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是覺得可笑,還是可悲,卻也沒說什麼,隻是淡淡掃了他一眼,便頭也不回地朝顧瑜走去。
“你怎麼來了?”她問顧瑜。
“我看你一直沒回來,傅顯又找人來跟我說……怕你出事,就過來了。”
顧瑜一邊抓著顧無憂的手上下看了一眼,一邊又掃了一眼不遠處的趙承佑,披著青白色大氅的男人眉目溫和,在她看過去的時候,甚至還十分有禮的朝她點了點頭。
她剛才來得著急,隻看到兩人站在一起,卻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如今見此便也隻是皺眉,淡淡朝人點了點頭,便與顧無憂低聲說道:“走吧。”
“嗯。”
顧無憂笑著點點頭,她主動挽上顧瑜的胳膊,衝她笑道:“走吧。”
她自然不擔心趙承佑會在此時攔她,這個男人最要臉面了,便是再憤怒、再生氣,若是有外人在場也會維持他的君子風範。
果然――
見她頭也不回的離開,身後也隻是傳來一道極其溫和的嗓音,“蠻蠻,等放學後,我再來找你。”
言語如舊。
似乎方才他們不曾爭執與爭吵。
顧無憂掀起紅唇,臉上滑過一抹淡淡的譏嘲,沒有回話。
“你和他……”走進月門,顧瑜偏頭看她,見她眼眶還有些紅,語氣略帶猶豫的問道,“沒事吧?”
顧無憂聞言便笑,“我和他能有什麼事?”她不大想說趙承佑的事,想起先前顧瑜說的話,便問道:“剛是傅顯來找你的,那……李欽遠呢?”
顧瑜答道:“我沒瞧見,不過聽傅顯的意思是李欽遠聽到消息就來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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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顧無憂一聽這話,小臉上的表情終於變了。
她轉頭就想往月門處走,可還沒邁出步子就被顧瑜拉住了手,她沒好氣的瞪著她,“都快上課了,你還要去哪?”
“我去找他。”
顧無憂擰著眉說道,她不知道大將軍有沒有瞧見她跟趙承佑說話,要是瞧見會不會亂想,她得去找他說清楚。
“你――”
顧瑜都快被她氣死了,但見她一臉擔憂的樣子,又舍不得同她發脾氣,便隻好軟了語氣說道:“行了,下午就是騎射課了,有什麼話,那個時候你們再說也不遲。”
“再說你現在過去,李欽遠還不一定在那呢,若讓旁人瞧見,還不知道該說什麼。”
顧無憂猶豫一番,知曉這會出去也不一定能尋到人,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月門,抿了抿唇,也隻能這般應下了。
*
趙承佑看著顧無憂和那個陌生女子攜手離開,臉上殘留的溫和笑容終於又重新消寂下去了,他仍舊站在原地,背著大樹,面朝平朔齋的方向。
耳邊似乎還縈繞著顧無憂說得那些話。
他甚至還能回憶起她說這些話時的模樣,淡漠的眉眼,譏嘲的笑容,以及厭惡的神情……這樣的表情,他曾在許多人身上看到過。
甚至在幼時的時候。
他自己也曾經歷過別人對他的譏嘲和厭惡。
但這許多人之中,不包括顧無憂。
到底哪裡出錯了?為什麼顧無憂會變成這樣?她……真的不是欲擒故縱?
趙承佑不知道,他隻是煩躁極了,他甚至想把顧無憂拉出去,找個無人的地方好好盤問一番!可是不行,書院人多眼雜,有太多太多的人盯著他。
不能因為一個顧無憂,讓他多年的積累功虧一簣。
趙承佑細長手指緩慢捏成拳,他緊擰著眉,抿著薄唇,最終卻還是斂了這幅神情,他打算暫時先不理會顧無憂的事,左右時間還很長,他總能知道顧無憂是怎麼了。
自然。
他還是不相信顧無憂是真的不喜歡他了,更不相信顧無憂有其他喜歡的人。
這麼多年――
不知有多少兒郎喜歡顧無憂,可她為誰動心過?
無論他對她做什麼,顧無憂永遠永遠不會背叛他。
知道他不喜歡那些人,她從來都是冷眼以待,一句話都不和他們多說,這樣的顧無憂,對他說,她有其他喜歡的人了?
簡直是痴人說夢,笑話一場!
或許是想起從前顧無憂為他做得一切,趙承佑煩躁的內心總算是平息了一些。
他重新拾起慣有的一張溫和面容,打算先去不置齋,可剛剛轉身,就看到不遠處的一株梅樹下,正有個束著高馬尾的白衣少年雙手抱胸,倚樹看他。
那少年生得十分俊美,身上有他從未有過的不羈和瀟灑,帶著這個年紀的少年氣,立在漫天金光下,仿佛天之驕子一般。
見他看過去――
少年掀起薄唇,露出一抹譏嘲的笑,而後不等他有所反應便率先轉身離開了。
第78章 加更
趙承佑知曉少年的身份是兩刻鍾之後的事了。
他站在不置齋的門前,與他同來的那些空山學子早已經入座了,徐復並著授課的潘先生站在講堂前。
這會已經到了上課的時間,卻還沒有開課,徐復正在同他們說道這次換學的事宜,然後便是讓大家在之後的日子裡好好相處之類的話,見他進去,徐復的說話聲一頓,屋子裡原有的動靜也都跟著停了下來。
幾十雙眼睛都朝他的方向看了過來,有打量、探究、仰慕、好奇……以此種種,都是他舊日見慣的目光。
趙承佑早就習慣了旁人的注視,便是被這麼多人看著,也依舊面不改色,仍是舊日那樣一副溫潤的笑顏,先朝徐復和潘先生行了一個學生禮,然後同人解釋道:“學生方才有事耽擱,來遲了。”
他面容溫潤,聲音溫和,如潺潺流水,金玉之音,十分惹人好感。
“無妨,快入座吧。”
徐復笑著指了一個地方,讓他先行入座。
趙承佑便又同人謝過才朝底下走去,他在空山書院的時候,向來與人為善,此次與他一道來的那些人也都以他為尊,剛剛下去,便有人喊道:“承佑,這。”
說話的是尹煦。
尹家在琅琊也是數一數二的門第。
尹煦作為尹家的少公子,打小驕縱,平日裡都是眼高於頂,唯獨與他交好。
因為他們的到來,不置齋便分了兩塊地方,左邊供鹿鳴書院的學子使用,另一邊便供他們空山書院的人使用,這會尹煦佔得便是他們這塊最好的位置。
趙承佑性子好。
若是別人坐那個位置,這些天之驕子自然是不滿意的,可若換成趙承佑,他們卻是一點意見都沒有。
趙承佑便也沒有推辭,衝其餘學子打了招呼便坐了過去。
徐復還在上頭講話,尹煦便壓著嗓音問他:“你去找顧無憂了?”
“嗯。”
“她怎麼說?又跟你鬧了吧?”不等人開口,尹煦便又皺眉道,“承佑,你可別縱著她,這些姑娘家都是一個德行,你越縱,她們脾氣就越大,指不定日後就爬到你的頭上去。”
“要我說,既然她要退婚,你就索性退婚好了,這麼個大小姐脾氣,有什麼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尹煦的這番話,又讓趙承佑想起先前顧無憂說得那些話,想到顧無憂言之鑿鑿的那副樣子,趙承佑的薄唇輕輕抿了起來,就連放在桌子上的那雙修長手指也緊緊攥了起來。
退婚?
不!
他絕不可能跟顧無憂退婚!
絕不!
“承佑?”尹煦說了半天也沒聽人回答,便又壓
著嗓音喊了好幾聲,待見到趙承佑面上不同以往的表情時,卻是一愣。
不等他再說什麼,便見趙承佑眼睫微動,已經從思緒中抽回神,他回眸看他,仍是往日那副樣子,仿佛先前的陰鸷和沉鬱隻是他眼花了。
“阿煦,以後這樣的話,不可再說了。”趙承佑的聲音無奈,還有些包容,“無憂脾氣是驕縱了些,但畢竟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我比她年長,又是男子,總該讓著她一些的。”
尹煦見他神色如舊,便也隻當自己瞧錯了,撇嘴道:“……也就你慣著她。”倒也沒再多說什麼。
趙承佑笑笑,剛要收回目光,便瞧見不遠處的白衣少年郎,他依舊束著高馬尾,背靠著牆,不同其他學子時不時朝他的方向看過來,那人似乎對他一絲好奇都沒有。
他握著本書,咬著筆杆擰著眉,似乎在跟書冊裡的題目較勁。
想到先前他看向他時,臉上流露的那抹譏嘲,趙承佑心下一跳,有種自己隱藏的秘密被人發現了一般,不由問道:“他是誰?”
“誰?”尹煦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看見李欽遠的身影時,哦一聲,“他啊……”他撇撇嘴,語帶嘲諷,“魏國公的那個兒子,在家排行第七的那個。”
魏國公?
李欽遠?
趙承佑雖未曾來過京城,但對京城裡的這些人早就做過一番調查,傳言這位李七郎在十歲之前十分受人贊揚,雖年幼卻文武全才,甚至還做過幾年太子伴讀,可十歲之後,這位李七郎就突然一蹶不振,整日走鳥鬥雞流連巷子,一身文採和武功也都荒廢了。
所以――
對這位魏國公府的李七郎,他是從來都沒有放在心上的。
在他的眼中,整座鹿鳴書院,能讓他稱之為對手的也就一個京逾白。
可不知道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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