第45章
2024-12-04 16:45:333520

  走了,不代表能斷,誰也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有什麼事,比如說有個以前的兄弟,出了事跑來找你幫忙,你是幫還是不幫?幫了又被扯進渾水,不幫罔顧了兄弟義氣。


  別看這些地痞混子們不幹好事,其實他們也是十分講究義氣的。


  就像當年薄春山的爹為裴永勝擋刀而死,這是義氣,裴永勝照顧兄弟後輩,這是義氣,甚至之前薄春山為了全身而退,一口一個賣命的威脅裴永勝,這也是義氣。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薄春山的爹是為裴永勝而死,這些年薄春山也沒少給裴永勝賣命,這都是裴永勝無法反駁且不能否認的,不然就是失了義氣,會被下面人瞧不起,會寒了他們的心,所以裴永勝最後才會那會爽快答應讓薄春山走。


  這些撈偏門的人們,本就和公差是對立的,如果薄春山真去當了公差,就可以徹底和以前做個了斷了。


  “你小子也不懂這公差裡面的一些事,今日我就與你說說。”


  劉成招呼薄春山坐下。


  “有品級者為官,諸如縣令、主簿、縣丞,沒有品級的則是未入流官員,但也算是官,例如典史。至於像六房書吏和三班衙役,以及我們這些人,則就屬於吏了。


  “一般有品級的官員,都是由朝廷銓選指派,吏這一類都是屬於地方官的手下,他們可以指派、招募手下之人,但一個縣令也就隻當三年,一般情況下他們都不會費這茬事,也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換掉,所以也就形成了一種情況,吏這一類幾乎都是內部流通,也就是所謂的世業。”


  劉成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去,才又道:“像我這個差事,就是我爹傳給我的。當然剛進去的時候,肯定當不了頭兒,這需要你自己謀劃。除了父傳子,還有兄傳弟,傳親友之類,像我們這樣的人,有個別稱,叫胥吏。


  “所謂官無世襲,吏卻有世襲,指的就是我們這樣的人,盤根錯節在每個地方,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就算朝廷沒有世傳的條例,但我們可以通過各種手段,走各種門路,達到世傳的目的。不過我們這些人地位低下,真正的官兒也瞧不上我們,卻並不知流水的縣官,鐵打的吏,他的任期能不能幹好,其實多數都看我們這些人。”


  “會跟你說這些,也是讓你熟悉下內情,知道裡面的一些機巧,這些東西非一般人不得而知。我想著,你小子既然打算做某件事,肯定不是來玩的,知道這些,你就知道什麼人能得罪,什麼人不能得罪。”


  “你這是在暗示我,不能得罪你這個地頭蛇唄。”薄春山調侃道。


  劉成笑罵:“滾你的!我跟你說這些,是想告訴你,在有限範圍下,什麼漏子可以鑽,什麼人可以結交,難道你小子進來後,真打算當一輩子的底層公差?你小子讀書不行,我琢磨了下,也就快班適合你,最好當個捕頭。你不是要威風嗎,捕快就挺威風的。”


  “不過,這又牽扯到另一個情況。”


  劉成頓了頓,緩緩說道:“一般世傳而來的人,其實都挺怕死,也是覺得沒必要冒什麼風險,反正每月就那麼點銀子。三班衙役中,皂班負責站堂押送行刑,像縣衙大牢就屬於皂班下獨立的一個分支,壯班負責看守城門及各處錢庫、常平倉之類,隻有快班,負責偵緝查案、傳喚拘捕,也是三班中危險性最大的一班,這也就造成這裡面世傳的少,從外面招募來的多,但這也是最好操作的一班,走點門路就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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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春山看似懶洋洋的,其實是在認真聽。聽完,他道:“我確實挺適合幹這個的。至於危險性大,這個我倒是不怕。”


  以前在龍虎幫時,他打打殺殺的也沒少幹過。


  “所以我覺得你不如去快班先混個捕快當,以後能混上捕頭最好。若是當上了捕頭,受到縣太爺的賞識,日後混個典史也不是不可。”


  “說到典史,其實也叫典吏,隻是為了跟我們這些人區分開,一直叫典史,這個位置相當於縣衙的四把手,負責地方治安巡邏、緝捕稽查、囚獄刑名之事。你小子要是能爬上這個位置,就能脫離吏,成為官了,雖然不入流,但未來無限性極大。”


  吏和官之間,永遠隔著一道屏障,看似不顯,實則逾越之難如登天。


  邁過吏這道坎,成了官,就算不入流,可到底也是官了,是官就好往上操作了。那些朝廷命官們也不都是走科舉而來,也有些人是因為能幹,或是有某一處專長升遷而來。


  當然前途肯定沒走正經科舉來的好。


  譬如走科舉一途,若是進士,若能過了館考,就能成為翰林,這一批人是整個士林圈子中最頂端的一層,因為他們未來具有入閣的資格。


  普通進士是一掛,同進士又是一掛,而沒參加進士考,隻考中了舉人,通過門路做了官的又是一掛。


  至於沒有參加過科舉做官的,就是最底層的那一掛了。


  可薄春山如今不過是個市井混子,能成為吏,已經算是一種晉升,若能由吏入不入流的官,可謂是質變。


  劉成之所以會給他畫個大餅,也是為了提升他的眼界,讓他知道前方還有更好的路可走。


  他一直覺得薄春山當個混子糟蹋了,這小子應該有更好的前途,沒人知道其實劉成對薄春山有一種老父親式的操心。


  “你說那典史好,怎麼沒爬上去試試?我也好跟著你吃香的喝辣的。”


  劉成又想罵人了。


  “滾蛋,你以為老子不想,是不能。”


  因為他起始點就是世傳,世傳有世傳的好,但也有它的不好,起始點比旁人高,可局限性也比旁人大。


  說白了,劉成接的是獄卒的世傳,最頂端也就是混個獄頭兒,或者在皂班混個頭兒,別的倒是莫想了。不過他覺得皂班事兒太多,不如獄頭兒清闲油水多,就一直待在這裡。


  “我明白了。行吧,就這麼說,我先去當個捕快,盡快混成捕頭,然後再去當個典史,等我當上典史,你就被我管著了。”


  劉成氣得給他一腳。


  “你小子說得輕松,還不是要老子給你跑門路,你先回去吧,大概三天左右我就能給你信。”


  “行了,那我先走了。”薄春山扭頭就走,走到門前突然停下腳步,轉頭笑眯眯道,“謝謝你了,成叔。”


  是的,薄春山其實應該叫劉成叔。


  隻是劉成年紀不算太大,薄春山又向來沒大沒小,才一口一個劉成,實際上劉成算是薄春山爹的朋友。


  也不算是朋友,就是當年劉成十六七歲的時候,年輕叛逆,跟著薄春山的爹混過幾日,後來薄春山爹死後,劉成就回來接了老爹的差事,一做就是這麼多年。


  “青雲哥,你也可以放心了,這小子還算聰明,知道上進,以後前途不會差,肯定比你強。”


  吹熄了燈,躺上了床,黑暗中,劉成喃喃道。


  .


  連著幾天,顧玉汝都沒見著薄春山。


  這讓她有點不習慣,這人可不是個能消停的主兒,人呢?也不還她提盒了?


  顧玉汝想了一天,沒忍住,次日回家的路上,她眼角餘光看到個熟悉的身影,當即停下腳步,衝那邊招了招手。


  她先進了路旁的一個巷子,很快那個小身影就來了。


  “大嫂。”


  顧玉汝現在已經懶得糾正鐵娃的稱呼了,因為她也不是沒說過,當時這孩子答應得挺好,扭頭就忘了。


  她懷疑是不是薄春山故意交代過的,就是為了洗腦她,他手下小孩一口一個大嫂叫她,他成天見到她就問她什麼時候嫁他,嫁他了以後幹什麼。


  他就是在給她洗腦!


  這個壞東西!


  “你家老大呢?”


  “我家老大?”鐵娃眼珠子一轉,搔搔後腦勺,含糊道,“大嫂,我也不知道老大在幹什麼,好像在辦什麼事吧。”


  “他辦什麼事?幾天都沒看見他人影了。”


  鐵娃當即就笑了。


  “大嫂,你是不是想老大了。”


  顧玉汝窘了。


  “我才沒有想你們老大!”


  鐵娃不信:“大嫂,你就不要騙我這個小孩子了,你以為我不懂,其實我什麼都知道,你就是想老大了。”


  顧玉汝本來還覺得這小破孩挺遭人喜歡的,怎麼現在這麼討人嫌。


  “盡瞎胡說,我走了!”


  鐵娃忙叫住她:“大嫂,你的食盒!”


  顧玉汝沒好氣地接過食盒,板著臉走了,留下鐵娃站在原地笑呵呵的。


  “大嫂肯定是想老大了,我要不要跟大嫂說老大在幹什麼?不行,老大說要給大嫂一個驚喜,還是先不說了。”


第38章


  顧玉汝自然不知道這個驚喜, 她提著鐵娃還給她的提盒,心裡還在想,薄春山這個人真可惡!


  真是個壞東西!


  走進西井巷, 迎面走來一個人。


  不過顧玉汝在想心事, 倒沒有注意, 一直到快撞上時, 她才慌忙往一旁踉跄了一步避開。


  她松了口氣, 心裡埋怨自己胡思亂想。


  正想給人道歉,才發現對面的人竟是邱氏。


  邱氏哪怕如今歲數不小了,在一眾同齡的婦人裡也是拔尖的。


  如今她穿得素,一身鴨蛋青配黛藍色的夏褂, 烏黑的頭發在腦後挽了個髻,插了根銀簪子,明明應該都四十好幾了, 看著卻像才三十來歲的婦人。


  她有一雙十分漂亮的眼睛,眼長而眼角上翹, 笑與不笑都帶絲勾人的媚意,即使她現在肅著一張臉, 臉上脂粉未施, 又刻意地耷拉著眼角,也不能掩蓋這雙眼睛的漂亮。


  薄春山也有一雙同樣的眼睛,隻是他是男子, 英氣佔了上風, 再加上人高大戾氣又重, 倒讓人忽視了他其實也有一雙漂亮的眼睛。


  “是顧家玉汝?走路看著些, 小心摔到。”


  “對不起, 薄家大娘, 都是我不好,沒撞到你吧。”顧玉汝歉道。


  “沒。是回家吧?快回吧,我沒事。”邱氏道。


  顧玉汝走過去了。


  邱氏卻一直看著她,其實是看著那個食盒,那食盒這幾天一直放在她家裡,被她看了好幾天,今天才拿走。


  這臭小子!


  這是勾搭上人家女子了?


  可……


  邱氏心裡既高興,又忐忑。


  高興的是兒子有本事,顧家玉汝好,是她做夢都想娶來的兒媳婦。忐忑的卻是顧家玉汝已經有了婚配,人小齊秀才還在那兒呢!


  “這臭小子搞什麼呢!”


  邱氏也沒心思買東西去了,心事重重地回了家。


  .


  顧玉汝回到家裡,先把食盒拿去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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