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空看著前方,嗯了一聲。
那次車禍之後,他在家裡休養了挺長時間,平日裡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哥和親爸也都回來瞧過,說他做事欠穩妥。
不在洛杉磯好好待著,招呼也不打一聲地就回來,虧得是梁家消息靈通,不然發生這麼大的事,他萬一死路邊了,估計也得等新聞出來他們才知道。
事情都能去查,來龍去脈也不是那麼難猜。
沒有人問梁空為什麼夜機回國、千裡迢迢動關系去幫一個小姑娘解決區區幾千塊獎學金的事情,在梁建河和梁知非看來,不過是太年輕,太衝動,太幼稚。
家裡一向慣著梁空,要不是他這次出了車禍,沒人會幹涉他,現在人平安,也沒有什麼好講的。
病中梁空情緒一直低沉,話也少。
梁知非了解自己這個弟弟的性子,看似萬事不掛懷,實則一旦決定了什麼事,執拗,還死心眼,他昏迷不醒躺在醫院的時候,梁知非想了想,到底叫了人去善後。
梁空出院那天,平大也出公示,嚴懲了涉事老師,還了那個女生一個清白。
他跟梁空說了一聲,叫他好好養著。
當時高祈來家裡看他,就站在旁邊一起聽,等梁知非走了,拖把椅子坐到梁空床邊來調侃:“廟裡的菩薩至少有香火,你活菩薩當上癮,你有什麼?”
他有什麼呢?
瀾城轟轟烈烈入秋,狂風急雨,樹木凋零,陰湿天讓骨縫和患處像冰錐扎著一樣的刺痛,等再見晴天,臺階旁的草葉覆上一層白色晨霜,天氣清遠寒涼。
嚴竺寺葉落滿院,臺前到階下,竹帚聲密密簌簌,寶剎陳朽,三千偈語應時應景,講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
老太太帶著他來拜佛,說到他被推進急救室那晚,手裡都攥著一張照片。
那照片老太太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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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哥哥說你就是為這個小姑娘回來的,遭了這樣的罪,也不跟人講講嗎?哪家的女兒,請到家裡來做客。”
那天閉寺,嚴竺寺除了僧眾,就是梁家的人,隨行的人在外頭等著,整座山大隱一般的空寂。
他合手跪在佛前,輕聲說,不用了。
“人家又不喜歡我。”
老太太進過香,聞聲心一緊,回頭看。
梁空穿一身黑色素衣的跪立蒲團上,因為做手術,頭發剃得極短,清癯如僧,殿內燭火幽微,梵經低頌,他雙手合十,輕閉著眼,打小老太太帶在身邊禮佛,二十年耳濡目染,諸天神佛都降不住的混世反骨,這一刻,自削稜角,虔誠伏低匍拜。
焚檀不盡,如見真佛。
下山前,拿到那枚平安符,梁空將錢夾裡的照片抽出來看。
皺損處浸了血,擦不幹淨,又試著徒勞無功地蹭了幾下,他才作罷,照片和平安符疊在一起,塞回原處。
見風忽咳,他佝偻著腰,蒼白修長手指緊攥著錢包。
山谷匯聚霧嵐,濁濁不散。
等那陣氣息緩過來,他緊緊擰眉按住心口,失神地自言自語,一聲比一聲輕。
“真疼啊,駱悅人……”
“駱悅人,我求了佛祖保佑你。”
……
車子從檀樟公館開出,駱悅人在導航上按永明巷的地址,跟梁空說去外婆那邊一趟。
之前他在電話裡說他還沒吃飯,又不肯來項曦這邊一起吃,通話結束,駱悅人發信息給璐璐,問她在哪兒,璐璐說在家,又問外婆睡了沒有。
璐璐說沒,一塊在看電視,剛剛還說到駱悅人了,講她好一陣子沒回來吃飯,外婆老擔心她在外面吃不好。
駱悅人就撒了謊。
叫外婆幫忙做幾個清淡小菜,待會兒她過來拿。
巷子前那條路立了施工牌,車子開不進去,梁空在商鋪門口停下車,抬頭就看見香樟樹上頭明晃晃的漆藍路標。
——永明路。
“你外婆家住這兒?”
駱悅人拿著包下車,正抬袖子聞自己身上的火鍋味,聞聲說:“對啊。”
旁邊翻修的路面一片泥濘雜亂,這一片的居民進出都很麻煩。
不過這路修得好。
“聽說要改道,以後這路限重,不許大貨車開了,這些年發生了好幾次車禍,就在前面那個路口,都是貨車撞人,我跟璐璐還看到過一次車禍現場呢,太可怕了,路邊的花圃上都是血,以後限行也好,不然外婆過個馬路去老年活動中心家裡都不放心。”
梁空往前面的路口看,道路正翻新已經看不出原貌,那些老香樟還是記憶裡的樣子。
那晚。
警戒線外圍著很多路人,救護車的鳴笛聲刺耳。
他幻覺一樣,看到駱悅人抱著一隻小盒子,站在樹下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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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並不是看他,以那樣的距離,和路燈有限的亮度,她就算站在路邊也不會看得見車裡的人。
手心一暖,被人晃了晃,駱悅人的聲音拉回他的思緒。
“你在看什麼啊?”
梁空收回視線,那張遙遠的、悲憫的臉龐,與眼前張生動溫暖的笑臉重疊,前者慢慢淡化。
他伸手貼著她的側臉,用拇指蹭蹭她的面頰說:“沒什麼,外婆家是在巷子裡面嗎?我空手來不太好吧?”
駱悅人牽著他的手,往裡走。
“沒事,不用進去,外婆應該洗漱睡了,我給璐璐發消息,讓她送出來就好。”
電話打過去,璐璐說她現在不在家,馬上回去,讓駱悅人先在門口等一下,駱悅人聽那頭璐璐不知道在跟誰說話,火急火燎就要往回趕,忙叫她別急,她自己進去拿一趟也不費事。
走到家門口,不偏不倚跟璐璐撞上。
璐璐身邊還有一個人,高大帥氣的體育生模樣,依然留著金發,駱悅人認識。
梁空也有印象。
四個人,八隻眼睛,尷尬了十來秒,璐璐和金發學弟都看著對面握在一起的手,後者露出晴天霹靂,生無可戀的表情。
璐璐撓撓頭跟身邊的學弟說:“你看,我真沒騙你吧,不是我不願意幫你,是我表姐真有男朋友了,你除了小幾歲,樣樣比不過人家,再說了,我表姐也不喜歡比她小的……”
最後一句,顧及學弟臉面,璐璐已經說得細如蚊訥。
這也不是學弟第一次找璐璐當紅娘,年前駱悅人跟璐璐在學校附近約飯,他也厚著臉皮去裝了兩次偶遇,然後加入她們,找盡話題邊吃邊聊,駱悅人始終溫柔又疏離。
她看起來好像就不會跟人談戀愛,也是這股子仙氣,偏偏叫人蠢蠢欲動,克制不住地想跟她談戀愛,教她談戀愛。
怕唐突佳人,在微信也不敢亂說話,今晚喝了點酒,一衝動跑過來找璐璐幫忙。
“你說如果我跟悅人告白是不是要表現得成熟點?她喜歡成熟的男生吧?我要再等等嗎?等到下半年實習會不會好一點?”
璐璐攤手,跟他說不用等了,實不實習也沒所謂。
她表姐有男朋友了。
學弟不信,駱悅人都不給別人追她的機會,誰能追到?
璐璐說:“也沒追,她跟她前男友重新好了。”
學弟憤憤:“悅人這麼好的女孩子為什麼要吃回頭草!”
璐璐噗嗤一聲笑,給學弟稍稍科普了一下“回頭草”的情況,聽完學弟更不信了。
“你就是想編出這樣一個人讓我放棄是吧?”
那璐璐也沒辦法了,隻能怪她這未來表姐夫過分優秀。
現在這麼直接撞上,算正面打擊。
梁空叫人過目不忘,金發學弟打量他,從指間勾著的車鑰匙,到手腕上的表,叫還在跟室友攀比AJ沾沾自喜的他,頓覺彼此不在一個層面。
然後,學弟痛心又痴情地把目光移到駱悅人身上。
“悅人,你不是說他是電視臺的投資人嗎?”
駱悅人沒想到對方記性這麼好,去年十一月在觀棠新居門口見了梁空一面,能記到現在。
正要開口,身邊的梁空先出了聲,姿態端得很高:“叫誰悅人?沒大沒小的,你是璐璐學弟,對璐璐的表姐直呼其名?”
璐璐立馬幫腔:“對啊,說了多少遍!叫姐姐不會啊!”
說完,璐璐衝梁空笑笑,“悅人表姐沒有說你也會一起來,外婆把菜做好了,你們等一下哈,我進去拿。”
旋風似的跑進院子裡,留下學弟一人獨自面對。
他痛心疾首地問駱悅人:“你跟他在一起,是因為他有錢嗎?”
這話要怎麼回答?
正常情況肯定是要立馬否定,才不是,我是因為他怎樣怎樣,梁空已經做好準備,聽駱悅人怎麼一通從心靈至品格地誇贊自己。
駱悅人先愣了一下,隨後看了看一臉淡然的梁空,慢一拍的“嗯”了一聲。
嗯。
因為他有錢。
這輕輕一聲嗯,不止學弟五雷轟頂,連梁空也驚得變了神情。
學弟再問不出別的,如喪考妣地丟下一句“那祝福你們”就跑走了。
外人一走,算賬的反而成了梁空,聲線壓得輕又危險叢生,斂下眼皮,淡淡看著駱悅人。
“你‘嗯’?”
駱悅人被他盯著,也沒察覺不妥:“對啊。”
梁空繼續,聲音壓得更低:“你還‘對啊’?”
我在你眼裡的優點竟然隻是有錢?
駱悅人也繼續:“對啊。”
她不覺得自己的回答有問題。
“他問這句話,也不是在意你有沒有錢吧,他隻是覺得你不好,嫌貧愛富是貶義嘛,那再挑剔一下,你有錢,你也不好,他隻是想從你身上挑出缺點,可我不覺得你有缺點。”
聽完,梁空笑了,贊許道:“現在怎麼變得這麼聰明啊?”
駱悅人鼓了鼓腮,瞪他,咕哝著怨道:“我以前很笨嗎?”
曲著兩指,梁空捏捏她的臉,咳一聲,委婉說:“以前嘛,多多少少有點……不開竅。”
“所以,你就騙我,說你家住在望江別墅,跟我一起下晚自習,跟我一起吃早飯,我喊你吃夜宵,你也肯從檀樟公館坐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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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空知道她識破他以前的謊話,但兩人也一直沒聊過,長大了,幼稚的事不談也罷。
可她真計較,他也陪著。
“我可沒說過我住望江別墅,是你猜的,我就……隨便應了一下。”
那時候,他還真生過念頭,要不真搬去望江別墅,跟她隔街住著。
最後念頭打消,離得那麼遠都會想方設法來見她,要真住這麼近,他恐怕會忍不住走哪跟哪地黏著她。
起碼住在檀樟公館,因為熬夜起床困難,因為出門路上堵車,各種不可控的因素會將頻率拉低,她也沒有受到打擾。
挺好的。
不過是他自己兩頭折騰一點,也沒什麼。
璐璐出來,把裝好的飯盒遞給駱悅人,問了一句她那金發學弟呢?
梁空淡淡說:“可能去賺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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