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瑜有些犯難。
還是顧無憂笑著給她解了圍,“去吧,我去看看就回來。”
“那……”顧瑜也不好再說什麼了,隻是叮囑道,“那你小心些。”又冷著臉,同那個女侍說,“你跟著她,她要出什麼事,我唯你是問。”
女侍忙應道:“是。”
顧無憂便別了顧瑜往月門那邊去,剛到月門那邊,身邊女侍便悄聲說,“郡主,人就在外頭候著,奴在這候著您。”
顧無憂來時便已有幾分猜想,如今聽到這番話,她也沒說什麼,輕輕嗯了一聲便走了過去。
第50章
打小也沒這樣等過人。
李欽遠也不知道自己是著了什麼魔,手裡揣著這麼個燙手山芋,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已經等了多久了,反正就是靠著樹幹一直站著,目光時不時地就朝月門那邊的方向看。
這裡枝葉繁茂,雖然是兩個學堂的交界處,但平日裡並沒什麼人來往,又加上如今快是上課的時辰了,愈發顯得這兒清淨無比。
他就這樣靠著樹幹,側著頭,修長的手指時不時輕點油紙包。
大概是一路保存的很好,這會油紙包著的肉餅還是熱乎乎的,若是細聞的話,還能聞見一陣肉香。
也不知道那丫頭瞧見了會說什麼?
應該會很高興吧,她一向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吃碗不放蔥的餛飩都能開心半天,給她買串糖葫蘆,臉上的笑可以一早上都下不來。
他特意拿了肉餅給她,她肯定會很高興,估計還會睜著那雙又大又亮的杏兒眼,仰頭看他,隻要想到這幅畫面,他的嘴角就忍不住輕輕往上揚。
可剛剛揚起來,又硬是讓他給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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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不告訴她,他今日是特地為了她去蘭姨那買肉餅,免得她那個小腦袋瓜又要胡思亂想。
聽到不遠處傳來的腳步聲。
李欽遠抬眸去看,果然瞧見那個小辣椒正往這邊走來,她一身紅衣鬥篷,走在這枝葉繁茂的梅林間,都有些分不清楚哪兒是花,哪兒是人了。
直到走得近了才能分辨清楚。
李欽遠眼看著她越走越近,眼看著有風拂落幾朵梅花,落在她的肩上,可那個傻乎乎的小丫頭倒像是沒有察覺似的,依舊揚著笑臉朝他這邊走。
也不知道成天在高興什麼,他在心裡輕輕腹誹這麼一句,臉上倒是也不由自主地揚起一抹笑,剛想邁步出去,不知想到什麼,又退了回來。
他可沒跟傳話的小廝說他的名字,按理說這丫頭不知道是他找她才對。
所以這丫頭連見誰都不知道,就這樣傻乎乎的出來了?還笑得這麼開心?!
他也不知道在氣什麼,反正看著越走越近的顧無憂,臉上的表情十分不好看就是了。
顧無憂倒是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林中僻靜,她卻不怕,無憂無慮的踩著步子走在這林間,估摸著是走得差不多了,就停下步子和四下無人的地方說,“你還不出來嗎?”
知道找她的是誰嗎?就讓他出來?一點都不知道害怕,還笑得那麼開心,這要是又碰上個周長柏那樣的畜生,有她哭的!
李欽遠擰著眉,內心極度的不爽利,沉著一張俊臉從一棵梅樹後走了出來,他也沒往前,就站在顧無憂身後,看著她說道:“知道是誰找你嗎?就隨隨便便出來?”
顧無憂聽到聲音立馬轉頭朝身後看去,她臉上揚著的笑還沒消散呢,就看到了臭著臉望著她的李欽遠,以她對大將軍的了解,她很清楚她的大將軍這是生氣了。
可好端端的,他是在生什麼氣呀?
顧無憂在心裡把他那番話重新思索了一遍,倒是也明白過來了。
她也不怕,揚著一張明媚的笑臉,小跑著走到他的面前,然後仰著頭和他說,“我知道是你啊。”
李欽遠一愣,什麼?
顧無憂見她呆愣,臉上笑意不散,明眸皓齒的,繼續和他說道:“這個時間找我出來的,肯定不會是平朔齋的那些人,也不可能是先生他們,那麼隻有可能是昌榮齋或者不置齋的人了。”
“可我在書院待得時間不長,認識的人也不多,傅顯他們不可能找我……”
她掰著指頭一個個說給人聽,說到最後就抬眼衝人笑,“所以這個時候能找我出來的,肯定隻有你啦。”
小丫頭口齒清晰又說得明明白白,倒是把李欽遠聽得一愣愣的,最後也隻能稀裡糊塗的問了一句,“傅顯他們怎麼不可能?”
顧無憂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突然變得有些一言難盡,似乎在說“你好笨啊”。
李欽遠被人看得一噎,剛想說話,眼前的小丫頭又和他說了起來,“京逾白要找我,肯定會事先說個清楚明白,再把我請到徐先生或是二姐那,左右是要相熟的人,反正他是決計不可能私下和我單獨見面的。”
“至於傅顯,我跟他打小就不對付,他就算要找我,估計也得把名聲說得響亮了,最後再問上一句你敢不敢來。”
“齊序的話……”
顧無憂輕輕“唔”了一聲,歪頭想了想,“我跟他不大熟悉,他要是找我,估計不是扯上傅顯就是扯上京逾白,反正他們三人是絕對不可能單獨在這樣的地方見我的。”
她說完,重新抬頭看他,清亮的杏兒眼晃著笑意,嘴角也輕輕抿著,彎著眼眸衝人笑,“我說得對不對?”
李欽遠覺得自己錯了,小辣椒一點都不傻。
不,不僅不傻,還很聰明,短短幾日功夫就能把人的性子摸得那麼透……倒是他,跟個傻子似的,還莫名吃起了不知道打哪來的醋。
偏自己都說不明白這是打哪裡來的幹醋。
顧無憂不知想到什麼,眼睛突然一彎,跟個狡黠的小狐狸似的,湊了過去,“你是不是……”可還沒說完呢,就聽到一道義正言辭的男聲打斷他的話,“不是!”
她有些委屈,“我還沒說完呢。”
李欽遠也不看她,側著頭,耳朵臊得通紅,嘴裡還硬道:“管你說什麼,反正就不是。”
“……哦。”
顧無憂面上委委屈屈的應了一聲,心裡卻像是有兩個小人在跳舞似的,他不說,她就不知道了嗎?明明很擔心她啊,偏偏不肯承認。
少年時的大將軍可真是又別扭又容易害羞啊。
她偷偷拿眼瞟了他一眼,見他耳根通紅,就連露出的脖子那塊也是一片桃花色,顧無憂不由又彎起眼眸,嘴角也輕輕翹了起來,怕人瞧見又得跟她置氣,忙又斂了下去,清了嗓子問道:“你找我出來是做什麼呀?”
李欽遠聽到這話,才想起正事。
他似乎是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把藏在身後的油紙包拿了出來,遞給她,見她一臉疑惑的盯著他看,語氣生硬的和人說道:“肉餅。”說完,見她臉上突然揚起了比之前更為燦爛的笑,李欽遠眼神微閃,忙側過頭,莫名其妙的先人一步解釋道:“你別想多了,是蘭姨非要我給你拿過來的。”
這謊言實在太過蹩腳,很容易就能拆穿。
可現在處於極度別扭中的少年郎卻硬是沒發覺,又或者,他自己也是知道的,隻是不想在這個時候去看那雙燦爛歡喜的眸子,生怕自己這波動不平的情緒再被人攪得天翻地覆。
顧無憂眨眨眼,她還什麼都沒說呢。
可看著少年郎通紅的臉龐以及閃爍不已的目光,心裡又軟成一片,就跟一汪春日裡的暖水似的,她什麼都沒說,接過油紙包後,察覺到那邊的熱意,心裡不禁又暖了幾分。
蘭姨那離這可不近。
也不知道他這一路護得有多好,才能讓她在拿到的時候,還能保持這樣的溫度,她輕輕握著熱乎乎的油紙包,仰頭看著人說:“謝謝你啊。”
“說了是蘭姨。”別扭的少年郎還是有些別扭,耳根更是通紅一片。
顧無憂笑道:“可你拿了一路呀,蘭姨要謝,你也要謝嘛。”說完,她也不等人再去糾結什麼,直接當著他的面拆開油紙包。
兩塊金黃的肉餅還在冒著熱氣,又香又脆。
“好香呀。”她輕輕嗅了一下。
李欽遠見她高興,這才從自我別扭的怪圈中走了出來,他垂眸去看顧無憂,小丫頭兩頰有些桃花色,鴉羽般的睫毛一顫顫的,他看得出神,不等他收回目光,就看到她仰頭看他,衝她笑道:“我們一起吃吧。”
“什麼?”躲避不及的李欽遠又呆住了。
“你也沒吃吧,我們一起吃吧,正好……”她彎著眼眸望著他,眼神清澈似林間小鹿,可裡頭的狡黠勁又像一隻山林間的小狐狸,機敏又俏皮。
“還沒上課呢。”
不等李欽遠拒絕,顧無憂就直接牽著他的袖子走到了一旁。
李欽遠呆呆地看著她的手,粉嫩的指甲,細白的手指,看著軟綿綿的,好似一點力道都沒有,可抓著他袖子的動作又顯得十分堅定,仿佛前面便是有刀山火海也不會松開一般。
他也不知怎麼了,竟然就這樣隨著她過去了,連掙都沒掙。
那兒擺著石桌石椅,都是幹幹淨淨的,隻有幾朵散落的梅花。
顧無憂拿著帕子一拂也就掉了,她先往一旁坐下,看他還是杵著不動便又笑道:“坐呀。”
李欽遠沒說話,他隻是站在石桌旁又看了她好一會,最終卻像是妥協了一般在她身旁坐下。
他不知道對身邊這個小丫頭是什麼樣的感情。
隻知道自己每次見到她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想靠近她,但又在每次靠近的時候心生猶豫和退怯,這其實一點都不好,一點都不符合他的性子,他應該做得是離她越遠越好。
可……他身邊的這個小姑娘,總有法子牽動他的情緒,讓他妥協讓他不舍。
李欽遠又看了她一眼,他也不知道顧無憂對他是什麼樣的情感,她的這份感情和信任來得太快也來得太過莫名其妙,若是以前,他或許會有這個勇氣,問她一個明白。
可如今,他卻……緘默不言。
“給。”顧無憂把其中一張肉餅遞給他,見他一副失神的模樣又問道:“怎麼了?”
李欽遠看著她搖搖頭,“沒什麼。”
接過那張肉餅的時候,他似乎又恢復以往那副肆意灑脫的模樣,見她還是一眼不眨地頂著她看,便曲起手指輕輕敲了下她的額頭,挑眉笑她:“還看?又想遲到逃課是不是?”
顧無憂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她捂著額頭,也不知是被人打紅的,還是羞紅的,一雙眼眸跟盛了一汪秋水似的,嘴裡輕輕辯道:“我才沒有要逃課。”
大將軍總是冤枉她。
她明明很乖的,也就……逃了兩天而已,比他好多了!
不過她也沒再說什麼,抱著手裡被油紙包包著的肉餅,跟吃什麼罕見的山珍海味似的,低著頭,細嚼慢咽的吃著。
兩個人誰也沒再說話,各自吃著手裡的肉餅。
有風拂過,吹落一樹梅花,李欽遠已經吃完了,側眸看她還在慢慢吃著,肩頭倒是攢了不少梅花,他忍不住抬手替人拂落。
“嗯?”
顧無憂還抱著肉餅,小臉鼓鼓的,回眸望他,不像小鹿也不像狐狸,倒像隻小松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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