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
他臉上依然沒有什麼表情,幽深的眼睛平靜得很,看不出任何失望。
顧穗兒咬唇,心裡暗暗想,也許他根本對動不動的沒什麼興趣吧。
蕭珩:“睡去吧,外面天都要亮了。”
顧穗兒:“是,三爺。”
蕭珩:“你先歇一會,等下我要去老夫人面前請安,你跟我一起去。”
顧穗兒:“是,三爺。”
無聲地回來自己房間,躺下,顧穗兒肚子裡的小蝌蚪竟然開始興奮地踢騰起來。
顧穗兒摸著此起彼伏的肚皮,回憶著蕭珩那張總是沒有任何表情的臉,心想,小蝌蚪估計也不太待見這個實在不熟的“爹”吧。
安嬤嬤本來困得都睜不開眼裡,不過在聽說蕭珩要帶著顧穗兒過去拜見老夫人時,興奮得完全睡不著了,一直小心翼翼地伺候在顧穗兒身邊。
瞅著外面天亮了,她開始翻出衣裙和頭飾,準備給顧穗兒好生打扮一番。
顧穗兒原本的衣裳自然是早就被扔掉了,如今常穿的幾套都是侯夫人命底下人特意做的,首飾除了侯夫人送的一對珠花兩個釵子,還有老夫人那邊給的一些東西,金燦燦的,一看就貴重,安嬤嬤會搭配著當日的衣裙輪著給她戴。
今日給顧穗兒挑了衣裙是水綠色的,趁著烏黑的長發,顏色清新嬌嫩,安嬤嬤就特意挑了一個白玉雕刻的珠花給顧穗兒戴上。
仔細看了看,皮膚潔白如雪,衣裙新鮮淺淡的綠,讓人想起春日裡初初萌芽亭亭玉立的小樹苗苗,稚嫩窈窕,好看。
“小夫人這模樣,真好看,怪不得三爺就偏偏喜歡你,其實我看,咱家老夫人和侯夫人也都偏疼你!”
顧穗兒聽著,沒作聲,心裡卻在想,三爺會喜歡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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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覺得三爺是個好人,對自己這麼一個貧寒出身又笨笨傻傻的弱女子實在是照顧得很,他甚至還告訴自己關於家人的事。
不過,她也知道三爺肯定不是喜歡自己。
什麼叫喜歡呢,顧穗兒想起來村裡的石頭哥哥。
石頭哥哥愛對自己笑。
在河邊捉魚,他捉起魚來,踩著晶瑩的水花中衝自己笑得露出白牙,她覺得,那才是喜歡吧。
安嬤嬤將顧穗兒打扮妥當了,便說要看看三爺那邊什麼時候過去,誰知道一出門,就見三爺已經站在外面院子裡了。
當下唬了一跳,忙問旁邊的小丫鬟靜月:“三爺什麼時候出來的,怎麼也不知會一聲?”
靜月小聲說:“早就出來了,聽說小夫人還在屋裡穿衣,便沒讓驚動。”
安嬤嬤跺腳;“這不懂事的丫頭,三爺不讓通報就不通報啊,咱哪能讓三爺等!”
靜月嚇得縮脖:“好……我知道了。”
安嬤嬤不由分說:“小夫人,走,我們趕緊的,可不能讓三爺等咱們。”
顧穗兒見蕭珩在外面等著,也有點緊張,當下趕緊出去了。
出去後,隻見蕭珩身形挺拔,一襲絳紅袍襯得那容顏如玉,冷面冷顏立在庭院正當,仿佛雪山上的冰人兒一般。
一看到這樣的蕭珩,顧穗兒就覺得有點怕。
她活到十六歲,從未見過這樣的人。
蕭珩微微側首看了眼顧穗兒。
他的目光在顧穗兒臉上停留了一會兒,之後點點頭:“走吧。”
說完後,大步往前。
顧穗兒見了,連忙捧著肚子小碎步跟在後面。
開始的時候,她跟的有些吃力,不過在出了院子後,她感覺前面的人明明是大步走,可其實走得並不快。
這樣她跟起來就省力氣了,可以慢悠悠地跟在他後面幾步遠。
中間走到了一處月牙門,他停了下來,望著她。
她不明白,茫然地看著他。
他招招手。
她還是不懂,但聽令往前走了幾步。
他伸手扶住了她,帶著她邁過那個月牙門。
顧穗兒這才發現,月牙門是一個圓形的門,下面門檻處比尋常的臺階要高一點。
如果她自己要邁那個臺階,必然得扶著旁邊的門。
頓時明白了他的用意,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心裡想著,這個人雖然跟一座冰山一樣,不過其實真得很好了。
第9章
睿定侯府的老夫人睿定大長公主是一個有福氣的老太太,沒出嫁那會在宮裡受盡寵愛,出嫁後被老睿定侯爺捧在手心裡,生了一兒一女,女兒嫁給了博野大將軍,兒子則襲了父親的爵位,可以說是一世順遂,兒女美滿。
及到年老了,皇宮裡那位外甥皇帝也是對她敬重有加,逢年過節都會請進宮去敘舊說話,偶爾還會親自駕臨睿定侯府探望自己的這位皇長姑姑。
這樣的一個老太太,她有什麼不舒心的,這輩子隻剩下享福了。
享福的老夫人斜靠在矮塌上,望著底下給自己請安的蕭珩和顧穗兒。
這兩個人,一個冰雪風姿傲骨天成,一個靈氣逼人嬌軟柔和,模樣都是一等一的好,看著真是讓人喜歡,隻可惜這穗兒出身到底低了,勉強提拔也就是妾室的位置了,便是生下長子又如何。要當正室,便是自己允了,宮裡頭那位怕是也說不過去。
老夫人收起心思,忙命小孫子蕭珩起來,讓他到跟前,已經多日不見了,自是十分想念,當下噓寒問暖的,問起外面種種。
蕭珩恭敬地一一簡單作答,又命外面人奉起來一些紅盒子,打開來隻見裡面都是心思精巧的根雕,有的是大肚彌勒,有的是觀音拈花,也有的是高山流水老樹藤蔓。
這些禮物都有所安排,送這個那個的,一一分配了。
給老夫人的是那大肚彌勒,笑呵呵的,一臉福相。
老夫人自是喜歡,好生把蕭珩誇了一番,最後又提起顧穗兒來。
“穗兒模樣是個可人疼的,如今又大著肚子,你如今好不容易回府,凡事多體貼一些才是。”
蕭珩聽聞,垂眸,淡聲道:“孫兒知道了。”
老夫人看他那一臉冷然,不由搖頭嘆息:“你這孩子,自小就是這木頭樣兒,如今長大了,眼看要當爹人了,怎麼還是不改!”
旁邊伺候著的是兩個孫媳婦,一個是侯府裡的嫡長孫媳李秀容,另一個則是次孫之媳白玉磬,這兩位都是出身侯門世家的。
李秀榮慣會做人,聽得這句,便笑著替小叔子蕭珩說話:“老祖宗,我看阿珩隻是嘴上不說罷了,其實心裡比誰都高興,知道這事兒,巴巴地回家盼著早看到房裡人兒呢!”
旁邊的白玉磬聽了也笑起來:“大嫂說的是,阿珩是什麼人,老祖宗你還能不知道他!”
老夫人自己想想,倒也是的,笑著搖頭:“哎,之前也挑過幾個,誰知道阿珩眼光好,都沒看上過,我正愁這麼大年紀可怎麼辦,現在可倒好,連重孫子都要抱上了。”
她這一提,白玉磬她們算是得了樂,都不由打趣起來蕭珩。
“咱家這位冷面郎君,也有開竅的一天,誰能想得到呢!”
“穗兒過來,你也和咱說說,你和阿珩到底是怎麼認識的啊?”
她們隻聽說蕭珩在外面辦事,突然捎信來,讓家裡派人去接住在某某地某某村的一位姑娘,說那位姑娘懷了他的骨肉。
至於這其中到底怎麼回事,蕭珩沒說,她們也不知道。
顧穗兒被問起這個,望了蕭珩一眼求助。
她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因為她也說不上來那一夜到底怎麼了。
於是這一下子,屋子裡的女人全都把目光聚集在蕭珩身上了。
“是啊,阿珩,你說說,你怎麼尋到咱穗兒的?”老夫人自己也納悶,阿珩也要開竅的一天?
要知道之前皇上特別恩賜他自上百秀女中挑幾個自己喜歡的,他連一眼都沒看。
顧穗兒長得雖然是不錯,但是也未必就能說一定比後宮的那些秀女更好看。
“機緣巧合罷了。”提起這個話題,蕭珩淡定而隨意地用幾個字搪塞了下,那樣子顯然是並不想提。
上面兩個嫂子都是機靈人,看蕭珩模樣冷淡並不想提,也就連忙幫著岔開話題了。
說了一會子話,老夫人知道穗兒還沒用早膳,便讓穗兒幹脆留下吃,倒是把蕭珩打發出去了。
顧穗兒聽說自己可以留在老夫人這裡,倒是喜歡。
老夫人是慈祥和藹的老人家,最近她和老夫人慢慢熟稔起來,許多話也都敢說了。
可是面對蕭珩,她實在是沒來由地緊張。
所以她連忙輕輕點頭,抿唇對老夫人笑了下。
就高興著,就感到蕭珩的目光瞥過來。
隻是淡淡的瞥了一眼,看不出任何情緒,沒有責備沒有贊許。
但是顧穗兒的心頓時一抽抽。
她覺得……自己好像又錯了。
至於錯了什麼,還是不知道。
不知為什麼,今天留在老夫人那裡,著實被打趣了一番。
大家好像都認定了自己和蕭珩曾經有點什麼,比如一眼就相中了,比如蕭珩如何如何疼愛她。
甚至老夫人還說“阿珩舍不得你留在這裡呢”。
顧穗兒沒解釋什麼,低著頭默認了這一切。
這是她的一個小心眼,因為如果蕭珩不去拆穿這些,那她現在的地位在別人看來也許能更名正言順一些。
用過早膳,由安嬤嬤陪著回去聽竹苑,一進去,她就感覺好像這院子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安嬤嬤也發現了。
“這裡不是應該有幾株竹子嗎,怎麼現在沒有了?還有這裡,這裡不是有臺階嗎,還有這裡的門檻,怎麼也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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