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2024-12-05 14:51:473500

女經理跟他熟,打趣道:“呦,您給人小姑娘惹哭啦?”


梁空無語一笑,明明一慣是浪裡來浪裡去的性子,偏這時候生怕沾一點髒水:“你什麼眼神,怎麼可能是我,快哄啊!你就看著她哭?她嗓子都啞了你沒聽出來?”


這……怎麼能聽出來呢。


女經理沒反駁,撿要緊事做,在娛樂場所從事迎來送往的工作,身上多少有幾分八面玲瓏,面面俱到,她好聲安慰著駱悅人,又叫人送點水過來。


梁空沒有幹站著,他走到駱悅人身後,輕輕提了一下她的裙子,那層拖垂的白裙邊離開灰撲撲的地面。


她蹲在那兒,小小一團,他個子又太高,給她提裙這動作挺別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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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頁


女經理張口就是一套又一套假大空的安慰話,柔柔撩起她後脖頸的細軟頭發,用紙巾給她擦汗,旁邊還有兩個會所的服務生,一個拿著小電扇給她吹風,另一個端著杯子問她要不要喝水。


梁空也沒闲著,單膝蹲下去,替她把裙角那點灰拍了拍。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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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聽聞你


回到家, 已是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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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過的一雙眼睛微腫,冰箱裡的冷光源照出來,附帶一陣冷氣, 駱悅人拿了瓶酸奶捂在自己眼皮上。


她靠著閉合的冰箱門, 回顧不久前的糗事。


梅惠在藝術學校當音樂老師,這兩天培訓出差,明天上午才能回來, 駱悅人洗完澡,把衣服洗了晾了,陽臺連著院子,剝落暑氣的夜風裡混雜著花香。


神思懸浮, 吹了會兒風, 她趿拉著拖鞋回了自己房間。


按慣例, 準高三八月初就要開始上課,今年瀾城氣溫創歷史新高, 氣象臺頻發高溫預警,教育局嚴令禁止補課,他們這一屆準高三才得了一個長假。


但也不輕松, 班群作業布了一堆,讓學生自行復習, 每天都要打卡。


同桌江瑤發消息問她要英語報紙完型和閱讀的答案,駱悅人翻出來, 拍了圖發過去。


明天周日,最後一天假期,也不完整, 因為晚上就要去上自習。


壁鍾已經撥針至深夜, 桌角水養的花枝幽幽吐馥, 駱悅人捧著手機,去瀾中貼吧搜梁空。


她知道他很有名,但還是被帖子的數量給驚到,隨便點開一則。


樓已經蓋到四位數。


沒點開前,駱悅人還納悶了一下,標題為什麼狂加一排感嘆號寫著“無人生還”,點開才知道,滿屏都是各種死了。


[帥死了!]


[拽死了!]


[貴死了!]


帖子裡是高二文藝匯演,他在禮堂臺下被人偷拍,po了圖。


評論區各種誇張句,配不要錢的感嘆號。


熱評第一是:活脫脫一太子爺選妃現場。


下面數條評論化身福爾摩斯,從臺下的燈組和光調分析這是文藝匯演的哪一個節目,更有甚者,分析他可能在看誰。


照片裡,梁空神情倨傲又帶一絲觀賞興味,指背慵懶撐著下颌,舞臺上的射燈映過來,背景是由暗紅絲絨座椅拼成的觀眾席,人影綽綽。


拍照的人顯然深諳構圖,將梁空放置在視覺中心上,雖然圖有點糊,但獨獨他眼睛裡映了點光。


很有一種,高朋滿座皆寂然的清冷光弧。


加上他個子高,頭肩比優越,單坐那兒就有點光耀塵寰的意思。


那些帶圖的評論下,一半是說他側臉的,另一半在說他的手。


[都是可以拿去賺錢的級別,可偏偏,這個人最不缺的就是錢。]


駱悅人看著這條高贊的評論愣了一下,先是想到離開曼國會所前的最後畫面——梁空身邊站著的三個安慰她的姐姐,把她送上出租,跟她說路上小心。


又想到,他說他在那裡打暑假工。


他是不是在逗她玩啊?


明明那裡的服務生都是穿制服的,哪有像他那樣穿聯名球鞋打暑假工的?


體驗人間疾苦嗎?


視線回到手機屏幕上,指尖輕輕滑動,她有點不能想象,這些匿名id後可能就有自己身邊的同學,可轉瞬,想到今晚在曼國會所遇見梁空發生的一切,似乎也是不能想象的事。


看了一會兒,她放下手機,去理書,扉頁翻開,新書帶著濃厚的印刷墨水氣息,她伏案寫上班級姓名。


今天早上剛報名,連新學期的課表都沒有,一時間也不知道要先看什麼,草草翻了幾頁高頻英語單詞,她又拿起手機,想再去貼吧看看關於梁空的帖子,手機忽然一震,屏幕頂端切進一條消息。


瀾中文學社的企鵝群,有人艾特她。


[@駱悅人]


[這學期廣播臺是不是要換屆了啊,裴思禹是不是不會再讀稿了?]


緊接著,另一個女生發貓貓頭流淚的表情包說:[嗚嗚嗚再也聽不到裴思禹的聲音,我真的會難過的好嗎!]


[為什麼說的跟裴思禹死了一樣,人家隻是廣播臺慣例換屆好嗎?在學校還是能看到啊!]


駱悅人往群裡回一條:[廣播臺換屆要在國慶後。]


這就代表,駱悅人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和裴思禹一起在廣播臺讀稿。


翻到裴思禹的企鵝號,最新的聊天記錄還停在三個月前,高二會考,文理生之間都會互相借政史地和理化生的筆記,裴思禹問她借了歷史筆記。


她都快忘了自己之前上課發呆,在書上畫過一些亂七八糟的塗鴉,結果裴思禹拍了圖發過來。


[你好像很喜歡給古人設計新發型,我朋友今天發現的,說你雖然學文,但沒準有個當託尼的大夢想。]


他們從來沒有這麼輕松地聊過天。


駱悅人很不好意思,又為這種言語間的距離拉近感到悄悄開心。


她那時回:[上課發呆,隨便畫畫的。]


之後他們就沒有再聊過天。


從高二換屆算起,雖然她跟裴思禹在廣播站讀了快一年的稿,但每天大課間那二十幾分鍾並沒有什麼交流作用,她隻是一直聽著那道聲音在自己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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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頁


看似同軌,卻從無交匯。


結束後各回文理班,偶爾學校有重大活動或者考試,才會簡單聊兩句。


高二文藝匯演,學校安排她跟裴思禹四手聯彈。


傍晚匯演結束,從禮堂出來,梁空和一個穿別校校服的男生在側門等裴思禹,彼此隻是點頭揮手就算告別了。


那個男生問:“誰啊?”


裴思禹說:“文科班的同學。”


連朋友都算不上。


她望過去,視線被梁空捕捉。


那時晚霞正烈,政教處的辦公樓溺在濃鬱的橘輝裡,大片玻璃無所顧忌地折射光噪,滿世界都是亮的,少年身後是紅頂塔樓,巨大圓鍾迸出一聲沉厚的整點報時。


響徹校園,響徹夏季。


“咚——”


駱悅人回神起身,打開房門,客廳沒開燈。


駱文謙以為她睡了,怕打擾她,放輕了動作,但是他喝了些酒,換鞋時腳步不穩,撞到玄關櫃,上頭擱置著梅惠沒拆的快遞,方盒“咚”一聲掉下來。


他看著房門口的駱悅人,一邊說著還沒睡啊,一邊將東西撿起來。


復雜的心情讓駱悅人沒辦法面對他,她去廚房倒了杯溫水。


“你晚上去哪裡了?”從沒這樣生硬地跟父親說過話,她又補一句,“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


駱文謙笑笑,有些疲態:“悅人,抱歉啊,爸爸工作忙。”


看父親喝那杯水,她眼睛裡已經開始泛酸,她有太多話想問,但無從出口。


沉默將她壓得像牆角一支無法伸展的羸弱花枝。


駱文謙有些愧疚,伸手搭女兒的肩,溫聲說:“明天晚上才上課吧?不是說有書看不懂嗎?不困的話,要不要現在聊聊?”


駱悅人輕輕擺了一下肩膀,朝後退了一步,幾次欲言卻緘聲,最後她問:“你在扉頁上寫了一句贈言,說‘不必穿越窄門,不必單獨到達上帝面前[1]’,是什麼意思呢?放棄窄門,是要放棄德行的約束嗎?”


駱文謙詫異道:“怎麼會這麼理解,爸爸隻是希望你活得自由一點,不要那麼早就禁錮自己,你媽媽對你要求很高,但爸爸想說,達不到也沒關系,文理分科之後你沒有以前那麼愛笑了,爸爸希望你開心。”


駱悅人抱住駱文謙同時,眼淚也漫了出來。


她很想說,那你能不能別做讓我不開心的事,可話到嘴邊,一字字往下吞,到極限,僅是哽咽地喊了他一聲。


“爸爸……”


駱文謙輕揉了揉她的頭發。


第二天一早,駱悅人起來時,駱文謙已經出門,廚房裡有溫著的早飯,白粥和煮雞蛋,駱悅人不愛吃蛋黃,可梅惠不許她挑食。


剝好的雞蛋一掰兩半,擠出蛋黃,她用紙巾包好丟去外面的垃圾桶裡。


梅惠中午才回來。


駱悅人進門,看到她在拆昨晚的快遞盒,護膚品的瓶瓶罐罐擺在桌上,她拿起一面小鏡子照著,偏了頭,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並無明顯皺紋。


她一直保養得好,又是教音樂的,藝術氣質養人,叫她比同齡的媽媽都顯得年輕些。


聽到門口動靜,梅惠回頭看了眼換鞋的駱悅人。


“今晚要去上課吧?”


駱悅人“嗯”了一聲。


“昨天練琴了嗎?”


靠牆那架黑色鋼琴上,杏黃色的蕾絲搭得嚴整。


駱悅人一瞬心虛:“沒有。”


梅惠把小鏡子擱在桌上,臉色瞬間拉下來:“假期你都這麼松懈,開學怎麼辦?十級你還考不考了?”


“本來就沒天賦,還不努力?你萍姨家的女兒小你兩歲,去年十級就考了。”


“用點心啊悅人。”


“你那個輪指我都說了多少遍了,一定要多練,熟能生巧,這麼基本的道理不懂嗎?”


正午的日頭鼎盛,空氣悶熱,曝露在熾陽下的月季曬蔫了花瓣。


陽臺通風,梅惠的聲音一句接一句像是吹遍整個屋子,無孔不入,駱悅人聽著,低低說一句知道了。


抽開琴凳,將泛黃的琴譜翻開。


琴音響起時,梅惠走過來指點她,說慢練要注意手部弧度,快彈時才至於錯音過多。


她並沒有什麼超強的領悟力,能讓梅惠獲得即時教學的成就感,又講了幾句,梅惠留下一句多練幾遍就走了。


駱悅人一個人在客廳彈琴。


黑白琴鍵上的手指仿佛不是她,僅是憑借著肌肉記憶,機械地在跳躍摁落。


她想,或許這就是媽媽說她沒靈氣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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