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2024-12-04 16:45:333854

  哪怕到時候,真力有不逮,官府也不是不近人情,但倭寇若闖進鎮子,要死人就先從支起民兵攤子的人以及拿錢不幹活的民兵死起。


  畢竟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如果能辦到,就由他出面做主把組建民兵的事交給對方,必須保證整個鎮的民兵都是一條心,而不是各自為政。


  不得不說,當薄春山這一番話出來,所有人都十分吃驚。


  吃驚完後就是動心,確實薄典史所提的條件很苛刻,可這件事若是做下來,無疑利益也是最大的。


  如果能得到官府支持來組建民兵,不光可以得到一大筆銀子(找鎮民攤派),同時還可以握有這支民兵隊的指揮權。哪怕日後倭寇走了,民兵隊解散了,可光這些日子攢下來的威勢,就足夠這輩子受用無窮了。


  當然,前提是能辦到官府的條件,敢去應承這件事。


  “不要抱著僥幸心,覺得可以先應下,以後再敷衍官府。不怕實話跟你們說,老子沒當這個官之前,就是個混蛋,官府拿律法治不了你們,老子能治得了你們,不信可以試試看看。”


  薄春山這一番又是利誘,又是威逼,前腳耍官威,後腳匪氣十足。


  他大馬金刀地坐在首位,身體前傾,左臂手肘放在膝上,那架勢那氣勢,真乃現世的活惡霸頭子!


  其實能在鎮上當得起地頭蛇的人,怎可能對這個最近風頭正盛的民兵團長兼新任典史不熟悉?


  哪怕沒見過人,也把這人的來歷摸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無他,說不定哪一日會打上‘交道’。


  要知道典史在民間可有個渾稱叫四爺,因其在縣衙排行為四(前面分別是縣令、縣丞、主簿),故有此稱。


  而這個‘爺’字,不光是個尊稱,也是說明百姓們除過縣太爺,最怕的就是這位爺。怎麼沒聽說縣丞主簿,被人叫二爺三爺?


  至於為何會怕,這還要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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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典史掌管整個縣裡的治安巡邏、緝捕稽查、囚獄刑名等事,自古以來但凡能跟這些牽扯上就沒什麼好事,是升鬥小民能抓得,地痞惡霸見了也膽寒。


  有道是八字門朝南開,有理沒錢莫進來,閻王好見小鬼難搪,典史就是小鬼裡頭的惡霸頭子。


  因其沒有品級,自然受朝廷管制少,又因其不是吏部銓選,很多都是在當地選用,而縣官到任後為了能掌控地方,多數都會選用那些所謂‘地頭蛇’來坐這個位置。


  都是地頭蛇了,能是什麼簡單人物?


  那自然是爺,要供著的爺!


  有這麼一首十字令,將典史在地方上的威勢以及其作威作福,描寫得是活靈活現:一命之榮稱得,兩片竹板拖得;三十俸銀領得,四鄉地保傳得;五十嘴巴打得,六角文書發得;七品堂堂考得,八字衙門開得;九品補服借得,十分高興不得。(出自《歸田瑣記》梁章鉅)


  這首十字令其實是在嘲諷那些為官不賢的典史,因其位置重要,若真是為官不賢,那真是為禍一方民土。若是暫不論是不是當典史的都不是好人,至少這首十字令將典史在地方上‘上能通天,下能通地’的本事描寫得是淋漓盡致。


  所以一個地方上的地頭蛇,他可能不認識縣官,不認識縣丞主簿,但絕不可能不認識地頭蛇的爺——典史。


  也所以沒人會懷疑薄春山的威脅。


  一時間,下面十分安靜。


  “本官還有事,你們可以慢慢想,想好了再來回本官。”薄春山長腿一撐,站了起來,


  “大人且慢,這事——”說話的人臉頰極紅,一咬牙道,“這事小民應下了!”


  .


  薄春山兩天時間跑了幾個鎮,總算把這攤子事都安排好了。


  當然後續還要跟進,不過能先把頭開了就好,後續的事後面再說。


  關於後續倭寇還會有人馬進入定波,這事除了薄春山和劉成知道外,錢縣令是知道的,然後民兵團這熊瑞和鍾山也知道。


  鍾山閉門苦思兩日,將薄春山叫了過去。


  他拿出一張定波縣的輿圖,在上面他根據每個鄉、鎮、村的距離,設計出了許多墩堡。


  墩堡大約高十多米,四周圍以三四米高的圍牆,整體外形像一個翻過來的鬥,上尖下寬。最上面是可以眺望並燃放狼煙的高臺,高臺下面的堡身有往外觀察的孔洞及站人的高臺,若是有敵來犯,裡面的人可以通過這些措施向外進行射擊。


  若是薄春山出身軍中,必然知道這種墩堡常見於邊關,抑或是戰爭頻繁之地,用來抵御敵人,起到一個提前示警之用,同時也能保護堡中士兵的安全。


  若是軍用,一般堡中會安排八到十名士兵不等,他們吃喝拉撒都在裡頭,日夜都會有人觀察巡防,若發現敵蹤,便登上高臺鳴鑼燃煙示警。


  通常這個墩堡附近會有另一個墩堡,距離剛好是可以聽見鳴鑼看見狼煙,這個墩堡在看見示警後,會也立即登上高臺鳴鑼燃煙,向更遠的地方傳訊。


  就這麼一個傳一個,既能通過鳴鑼和狼煙的煙束交流敵情,也迅速得到四周墩軍的支援。


  像邊關那種地方,一旦打起仗來就會僵持數年甚至數十年,這些墩堡看似不起眼,卻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薄春山在聽完描述後,當即眼睛一亮,拉著鍾山問了許久,詳細到怎麼通過鳴鑼的次數以及狼煙交流敵情,記了滿滿一大張紙後,他拿著那張紙走了。


  他並沒有打算由官府出面建墩堡,而是打算讓那些鄉、鎮、村建,暫時建不了墩堡,就先建個簡陋的瞭望臺,隻能要暫時起到示警和交流敵情之用就行。


  不過他已經打算好了,若是倭寇一直不絕,後續墩堡還是要建的。


  這又是一項大工程,顯然薄春山一個人分身不暇,他隻能先派人去個鄉鎮村告知當地人,讓他們先建瞭望臺,至於事後怎麼使用鳴鑼和狼煙示警,這些要等瞭望臺建好再說。


  怕當地人偷工減料,是時瞭望臺用不了,薄春山還讓人帶了式樣圖過去。


  其實鍾山的話,給了薄春山很大的啟發,各鄉鎮村現在都是各自為伍,但總有力有不逮的時候,這時候就需要有外力支援了。


  縣城這邊派兵趕不及,但臨近的村鎮卻可以,怕有些人因為怕死不敢估計也是不想去支援旁人,薄春山覺得還需要一套可配合使用的辦法和規矩,這種事不是他的強項,他把這事交給了鍾山。


  同時他覺得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所以前腳百姓剛圍觀了那些倭寇的遊行,後腳就聽到了消息。


  為了鼓勵全縣人都來抗倭,縣衙特發出懸賞令——凡可以提供倭寇蹤跡者,得到落實後,按人數不同進行賞銀,最多可高達五十兩。凡殺倭寇者,殺一人獎十兩紋銀,上不封頂。


  當然,殺良冒功者,一旦發現,必有重懲,斬無赦。


  最後一條是鍾山讓加上去的,因為據他所說,這樣的事其實不少,每次兩軍對壘之際,都有這樣的蠹蟲。


  .


  暫不提這邊,這些日子薄春山在外面忙,顧玉汝倒過得悠闲。


  以前她還幫著民兵團做些賬目什麼的,那次薄春山得知她可能有孕後,沒幾天就找人把這活接了過去。


  家裡這邊,邱氏也看她甚重,以前她還能幫著做些飯、洗些貼身衣物之類,現在倒好,這些事都被邱氏或田丫接過去了。


  她在家中待著也悶,便無事時去玉娘那,陪她說說話,跟她學著織布,學著紡紗。邱氏也清楚都拘著肯定不行,見她和玉娘投緣,倒也沒阻她。


  自此,顧玉汝總算找到可以打發時間的東西了,她似乎對織布紡紗很感興趣,見玉娘現在自己要缫絲,還跟著她學缫絲紡紗,幾日下來有模有樣,玉娘還笑稱免費得了個幫手。


  這日,顧玉汝從玉娘家回來。


  她現在每天有半日時間是在玉娘那,或上午或下午不定數,什麼時候有空什麼時候去。


  她還沒走進家門,就見孫氏煞白著一張臉急匆匆朝這裡走來。


  “怎麼了娘?”


  “玉汝……”孫氏一副想哭又有點懵的模樣,抓著女兒的手惶惶道:“玉芳好像不行了,齊家來人說,玉芳好像不行了。”


  “什麼不行了?”


  孫氏也說不清楚,拉著女兒就往自己家去了。


  進了門,顧玉汝才發現家裡多了一個人,是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瘦瘦弱弱的,穿著一身绀青色的衫子,臉上還帶著淚痕,也是滿臉惶惶之態。


  之後詳細地問過這丫頭,顧玉汝才知道怎麼回事。


  這丫頭是顧玉芳在齊家的丫頭,叫翠萍。


  按照翠萍所言,顧玉芳也就是顧姨娘,在齊家十分受少爺看重。反正至少比董姨娘受少爺看重,少爺讀書忙碌之餘,還不忘去看望顧姨娘,陪她用飯。各色首飾及好看的料子,更是時不時就往顧姨娘房裡送。


  可昨晚上顧姨娘睡下之後,半夜裡發現腹痛,同時下身流血不止,起先以為是小日子來了,也沒怎麼在意,可那出血量實在太多,多得嚇人。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後去找了大夫,大夫說顧姨娘是吃了什麼含大量紅花之物,正巧又趕上顧姨娘的小日子,造成了血崩,那東西吃得劑量太重,血止不住,回天乏術。


  顧玉芳整個人都懵了,丫頭翠萍也懵了。


  這就回天乏術了?


  可持續性的出血,和越來越虛弱冰涼的身體,讓顧玉芳知道可能自己真得不好了。她開始鬧騰,悽厲地叫喊說是董春娥害她。


  之後的事因為翠萍是個丫頭,也不能進屋聽個詳細,她隻知道幾個主人都來了,過了一會兒姨娘似乎在裡面發了脾氣,把所有人都撵走了。


  後來,姨娘將她叫了進去,使著她偷偷跑出齊家來顧家,找她娘家人,說是董春娥害她,但宋氏包庇董春娥,請她娘家人若還能念著生了她一場,就去給她做主,不然她死了都不瞑目。


第102章


  顧玉汝聽完後, 整個人都懵了。


  顧玉芳要死了?


  說實話,可能是因為前世的記憶,顧玉汝一直覺得顧玉芳是好人不長命, 禍害遺千年裡的那個禍害, 誰都可能死了,唯獨她不可能。


  因為哪怕是在她那些記憶裡,顧玉芳也是最能活的那一個,她各種鬧騰各種作妖,命卻一直長,送走了齊永寧, 送走了小弟, 甚至是她,也是在顧玉芳前頭死的。


  可現在這個禍害要死了?


  沒能給顧玉汝繼續震驚的時間,孫氏雖一直在哭, 但已經拿好了主意。


  “必須要去一趟齊家,不管怎麼樣, 她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若是她自己尋死也就罷, 若真是有人害她, 總是要替她尋個公道, 沒有那個害了人命還被人包庇白死了的理。”


  顧玉汝也知道必須要去一趟。


  “爹呢?”


  “你爹出去了, 我也不知道他上哪兒去了, 估計一時半會不會回來。”


  “那我陪娘你去吧。”


  孫氏眼睛一酸,拉著她的手,哭道:“你是個好孩子,她總與你添堵, 你還能不記恨她。也是她作孽, 以前在家裡作孽, 鬧得闔家不得安寧,現在去了別人家反而把自己作得不成了。”


  其實聽完翠萍的敘述,孫氏和顧玉汝兩人又怎會猜不到事情大致脈絡?


  左不過就是妾室之間的爭鬥,一個人受寵,另一個不受寵,估計顧玉芳也是個得志便猖狂的性格,所以董春娥對她下了暗手。


  隻是沒想到這手下得有點狠,竟然奪了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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