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吧?」
我走到病床邊,把水果放在床頭櫃上,低頭掃了一眼他打著石膏板的左腿。
應該……很疼吧。
陳懿靠在床頭,看著我笑了笑,語氣漫不經心。
「沒事,學校裡都胡亂傳的,其實就是骨裂,不算嚴重。」
我不太懂這些,但是,一聽就還是覺著很疼。
見他嘴唇有點幹,我替他倒了一杯水遞過去,「沒人照顧你嗎?」
陳懿接過水杯喝了一口,「沒有,我室友都忙著上網呢。」
我在心裡將他室友暗暗吐槽了一遍,然後,半是真心半是客氣地說道:
「要不我留下照顧你吧?」
可我沒想到,陳懿應得很痛快:「好啊。」
他笑,眉眼清朗好看,「那辛苦你了。」
10
就這樣,我莫名其妙落了個陳懿陪護的身份。
我在宿舍群裡和她們說時,三人顯得比我還高興。
「真的?恭喜恭喜,近水樓臺先得月,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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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ŧũ̂₁下他,辦了他!」
「放心,我們已經替你給宿管阿姨打好招呼了。」
「……」
這都什麼和什麼。
我收起手機,想起剛剛青青發的那句「拿下他,辦了他」,再轉頭去看陳懿時,還忍不住臉紅。
然而,還有更讓人臉紅的。
陳懿不隻是骨裂,聽說,他被人圍在小巷裡時,剛好那晚下著暴雨,他在雨裡淋了好久,還發著燒。
所以,我進門時,陳懿是打著點滴的。
而在我陪護半小時後,陳懿不好意思地和我說:
「那個,能不能麻煩你扶我去一下廁所?」
我愣了一下,連忙應聲,扶著陳懿下了床。
他一隻腿受了傷,隻能在我的攙扶一隻腿蹦到廁所門口。
還好,這是個單人病房,裡面自帶衛生間。
然而——
進去後,陳懿站在馬桶旁,一隻手上還打著點滴,轉頭看我。
我有點蒙,這是啥意思,不會是讓我替他脫褲子吧?
沉默了半晌,我怯生生地問道:「那個……要不我幫你?」
陳懿似乎也愣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的臉似乎紅了一下。
「不用,你把吊瓶給我就好。」
「啊?」
這時我才反應過來,他的點滴瓶還在我手裡拎著,幫他掛在一旁的支架上,我連忙跑出了衛生間。
關上門,我重重松了一口氣。
我都在想什麼啊。
沒過多久,衛生間內衝水聲響起,很快,衛生間門打開,我連忙過去扶他。
掌心碰到陳懿手臂肌膚時,他身子似乎僵了一下,隨即輕咳一聲。
接下來的時間,我們特默契地各自低頭玩著手機,誰也沒說一句話。
後來,我靠在陪護床上快睡著時,忽然聽見了陳懿的聲音。
他輕聲問我:「表白牆的事,是你做的嗎?」
11
我瞬間愣住。
「啊?」
那一瞬間,睡意消散無蹤,我腦中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應答。
幾乎是下意識地,我抬頭看他。
卻見陳懿正倚在床頭看我,眼底一片清明。他靜靜地看著我,神色認真,等著我的答案。
幾番躊躇。
猶豫過後,我還是深吸一口氣,選擇了實話實說,「是……」
陳懿眼睛似乎亮了幾分。
他坐直了身子,似乎動作牽扯到了左腿,疼得他一凜眉,卻又急著問我:「那,我能問下原因嗎?」
想起青青那天哭喪著臉說怕陳懿揍她的樣子,我咬咬牙,索性自己扛了下來。
「我……那天喝多了……」
陳懿怔了一下,瞬間暗淡下的目光險些讓我有了他很失望的錯覺。
我連忙解釋,「那個,我這人就酒品不太好,喝醉了就……你別介意。」
病房內一片沉寂。
他不說話,我也不敢再多說,就這麼僵持著。
半晌。
前方忽然傳來他的輕笑聲。
「不怪你,我還要謝謝你呢,替我擋了許多爛桃花。」
12
我抬頭,對上是他含笑的眼。
怦然心動,真的隻是在一瞬間。
我匆匆回神,不敢再去看他,結結巴巴地說了句「上廁所」,便一頭鑽進了衛生間。
鎖了門,我站在洗手臺前照著鏡子看了半晌。
鏡中人臉色潮紅,目光慌亂,甚至額角鼻尖都沁了一層薄汗。
是真的有點慌亂。
暗戀他很久了,認識他很久了,卻從沒近距離接觸過。
我太慫,他剛剛那樣朝我笑笑,我都會臉紅心跳,心慌意亂。
用冷水洗了臉,我又仔細打量了一下鏡中自己的臉。
五官尚算精致,不過——
要忽略那張嬰兒肥的臉。
帶著嬰兒肥,和系花比起來怎麼都差了些感覺。
在廁所裡待了好久,我裝模作樣地衝了一下馬桶,然後深吸一口氣,開門出去。
卻發現陳懿已經睡著了。
還好。
我松了一口氣,輕手輕腳地替他倒了一杯水放在床頭櫃上,又替他蓋好被子,便穿著衣服躺在了一旁的陪護床上。
病房內很安靜,隻能聽見陳懿微沉的呼吸聲。
我雙手枕在頭下,心裡反倒有些做夢般的不真切感。
我喜歡那麼久的男孩子,此刻居然和我睡在同一個房間裡。
恍若做夢。
13
這一夜,我睡得格外安穩。
不過,夢裡似乎感覺有人坐在床邊看我,又迷迷糊糊地感到有人替我掖了被角。
再醒來,太陽早已升得老高。
再一看表,嚯,快十一點了。
我睜眼,匆忙擦了下嘴角的口水,猛地坐起身來,卻見陳懿正倚在床邊看我。
救命,他還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樣看著我。
見我看過去,他扯扯嘴角,朝我打招呼。
「早啊。」
「早……早啊。」
這種感覺太過微妙,一睜眼,發現喜歡的人就在幾步遠處。
微妙得太過美好。
我看了一眼時間,才發現查房時間早就過了,看樣子,應該是已經查過房了。
怕陳懿覺著我懶,我連忙穿鞋下床,「我先去洗漱一下。」
「好。」
陳懿笑著,然後道:「我定了外賣,應該快到了,一會辛苦你下去取一下。」
「沒問題。」
我痛快應下,然後跑去衛生間裡洗漱,洗漱用品都是我昨晚下去買的。
剛巧,洗漱後,外賣也到了,我去住院部樓下取了外賣上來。
打開一看,陳懿點的真齊全。
紅燒肉,糖醋排骨,辣子雞——全是葷的。
我把幾樣菜掃視一遍,神色錯愕:「你……能吃這些油膩的嗎?」
陳懿從外賣袋裡端出一盒湯,「我喝這個。」
說著,他打開一次性筷子的外包裝,遞了過來。
我接過筷子,便聽見他漫不經心地道:「米飯我忘了點了,你吃剩下的給我就好。」
語氣自然,似乎吃我的剩飯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一般。
我愣住,「我再去買一份米飯吧。」
「不用。」
他掰開筷子,然後低頭看了看自己碗裡「清澈見底」的湯,又訕訕地收回了筷子。
「我不敢吃太多,你給我剩兩口就好。」
拗不過他,我隻能給他撥了一半新的米飯,然後和他並肩坐在床邊吃飯。
沒吃兩口,護士忽然拿著吊瓶進來,要給陳懿打點滴。
陳懿臉色一變,「護士姐姐,我都不發燒了,能不能不打針了?」
「不行。」年輕的小護士埋怨般瞪了他一眼,「起碼要再打一針。」
不過,前一秒還和陳懿說笑的小護士看見我後,臉色瞬間冷了幾分。
昨晚我便感覺這個護士對我有種莫名的敵意。
現在一看,果真如此。
我站起身來,準備讓開位置以方便她給陳懿打針,結果——
她施施然走過來,故意探頭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看著我笑道:
「小姑娘,這些菜吃了都容易胖,聽我勸,你現在年紀小應該減減肥,多吃點沙拉之類的。」
說著,她皮笑肉不笑:「我是好心提醒,你別介意啊。」
14
嘴上說著為我好,可實際上,字字句句都是在暗戳戳地打壓。
我被她說得臉色一紅,可是,反駁的話到了嘴邊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出來。
我焦急又窘迫,最主要是,旁邊坐著的男生是我暗戀了近一年的男神,而我嘴笨又慫,根本不知道怎麼反駁回去。
就在我憋的臉紅之時,病房裡忽然響起了陳懿的聲音。
「佳佳,過來。」
佳佳?
我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他這是在叫我。
連忙走了過去。
然而,我剛在床邊站定,陳懿便握住了我的手。
他略一用力,我立馬被他拽得彎下了身子。
下一刻,一雙帶著他體溫的手落在我臉上,輕輕掐了一下。
面前是他含笑的臉,「別聽她的,你這是嬰兒肥,怪可愛的。」
說著,陳懿抬頭看向那位年輕護士,依舊是在笑著,眼裡卻沒有什麼溫度。
「護士姐姐,你也聽我一句話勸,回去增增肥塑塑形,男生可能不太喜歡幹巴巴的身材。」
說著,陳懿朝她笑笑:「我也是好心提醒,你別介意啊。」
15
我發現了陳懿的一個小秘密。
他……
害怕打針。
以能打架聞名的陳懿,被一堆農民工圍著用鋼管把腿打骨裂都沒說過一句疼的陳懿,幫我懟完護士以後,卻在扎針時嚇得直拽我的手。
後來,更是瑟瑟發抖地縮進了我懷裡。
不知是不是護士小姐姐實在看不下去了,她倒也沒為難陳懿,一針扎完直接拎著工具走了。
房門關上,我才低頭看了一眼因為害怕而縮在我懷裡的陳懿。
隻一眼,我的臉瞬間通紅。
「陳懿!」
我一把將他埋在我胸口的腦袋推開。
不知是不是害怕打針而緊張,陳懿耳根都紅透了。
「不好意思啊。」他用沒打針的那隻手撓了撓腦袋,「我……剛才太緊張了。」
雖說被人佔了便宜,可是,看著面前那張喜歡了好久的臉,我還是沒能說出責怪的話,隻是輕聲說道:
「沒事,你剛剛也替我解圍了。 」
陳懿抬手摸摸鼻尖,應了一聲。
接下來,我們並肩坐在床邊一起吃了午飯。
喜歡的人坐在身邊,我自然是不好意思多吃的,可是,這家的糖醋排骨真的好好吃。
我沒忍住,還是多吃了兩塊。
一轉頭,卻發現陳懿正定定地看著我。
臉色瞬間一紅,我捏著骨頭的手松了幾分。
陳懿笑,「謝佳,看你吃飯就讓人覺著有食欲。」
這……算是誇獎嗎?
我摸不準他的意思,隻能訕笑一聲,模稜兩可地應著:「是嗎?」
陳懿點點頭,隨後又問:「這排骨真有那麼好吃嗎?我嘗嘗。」
說著,不等我反應,他直接拽過我捏過排骨的手,在我手裡啃了一半的排骨上咬了一口。
我愣住。
手中的排骨忽然就沒那麼讓我心動了。
16
我抿抿唇,盡量逼著自己不要太失態。
然後捏著那塊排骨發呆,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吃吧,會不會顯得我太不矜持?男生吃過的我也繼續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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