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儀搖搖頭:“也不單是為了準備嫁妝,這些天人來人往鬧鬧哄哄的,做些東西心裡靜一些。”
女兒的心事當娘的自然明白,寧嫔將手輕輕搭在馥儀手上,低聲道:“不要聽別人瞎說,這門婚事是大皇子給你挑的,自然沒錯,我們這些年就是靠著凌皇後和大皇子才能安然到現在,如今你得了個風光大嫁,我也得封嫔位,可見聽大皇子的是對的,你且放心,日後的日子錯不了。”
馥儀垂首:“我知道,如今宮裡為我的婚事操持成這樣,都是看的大哥的面子,太後娘娘那邊也是大哥總幫著我說話,這些年咱們多虧了大哥的看顧,大哥選中的人,想來是好的。”
甄嫔聲音低下來:“那衛戰……我已經著人打聽了,確實是個好的,人模樣相貌沒的說,聽說人品也不錯,如今他在大皇子手下很得用,日後前程錯不了的。”
馥儀臉微微紅了,垂首不答言。
48
時光飛逝,很快就到了臘月十六。
頭一天衛戟就出宮回衛府了,衛戟年紀雖還小,但衛戰的婚事,他也有不少要操持的事,宮裡褚紹陵也得忙馥儀的事,內務府那邊褚紹陵早就讓王慕寒打過招呼,內務府的宮人們知趣,果然將馥儀的婚事打點的妥妥當當,沒有一絲疏漏的地方。
馥儀的嫁妝是褚紹陵親自看過的,陪嫁都是上好的,其中有褚紹陵添的無數珍寶玩物,還有褚紹陵給的兩座莊子,褚紹陵出手大方,馥儀的嫁妝很是擺的出來。
嫁妝在頭一天就已經抬到衛家去了,次日是正日子,卯時馥儀宮裡就收拾了起來,單是給馥儀穿上九重吉服就用了些時候,大妝好了後已經是辰時了,馥儀頭戴含寶垂绦鳳冠,手拿描金寶瓶,由全福喜娘領著先去了承乾宮辭別皇帝。
承乾宮裡皇帝略說了幾句就讓馥儀去看太後了,馥儀拜了又拜,由喜娘們扶著去了慈安殿,太後早就等著了,太後本對馥儀沒有多疼愛,但如今見自己的小孫女兒要出嫁了心裡不免還是酸酸的,又賞賜了不少珍寶,唏噓道:“你這孩子……從小性子就和軟,幸得沒嫁的遠了,就在自己家門口,出嫁後到了驸馬府中要勤謹自持,驸馬是你大哥挑中的,想來出不了岔子,你隻好好的過日子就好,莫要想宮裡。”
馥儀垂首聽訓導,莊重跪下來:“孫兒懂得,還望皇祖母日後保重身子,松林歲月,慶衍箕疇。篷島春風,壽城宏開。”
老太後點點頭:“哀家知道,如今凌皇後不在了,罷了,再去看看你娘吧,寧嫔想來也有話囑咐你。”
馥儀連忙再跪下來:“謝皇祖母。”
按例公主出嫁離宮都是先拜別皇帝再拜別皇後,如今皇後不在,老太後格外開恩,馥儀心裡很是感念,由喜娘領著去了延熹宮。
延熹宮裡寧嫔早就得著信兒了,早早的等在了殿外,馥儀辭別皇帝太後還好,這會兒看見寧嫔,還沒說話眼淚先流了下來,寧嫔心中亦是悲戚,連忙用帕子擦了擦眼角,低聲道:“公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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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儀竭力忍住眼淚,啞聲道:“如今我出宮,母妃一定要保重自身,萬事小心……”馥儀眼淚又掉了下來,哽咽的說不出話,母女倆相依為命十幾年的情分和心酸隻有自己知道,寧嫔怕讓人看見,連忙替馥儀擦了擦,低聲道:“如今苦盡甘來,公主萬不可如此,衛家會對公主好的,公主自放心,本宮在宮裡萬事都好,不要惦念……”
馥儀點了點頭,整了整衣衫,退後一步,莊重跪下來,寧嫔到底是慈母心腸,撐不住也哭了,泣道:“罷了,別耽誤了吉時,去吧去吧。”
馥儀含淚又拜了拜,起身上了轎輦。
轎輦行至宮門,宮門前早有褚紹陵和一千隨行禁軍還有幾百內務府的宮人等候,千人儀仗,萬人送親,褚紹陵親自將馥儀從轎輦上抱了下來,一直抱到送親的彩輦上,全打點好了後才命人起轎,一行人緩緩的行進,直出了內城,早有衛家迎親的隊伍等著了,衛戰出自軍中,迎親隊伍全是軍中的青年才俊,頗為引人注目。
衛戰下馬走近行禮,褚紹陵連忙下馬將人扶起,衛戰今天難得的不再是一身甲胄,穿著這一身喜服顯得格外英俊好看,褚紹陵笑道:“快別多禮了,別耽誤了吉時,走吧。”
兩人上馬,衛戰策馬轉到褚紹陵身後,離著褚紹陵半個馬身。
到了衛府後自有一番瑣碎禮儀,公主驸馬同拜天地,行八拜禮,褚紹陵一直陪到馥儀衛戰行了合卺禮後,給足了衛府和馥儀的面子,此時已經到了酉時,褚紹陵跟衛銘說了幾句話就要告辭,衛銘苦留不住,也不敢十分勸阻,隻得行禮恭送,褚紹陵給不遠處的衛戟使了個眼色,眾人都看著,衛戟不敢十分放肆,垂眼沒敢看褚紹陵,褚紹陵心裡好笑,轉身帶著隨行的侍衛走了。
衛府中各處忙亂的很,衛戟對人笑了一日也有些累了,正想著回自己院子裡休息一會兒的時候王慕寒折回來了。
王慕寒是褚紹陵身邊的老公公了,眾人見他來了連忙迎著,王慕寒笑笑道:“不敢耽誤這好日子,隻是王爺突然想起有事要交代小衛大人,這不讓咱家回來請小衛大人一趟。”
衛銘連忙找人去叫衛戟,王慕寒一笑:“府上這樣好的日子,就這麼叫走小衛大人不耽誤事吧?”
“不耽誤不耽誤。”衛銘連連道,“他本就是王爺身邊的人,這是王爺開恩讓他回府裡來操持,如今左右也沒什麼事了,正該讓他跟王爺去的。”
說話間衛戟已經來了,王慕寒將剛才的話又說了一偏,衛戟以為褚紹陵真有什麼事要他辦,連忙跟著王慕寒走了。
已近戌時,洞房裡馥儀捧著白瓷寶瓶心中忐忑,不多時衛戰推門進來了,馥儀手中一緊,微微垂首,從喜帕下看見衛戰慢慢走近,衛戰拿起喜秤來挑起喜帕,馥儀抬頭,這才看見了衛戰的相貌,臉一下子燒的緋紅,低聲道:“驸馬……”
衛戰面上平靜心裡也有起了些波瀾,褚紹陵說的沒錯,馥儀身上並沒有公主的驕矜,倒是多了幾分小女兒的嬌羞,衛戰看出馥儀的緊張,親自給她倒了杯茶,低聲道:“公主喝杯茶吧。”
馥儀點點頭,抬手接茶,十指相觸,衛戰心中驀然柔軟下來,一把握住了馥儀纖細的手指,沉聲道:“公主莫怕,我定然對你好。”
馥儀聞言臉更紅了,垂首不答言。
衛戟那邊終於下了馬車,衛戟看看周圍,疑道:“這不是秦王府麼?王爺叫我來這裡做什麼?”
王慕寒垂首一笑:“衛大人還不知道吧?秦王府在半月前已經修好了,隻是王爺這些日子一直有事沒騰出空來,如今裡面東西一應收拾好了,正好今日出宮一趟,王爺想請衛大人跟王爺一同看看呢,若是有哪裡不好、不喜歡的地方,還能再改。”
衛戟心中一暖,道:“王爺呢?”
王慕寒為難道:“那……老奴就不知道了,衛大人且隨著老奴來吧,左右就在這府中呢,一會兒就能見著了。”
衛戟點了點頭,隨著王慕寒一同進了大門。
府中侍女內侍都已經配好了,各司其職,眾人皆垂首斂聲屏氣,一絲聲兒都沒有,規矩的很,王慕寒一面往裡走一面給衛戟介紹一處處的景色,饒是衛戟在宮中呆了這幾年也覺得秦王府修的格外精致奢華,所賞景色不過二三,已有幾處驚人別致的景致了。
兩人一行說一行走,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大殿,衛戟還是頭一回進來,看著正殿上褚紹陵親筆提的“畫戟殿”三字微微出神,王慕寒抬頭看了下,笑道:“這牌匾是用上好的酸枝雕的,燙了三遍金,王爺說了,別的猶可,唯獨這正殿的牌匾,永不許腐朽衰敗的。”
衛戟心裡一暖,低頭沒接話,王慕寒帶著衛戟轉了一圈,並沒有看見褚紹陵,王慕寒笑笑:“王爺怕是已經走了,衛大人受累跟老奴再去別處吧。”
衛戟點點頭,轉身看了看就跟著王慕寒出了正殿,下了浮雕雲龍紋石臺後王慕寒直往東走,轉過遊廊後就是瑤光池,池中遊著點點精致花燈,燭光搖曳,美不勝收,王慕寒領著衛戟走過竹橋,輕笑:“衛大人看看,可喜歡這裡?”
衛戟還是頭一回見到這麼多花燈,點了點頭笑道:“喜歡……”
王慕寒垂首一笑:“這近一千盞燈,可是一個人放的呢……”
衛戟沒太聽清王慕寒的話,王慕寒也不解釋,領著衛戟繼續往裡走。
走過竹橋後就是湖心亭,湖心中築起高臺來,建了座三層的銅胎鎏金寶頂的小樓,小樓四面開門,樓上用得是金色琉璃窗,鑲的五色流光石,金甌碧瓦,襯著瑤光湖畔的點點燭光熠熠生輝,衛戟幾乎看呆了,不自覺的跟著王慕寒進了小樓,樓中盤階上鋪著大紅燙金的毛毡,柔軟又厚實,衛戟幾乎不舍的踩上去,王慕寒抬手舉著明瓦燈,低聲笑道:“王爺說了,衛大人以前在殿外當侍衛的時候受過寒,怕落下寒涼的病根,到了這邊後能鋪毯子的地方都要鋪著,如此這樣冷的天氣,衛大人也不覺得腳下涼了吧?”
衛戟沒想到這是褚紹陵的心意,心裡愈發溫暖,跟著王慕寒上樓,王慕寒引著衛戟站到窗前來,躬身打開了窗戶,低聲道:“瑤光池的景色屬這裡最好,今天晚了,若是天正亮的時候從這裡能一眼看到正殿那去呢。”
王慕寒看著衛戟的神色,輕聲道:“此處王爺也提了字,叫‘白首樓’,老奴不大懂得,聽說是‘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的意思。”
衛戟心下一動,眼眶有些紅了。
王慕寒低頭一笑,道:“王爺這會兒應該已經在寢殿了,衛大人跟老奴來吧。”
衛戟跟著王慕寒下了小樓,這次是從西邊出去,走過竹橋又走了一射之地,沿著畫廊往裡走,轉過垂花門來,原本昏昏暗暗的眼前豁然明朗!
自衛戟腳下,畫廊兩側都點著兩指粗的雕花龍鳳紅燭,萬千燭光點點,一直通往寢殿!點點紅燭燭光在夜色中微微搖曳,靜謐又溫暖,王慕寒垂首道:“王爺就在寢殿等著衛大人呢,大人快去吧。”說著轉身走下了遊廊。
衛戟慢慢順著紅燭往裡走,越往裡紅燭越多,遊廊上也鋪著厚實的大紅毛毡,一腳踩進去,那種厚實的溫暖仿佛都能滲到衛戟心裡,衛戟心裡不斷想著王慕寒剛才說的,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今日看著大哥和公主大婚時衛戟就想,若褚紹陵是公主,自己定然要去邊疆建功立業,待到功成時帶著功勳歸來,也要風風光光的贏娶褚紹陵,隻是兩人都是男子,衛戟不再求任何名分光鮮,隻願能常伴褚紹陵左右,護的他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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