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安靜了下來。
顧玉汝感覺自己被放在了地上,她當即睜開眼睛,就看見對面有人抹臉對她渾不在意的笑。
“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若不是帶著你,這群短腿畜生都得被我幹死。”
顧玉汝沒理他,她看見他黑色的衣衫上又多了好幾處湿潤。
那是血。
“你哭什麼,別怕,天塌了還有高個子頂著,我不是比你高嗎?”
……
顧玉汝就覺得眼眶一下子湿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哭。
她撲進他的懷裡。
“怎麼了這是?”薄春山有點手足無措,“哭個什麼?我又沒兇你。”
“我才沒有哭。”她一邊說,一邊還在把臉往他胸前蹭,這哪裡是沒哭,“薄春山你是個傻子!”
“行了啊你顧玉汝,我又沒說你什麼,怎麼還罵起我來了?”
“你就是個傻子,成天蠢兮兮的,還覺得自己聰明,你就是個大傻子!”她一邊蹭著眼淚,一邊道,“不過你說的也對,那些破事跟咱們什麼關系,我們就是平頭老百姓,讓自己活著就好,管那麼多做甚。”
其實無知也是一種福分,有時候知道的太多並不是什麼好事,自從有了那個記憶,顧玉汝知道的多想的也多,旁人都不知道,隻有她一個人知道的那種緊迫感,幾乎將她壓垮。
若不是有薄春山,若不是有這個傻子幫她分擔,給她逗樂,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才能熬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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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春山嘆了口氣,摸了摸她的後腦勺道:“你能想明白就行,不是有那句話,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你一個婦道人家,細胳膊細腿的,操心那麼多做甚,就該做些婦道人家該做的事。”
“什麼才是婦道人家該做的?”
“什麼才是婦道人家該做的?”他摸了摸下巴想,“侍候男人,也是我,或者生幾個小娃娃小崽子?”
“你滾!”
明明不該笑,她卻被他逗笑了。
“怎麼?顧玉汝,你難道不想給我生娃?”不知何時,兩人調換了個方向,他居高臨下,威脅著她。
“等這事過了,就生一個……二個吧?”她想了想道。
第94章
越是臨近年關, 越有過年的氣氛。
每當到了這個時候,似乎一切憂慮煩愁都離大家遠去,哪怕是再貧窮的人家,這個時候都會開始準備年貨、裁制新衣、灑掃除塵, 大街小巷的人們都喜氣洋洋。
這幾天顧玉汝也很忙, 婆家和娘家都要準備年貨,她今兒陪邱氏上街採買, 明兒陪孫氏上街採買, 忙得是腳不沾地。
趁著空,她還把給薄春山和邱氏做的新衣裳都趕制了出來, 邱氏說正好過年時穿。給丈夫和婆婆做了, 娘家那邊自然也不能少, 如今孫氏每天要照顧丈夫兒子, 偶爾還要去顧大伯家給趙氏幫手, 哪抽得出空給家人裁制新衣,隻能顧玉汝來。
這期間顧玉芳上了顧家兩趟,都沒能進顧家大門。
顧明給孫氏下了死命令,不準心軟讓顧玉芳進門。其實不用顧明下命令, 那次事後鬧成那樣,到現在還有人議論這件事, 可能是因為姐妹倆因為男人反目成仇的這個說法給了孫氏啟發, 她覺得小女兒三番兩次上門目的不單純,哪是像求得家人原諒, 反而更像來給大女兒添堵。
死性不改!
當初顧玉芳還在家時, 孫氏最厭惡的就是她這點。再加上連著來了兩次都沒能進去, 顧玉芳哪是個能忍辱負重的性子, 竟和隔壁的胡大娘聊到了一處去。
等她走後, 胡大娘沒少在外頭編排顧家做人太狠,竟不讓親女兒進門,孫氏聽說後氣得不輕,自然更不會讓顧玉芳進門了。
過了小年,眼見離年節就不遠了。
本來是二十七二十八除塵,因著考慮到有兩家要忙,顧玉汝打算先幫娘家除塵後,再做自己家裡。
她和孫氏二人,把頭發包得嚴嚴實實,衣裳俱都換了舊的,袖口褲口扎緊,投入大掃除中。
一番忙罷,一個上午就過去了。
孫氏留顧玉汝在家吃飯,她搖了搖頭:“還是不了,我來之前娘說讓我中午回去吃飯。反正中午爹和於成都不回來,不如娘你跟我去家裡吃點?”
顧明有友人家中老人過壽,上午就出去了,估計晚上才會回,顧於成是孫氏知道今天會除塵,沒功夫給他做飯,讓他在學館裡吃。
“我就不去了,早飯還剩了不少,我隨便在家裡吃點就行。”
顧玉汝也沒勉強她,將身上的灰掃了掃,又把扎袖口褲口的布解了,就打算回了。
出了門,她才想起來頭上的包頭沒解,不過她也沒當成回事,打算回家後再解。薄家在巷中靠後端的位置,從顧家出來,還要再往裡頭走點。
顧玉汝正走著路,突然聽見有人叫她。
轉頭一看,竟是顧玉芳。
顧玉芳和以前相比,真是大變模樣。
她的長相是那種小家碧玉型的,算不上多美,但勝在年輕,膚色又白,隨便打扮下就很好看。
她以前喜歡那種紅的粉的,但又喜歡搶顧玉汝的衣裳,以至於有時候顯得不倫不類的。如今倒好,可能是嫁了人的緣故,又或是齊家是詩書傳家,她的穿著素淡了不少。
藕荷色的夾袄,配著荼白色的絨面裙子,外面披了件淡灰色的披風。
按理說,青蔥似的人,穿這麼一身素雅的打扮,應該是亭亭玉立,幹淨素雅的,可她倒好,頭上戴的身上掛的,金光閃閃的,富貴了倒是富貴了,就還是不倫不類的。
此時的顧玉芳挑著眉看著姐姐,頗有些嘲諷的意味。
她眼睛在顧玉汝巡睃了一番,似笑非笑,明明嘲諷就快出口了,可不知為何竟眉心一蹙,換了腔調。
“怎麼,姐姐現在不待見我?”
顧玉汝冷眼瞧著她,雞皮疙瘩順著汗毛就起來了。
姐姐?
顧玉芳什麼時候叫過她姐姐了,從來都是連名帶姓直呼。
“你有事?”
“爹娘如今不待見我,難道大姐現在也不待見我?”顧玉芳眼眶很快就湿了,泫然欲泣,“我是個命苦的,現在落得眾叛親離的下場,在齊家過得也不好,別人都瞧不起我。”
顧玉汝看了看她身上那些金飾。
若是換個人,指不定就被顧玉芳給騙了,可她有那些記憶在,記憶裡顧玉芳作妖的本事可不小,明明人很蠢,偏偏喜歡故作聰明,今天一個花樣,明天一個花樣,被人戳破了不以為恥,過兩天又換一個花樣,精力旺盛得讓人疲累。
顧玉汝猜她戴這麼多首飾,是想顯示自己過得好,怕被人嘲諷給人做妾,所以她用實際證明哪怕是給人做妾,也比西井巷所有人都過得好。
至於這素雅的穿著,現在的顧玉汝不會自作多情的以為她在模仿自己,哪怕顧玉芳之前沒少幹這事,前世爬了齊永寧床後,因為齊永寧不待見她,她也幹過很多類似的事。
一邊模仿自己,一邊惡毒地詛咒自己,這就是顧玉芳。
可能是上輩子太長,可能是顧玉芳作妖的花樣太多,顧玉汝現在對她做得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致。
“你有什麼事就直接說,不用做這般模樣,顧玉芳。”
顧玉芳臉色頓時變了,柳眉一挑就想反唇相譏,卻不知想到什麼,又按捺了下來。
“姐姐,你怎麼能這麼說我?”
自此,顧玉汝倒來了興致。
她到底想做什麼?
“你若是沒事,我就先回了。”
她眉眼一垂,轉身打算離開。
果然顧玉芳慌了。
“怎麼?我們姐妹倆說說話不行?難道真要為了一個男人,鬧得今生永不復相見?”
顧玉汝轉頭回來看她:“所以你想我們和好?”
她倆有好的時候?反正自顧玉汝有記憶開始,顧玉芳就恨自己,從小就是這樣。
顧玉芳連連點頭。
顧玉汝心裡有種明悟,果然顧玉芳做這些不是她本意,是有人讓她來的,有人讓她來找她緩和關系。
到底為什麼呢?
齊永寧,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等著要回家,沒事我就先走了。”
說完,她沒再停留,走了。
留下顧玉芳站在原地,又是怨懟又是扼腕,最後無奈隻能轉頭離開。一直到走出巷外,又走了一段距離,齊家的骡車赫然停在街角。
她上了車,丫頭翠萍正在車裡。
“姨娘,您的事辦完了?那我們回去?”
“回吧。”顧玉芳懶懶道。
不知想到什麼她咬了咬牙,握緊帕子,可能是又想到方才顧玉汝對她愛答不理的樣子了。
.
最近薄春山也很忙,忙著縣衙的事,忙著民兵團的事。
他現在不同以往,以前隻管著民兵團,現在縣裡的治安巡邏、緝捕稽查、囚獄刑名都歸他管,哪怕很多事下面兵房、刑房都做了,但還有些事別人替不了的,隻能他親力親為。
現在上午半天薄春山會去縣衙,中午回家吃了飯後,下午去民兵團,一待就是一下午,有時候晚上很晚才會回來。
顧玉汝也是發現他身上多了很多莫名其妙的傷,才發現他現在竟然跟民兵們一起操練,甚至訓練量被民兵們更重。
現如今的民兵操練場已經從縣衙後面,挪了新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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