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
“你知道你哪兒錯了?”他嗓音低沉而沙啞,話到尾處多了一絲笑意。
顧玉汝並沒有發現這點,還在絞盡腦汁想著怎麼安撫他,讓他平復下來,最好沒有痕跡的,也免得等會兒事過了尷尬。
“你說我哪兒錯了,我就哪兒錯了。”她聲音裡有著哀求之意,“薄春山,咱們好好說話好不好,你說現在這樣,還怎麼好好說話?”
薄春山從沒見過她這樣——白玉似的小臉兒,眼角因焦慮泛著紅,眉梢帶著一絲嬌一絲媚。那麼可憐,那麼堪憐……
他眼睛珠子都挪不開了,即想讓她就這麼求自己,一直求,一直求,卻又怕嚇到了她。
他內心無限感嘆:顧玉汝啊顧玉汝,老子這輩子算栽在你身上了。這無限感嘆化為浮面,卻隻是她腰上揉了一把,又捏了一下,才泄恨似的地松開胳膊。
“顧玉汝,有沒有人說過你是個狠心腸的?你看你多狠呀,明明知道我在意什麼,想問什麼,偏偏裝作不知情的模樣,我今兒要不是把你逼在這裡,你還不會跟我老實!”
此時,顧玉汝已經從他身邊逃了開,也恢復了一些鎮定。
“薄春山,你這話說得沒根沒據,我根本不知道你找我幹什麼,如果是我想的那件事,那件事跟我無關,是我娘……”
“你說是你娘非要給你說親?”
她睨了他一眼,神色恹恹的,沒有說話。
“顧玉汝你到底怎麼想的,你娘給你說親,你就打算讓她給你說親?”
顧玉汝潤了潤嘴唇:“我什麼也沒想,我又攔不住她,也不想攔,她這陣子遇到的事太多,受到的刺激也多,她又格外注重這個,就讓她先折騰吧,反正成不成還得我點頭。”
看樣子,她心裡也不是沒主意的。
薄春山心裡有點高興,高興他就想得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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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是不是就等我去提親才點頭?”
這話說得,顧玉汝氣都氣不來了,跟這廝生氣沒意思。
這廝又道:“顧玉汝,你不嫁給我還能嫁給誰?別人你也看不上啊,你就能看上我。”
這下顧玉汝忍不住了,什麼叫她就能看上他?!
“薄春山,你就是條癩皮狗!”
“行,我就是條癩皮狗,天天賴在你家門口,咬你裙子!”
他說著,表情就兇狠起來,咬牙切齒地欺了上去,想要咬她一口的模樣。就這麼大的地方,顧玉汝就算躲到對面也沒用,他長腿一使勁兒,人就過來了。
“薄春山……”
薄春山襲上了唇,淺嘗即止。
“你看你,膽兒又小,還喜歡撩撥我,把我火撩撥上來了,你又害怕。”
什麼都有他說的,他怎麼說都有歪理。
顧玉汝氣得偏開臉不說了。
“顧玉汝,你說,你是不是就等我去提親才點頭?”
他把她腦袋扒拉回來,讓她正面對著自己,兩人幾乎鼻子對著鼻子,呼吸交融糾纏,兩種不同的氣息也在交融。
“我……”
“顧玉汝,你快說是不是!”
她被逼得有點狠了,眼角不自覺開始泛紅。
“我不知道!”說著,她眼神變得復雜起來,“薄春山,你就這麼想娶我?為什麼?”
是呀,為什麼?
顧玉汝理解不了那種炙熱的愛情,這些東西離她太遠了,她還是二八年華,也曾少女懷春,卻因為多出來的那份記憶,開始變得心如古井。
她其實意識到了自己的改變,就好像現在,她的情緒很難有什麼波動,似乎發生了什麼事,她都不驚訝,也不詫異。
她明明還很年輕,心卻像老了一樣。
少女的心態自然也遠離了她。
她被動承受著眼前這個男人的情感,他絮絮叨叨、不厭其煩地一遍遍說著他想娶她,他要娶她。
可是為什麼呢?
這就是愛嗎?
顧玉汝其實能感受到她對眼前這個男人的不一般。
可能是源自那份記憶,那份深藏在記憶裡的震撼,那股震撼延續了幾十年,每次回憶起來都讓她內心震動。
直到齊永寧死的時候,她才知道他沒死,她其實是松了一口氣的,卻因為這份震撼藏得太久,久得讓回憶成了習慣。
所以現在的她信任他,遠比信任自己的父母還信任他,顧玉汝其實知道這份信任是很危險的,可她竟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
她放任他對著她‘瞎胡說’,放任他對自己‘耍賴’,放任成了習慣。就好比方才,好比現在,換做任何一個人,對她做這些舉動,她一定一定不能忍受,哪怕這個人是齊永寧。
可奇異的,換成是他,她隻覺得生氣,卻並沒有不能忍受。
“想娶你還要個為什麼?我打小就想娶你。”
這話遭來顧玉汝的側目,因為她又不相信了,還打小?這廝說話就是誇張!
“真是打小,差不多就是在我知道男人長大了就要娶媳婦,要跟媳婦睡一個被窩的時候。”
忒粗鄙!
她心裡暗啐,卻因為他的說辭忍不住有些耳熱。
什麼叫睡一個被窩的時候?
“顧玉汝你到底想不想嫁我?就先不提你家裡的人,你說說你的想法,你到底想不想嫁我?”
“你說我跟你說了這麼多回,你從來沒有回應過我。”
“我他娘的就算是個賴子,是條癩皮狗,那癩皮狗也得有點自尊吧,難道老子不要面子了?你一點反應都沒有,就老子幹著一頭熱,想想就覺得挺沒趣的。”
“沒趣就沒趣,又不是我讓你賴上我的。”她沒好氣地說。
他似乎聽出了點味道,想笑卻失控又成了咬牙切齒。
“我就賴上你了,我跟你說顧玉汝,我要是娶不到你打上光棍,你就得跟我一起當女光棍!
“你不是總說我無恥小人嗎,我就先把話跟你說明了,趕明我就準備準備上你家提親了,你爹娘要是不答應,我就弄得沒有媒婆敢上你家門,誰要是想娶你,我就弄得他家雞飛狗跳,我看誰還敢娶你!”
“薄春山你就是個混蛋!”
“我就混給你看了,反正你嫁我也得嫁我,不想嫁我也得嫁我。”
“你要真想娶我,我爹娘同意了,我就同意。”她搡了他兩下,“快起開,時候也不早了,我要回去。”
“不起來。我怕你等會兒又反悔了。”
“你說我是條癩皮狗,你何嘗不是狗脾氣,需要我的時候我就是好東西,不需要我的時候我就是壞東西,我怕等會兒出了這地兒,你就反悔不認賬了。
“要不這樣顧玉汝,人家大戲話本子裡都說,男女定情要互相給信物。我吧不帶那破東西,嫌費事,你把你的信物給我一個,防止你反悔。就算沒有信物,你把肚兜子扯給我也行,我看那些大戲上演的,兩人幽會完,男的都會拿了女的肚兜……”
.
與此同時,孫氏又去了曹媒婆家。
為了見到曹媒婆,她連著來了曹家幾趟,誰知今天家裡又沒有人。
孫氏拍了拍門,可能是心裡實在焦慮,她還湊到門縫上看了看,什麼辦法都試了,緊閉的大門依舊是緊閉的,孫氏似乎終於死心了,轉身離了開。
又過了一會兒,吱呀一聲門開了。
隻開了條小門縫,一個七八歲的女童把頭鑽出來,四處看了看,見外頭已經沒人了,她轉身撒丫子就跑了。
“阿奶阿奶,那人走了。”
“真走了?”
女童點點頭:“我出去看了,沒見著有人。”
曹媒婆松了口氣,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又拿出帕子擦了擦汗。
“阿奶,你幹嘛不見那個人?你不是說過,做媒人這行當,一定記得不能隨便得罪人,咱們做的就是人緣好的生意,若總是不經意得罪這個,又得罪那個,次數多了,生意也就做不下去了。”
女童說得頭頭是道,想來平時也沒少被曹媒婆教導。
“不是我不見她,而是實在不能見她,見面了尷尬,何必見面。”
“可阿奶之前不是這樣的,之前我見她來家中找過你,見阿奶與她相談甚歡,怎麼轉個臉,阿奶就變了態度呢?”
“你個小孩子懂什麼,這裡面跟你說不清楚。”曹媒婆耐煩斥道。
女童道:“阿奶不講道理,明明是你道理說不過我,現在又說我是小孩,你們的大人就是這樣,對自己一個標準,對別人又是一個標準。”
曹媒婆平時把孫女當做自己的接班人教導,很多時候她即為孫女的伶牙俐齒感到驕傲,因為做媒人就是吃伶牙俐齒這口飯,但偶爾也會讓她頭疼。
現在就是讓她頭疼的時候。
“你知道什麼?這家人得罪了人,人家專門買通了整個縣裡所有的媒婆,不準與他家女兒說親。你阿奶我既然收了人家的銀子,自然要忠人之事,可前腳笑臉後腳翻臉不太好,你阿奶我也是要臉的,自然要避而不見。”
“說來說去,阿奶還是見利忘義了唄。”
曹媒婆翻著眼睛:“我們媒人給人說媒,與人方便,圖人銀錢,天經地義。”
“可阿奶以前你不是這樣的說的,你說與人說媒是做好事,讓那些找不到良配的男女可以得以良配,怎麼現在又說圖那些阿堵物。”
這不是當初忽悠孫女以後接自己的班才這麼說的,真實想法當然是圖銀錢,不過這話曹媒婆也不敢跟孫女明說,一明說這死丫頭肯定又要扯上一通長篇大論的道理。
因此,奶孫二人又展開了另一輪掰扯,當然這事也跟孫氏沒什麼關系,此時她已完全從興致高昂到了灰心喪氣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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