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2024-12-04 17:12:413614

盛景安在商場陪我逛了一圈,之後我借口要上廁所進入了一樓的衛生間。


我讓李真真找了一個和我體型差不多的人在這裡等我,我們沒有多說話,直接互換了衣服。


手腕上表的時針指向十二點,如我所計劃的那樣,商場一樓停電了——這是我和李真真計劃內的一環。


趁著突如其來的黑暗,換上我衣服的女人迅速跑出去,我躲在門口看著盛景安和那兩個黑衣人下意識追上去。


就算他們馬上發現那不是我,這點時間對我來說已經夠了。


按照李真真和我說過多次的路線,我迅速進入了一個暗門,順著走廊出來,一輛不顯眼的面包車在外面等我。


一刻也不敢歇,我迅速爬上面包車,直到門被關上,我才松了一口氣,和坐在身旁的李真真相視一笑。


「陸續已經在那裡了。」李真真想的很周全,「我給你們買了大巴車的票,雖然慢了點,但不容易被發現。」


「謝謝!」我不知道怎麼感謝她,隻有給她一個擁抱。


 


李真真把我送到大巴車站,剛從面包車裡下來,我就看到了站在門口迎接我的陸續。


我飛撲進他的懷裡,鼻頭酸酸的,他也緊緊擁抱住我。不需要言語,我們卻都知道了對方想表達什麼。


「阿姨我已經託李真真想辦法了,聽說她的一個朋友和陸忠關系不錯,你不要擔心。」


「我知道。她和我說過。」他摟住我的肩,簡短道,「我們先離開這裡。」


我們悄然混入排隊上車的人群中。十指緊緊扣著,再也沒有什麼能把我們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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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敏。到我身邊來。」下一秒,一個熟悉的聲音出現。我朝前看去,看到了倚在車上的盛景安。


不容我想清楚發生了什麼,突然上來兩個黑衣人把我和陸續分開,一個將陸續按在原地,另一個帶著我向盛景安走去。原本擁擠的人群變得悄然無聲,他們都自覺地為這場鬧劇空開足夠的舞臺。


「陸續!」我試著掙脫束縛我的黑衣人,朝陸續奔去,陸續已經被按在地上,他掙扎著抬頭看我,回應我的呼喚。


「好一對苦命鴛鴦。」盛景安帶著怒氣快步走到我身旁,雙手緊緊摟住我的腰,語帶嘲諷道,「你以為你們能逃到哪裡去,嗯?姐姐以為你的那些小心思,我還不清楚嗎?」


「遊戲結束了。」


 


喧囂人聲中,我被盛景安強制性地帶著往前走,陸續朝我露出一個笑容,帶著絕望的愛意。


那是我最後一次看見他。


 


盛景安用一根長長的腳鏈捆住我的腳踝。微涼,內側被特意設計過,柔軟的皮革將其包裹。碰撞的時候發出清脆的響聲,如鳥的悲歌。


「姐姐,我不想將你捆住的。」他跪坐在我面前,臉頰靠在我的膝上,「如果你不逃的話,這腳鏈一輩子都不會派上用場。」


我冷笑。他故意放我走,隻不過是想找個冠冕堂皇的借口把我捆住。


他慢慢湊上來,不顧我的不情願,強制性交換了一個黏糊糊的吻。


他最後又退回去,手摩挲著腳鏈,露出一個心滿意足的笑容。


 


我曾懷揣的希望被徹底打碎後,日子對我來說失去了意義,暗無天日地被關在屋子裡,唯一能見到的人也隻有盛景安。


從一開始的冷眼相待,到後來的麻木,擠不出任何表情。我不知道日子過去了多久。


「姐姐為什麼不笑呢?」他伏在我身上問我。


我不回答他。


他自顧自地繼續說著:「你是在恨我嗎?」神經質地將我抱緊,仿佛怕我將他遺棄,「我不能讓你再次拋下我。」


我沒有力氣和他爭吵,隻是靜靜說著:「你為什麼不明白呢?你的母親害得我家破人亡,你把我囚禁在這裡不見天日。我憑什麼對你動心?」


他靜默地看著我,而後瘋了一般啃噬著我的唇,胡亂的一吻結束,他再次開口,「我們要個孩子吧。」


我嗤笑一聲,「沈小姐會同意嗎?盛景安,我可不想我的孩子是私生子。」心裡有些發虛,隻能將沈子瑩抬出來試著威懾他。


他卻笑了,眼裡是愉悅,「吃醋了嗎?我和她什麼都沒有發生哦。」他將頭靠在我的肩上,輕蹭,「她不過是名義上的女朋友,我們是互相利用的關系。」


「忘了告訴姐姐,她下個月就要和陸續結婚了。」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嘗試著理解他透露的消息,良久才吐出兩個字,「瘋子。」


 


他開始讓我吃一種藥,似乎是備孕用的。我抗拒,他就會強制性地用嘴喂我吃下去。長久的不見天日,我的脾氣開始變得暴躁與無常。我不由自主地去想陸續,但我卻不知道他的任何消息。


 


不知道是第幾天,這次盛景安進屋帶了一個文件夾。他的語氣帶著難以掩飾的興奮與邀功,徑直朝我走來,「姐姐,我查到一些東西。」


他把我摟在懷裡,就這樣攤開文件夾給我看,我抗拒,他就一字一句地告訴給我:「你父親的死,是盛彥動的手腳。他知道我母親的計劃後,開了更高的價格,讓那個司機把目標換成你的父親。」


「我過幾天帶你去見他,幫你報仇。」


突如其來的真相讓我無法置信。盛叔叔對我一向很好,我一時無法接受這個真相。好半天,我才緩回勁。


我發出一聲短促卻尖銳的尖叫,近乎癲狂地掐住盛景安脖子,而後流出淚,「你們一家都是瘋子,都是瘋子。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們要這樣對我們?!」


他輕嘆一聲,將我摟入懷中安撫,聲音裡帶有一種蠱惑,「你親手殺了盛彥,好不好。」


 


第二天,是私人醫生每月上門的日子。也是我為數不多見到生人的機會。


照例做完一系列檢查,好在沒有懷上盛景安的孩子,醫生誤以為我在失望,安慰道:「這種事急不來的。養好身體就好了。」


她正要離開,目光卻落到床頭的藥瓶上,拿起仔細端詳一番後,開口,「這個藥少吃,有副作用。」


「什麼?」我順勢問下去。


「會讓你激素分泌過多,變得暴躁易怒,還是少吃好。」


我的目光沉沉落在藥瓶上,沒再移開。


 


盛景安陸陸續續又給我帶來了更多且更翔實的資料。盛彥有記日記的習慣,在日記裡,我得知母親跳樓不是因為流產,而是因為盛彥和他的心腹交談時被母親聽到了當年的真相。母親無法接受我的父親是因為她而死,也無法接受自己差點生下殺夫仇人的孩子,最後隻有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來結束這段混亂的關系。


我徹底了解了盛彥的居心叵測與良苦用心,他用了那麼久的時間,不過是為了得到我的母親。宛如一個被詛咒的循環,盛景安也想盡辦法將我囚禁在這暗室。


多恐怖,多諷刺啊。


 


 


盛景安帶我去見盛彥那天,我換上了那年我生日,陸續親手為我做的那件裙子。灰暗生活的一點慰藉,它還在我身邊。


盛景安看我恢復了精神,眼底露出久違的喜悅。他環著我,輕聲地,說給我,更像是說給他自己:「一切都將結束了。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他將頭靠在我的頸窩,一副馴服的模樣,「我是姐姐的狗,姐姐不能不要我的。」


 


盛彥住的地方是之前我母親療養的地方——也是她選擇結束自己生命的地方。從日記中我得知,盛彥不回盛宅的那些日子裡,都是住在這度過的。對他來說,這裡既讓他痛苦,又讓他沉溺。


 


命運不過是一個可笑的輪回。


 


房間裡,盛彥是醒著的。


他渾濁的雙眼朝我看來,閃過喜悅與不敢置信,發出如孩子般的囈語,「你終於肯來看我了。」


「他把你當成了你的母親。」盛景安的手按在我的肩頭,帶著鼓勵,「靠近他,將匕首捅入他的心髒,他不會反抗的。」


他選用了最血腥也是最直接的方式,讓我發泄恨意。


盛彥的眼睛一動不動地落在我的身上,但我知道,他是在透過我看我的母親。


盛景安松開手,輕輕將我往前一推,「去吧。」


這一刻,時間奇妙地在我身上重疊。我似乎分裂成兩半,一半是我,一半是我的母親。匕首冰涼的觸感讓我回神,我轉過頭,朝盛景安微笑,這是這些天裡,我對他露出的第一個真情實感的笑容。


我真摯地開口,與其說是諷刺,不如說是感慨,「你不愧是你父親的兒子。」


他臉上出現一瞬間的迷茫,隨即變成驚恐的神色,他驚慌失措想要上前阻止我:「不!」


我的動作比他更快,徑直越過盛彥的床,朝窗臺跑去。


「我放你走,你不要做傻事!」盛景安慌了,他朝我走來卻被我厲聲制止。


盛彥則遲鈍地開口,聲音很輕仿佛怕驚擾到什麼,「你那天就是這樣離開我的嗎?是不是很疼?」說著他又哭出聲來,一片寂靜中,他的聲音格外地清晰,「這麼多年,你都不願意出現在我的夢裡,我好痛苦。」


他像一個小孩,號啕大哭。


 


「放我走?」我的目光朝窗臺下望去,「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如果我真的信了他,我得到的隻會是更嚴厲的監禁。


我將目光再次移到盛景安身上,聲音很平靜,「我知道你想幹什麼。」


「你用藥物控制我,試圖讓我情緒變得激動,更容易受你的蠱惑。」


「與其說你想為我報仇,不如說,」他沉默著,一動不動地站在那,盛彥的哭聲如背景音。這個場景無比荒誕,我繼續開口,「你想用盛彥的死換取永遠囚住我的機會。」


「如果在幾分鍾前,我將匕首捅入盛彥胸膛,那麼這一輩子,我隻能成為你羽翼下的鳥。」


他臉色蒼白,嗫嚅道:「不是這樣的,姐姐。」他想靠近,卻又怕我真的跳下去,猶豫著,他的聲音染上哭腔,無比脆弱,似乎想以此打動我,「姐姐,你說過,我是你的狗。狗怎麼能離開主人呢?」


我不理他,隻自顧自講著,「我想了很久,有什麼辦法能離開。」我苦笑一下,「這是我想出的唯一辦法了。」


如何打破這種畸形的輪回?這是我最後的,也是唯一的辦法。


正如很多年前,我母親做的選擇。


生命的最後一刻,我絲毫不覺畏懼,隻感慨血緣的神奇。他和他父親,我和我的母親,最終都殊途同歸。


盛景安突然發力,猛地朝我衝來,他的手觸到我的衣角——也僅僅是衣角。


下一刻,我毫不猶豫地墜向地面。


哭聲與撕心裂肺的尖叫都遠離了我,無邊的解脫感將我包圍,我知道,我將落入大地母親溫柔的懷抱。


如一隻自由的鳥,飛離囚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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