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嬤嬤聞言連忙扶著皇帝進去了,偏殿中守著的幾個宮女匆匆過來了,急道:“太後娘娘,太後娘娘……甄嫔娘娘不大好,穩婆讓奴婢來問太後,這……”
太後這就要過去,但轉頭看這一殿的人又猶豫,她張羅了這半日本就心力憔悴,扶著褚紹陵疲憊的揉了揉眉心,低聲道:“你們,你們……”
褚紹陵看出太後精神短,接口道:“將外面守著的皇子、公主的嬤嬤們叫進來,好好哄著皇子公主們帶回各自的宮殿中,勸他們早睡,不得喧哗吵鬧。”
幾位宮人連忙躬身出去吩咐了。
“再去將東華殿的大師們請來,讓他們在慈安殿偏殿外念《功德寶山神咒》給甄嫔和她肚子裡的孩子祈福。”褚紹陵轉頭對妃嫔們道:“凡嫔位之上的宮妃留在這跟太後一起照應甄嫔,剩下的人馬上回自己的宮苑,不得拖延,不得亂串,不得互通消息,甄嫔這一胎有些險,若是出了什麼岔子……眾位娘娘最好不要引火燒身。”
眾妃嫔連忙垂首稱是,太後見褚紹陵吩咐的有條不紊一絲不苟,點點頭道:“都按著大皇子的吩咐來,今日若是有誰敢胡亂作為,別怪哀家不顧惜你們!至於麗嫔……”
麗嫔此刻完全嚇傻了,愣愣的跪在地上不知道該說什麼,太後看見她心裡就堵心,冷冷道:“先將她關到麟趾宮中!等哀家空出手來再說你的事,去!”
褚紹陵接過宮人奉上來的鬥篷給太後披上,太後轉身拍了拍褚紹陵的手,低聲道:“幸好還有你在這,哀家才有個主心骨,你父皇……哀家是指望不上的,好孩子,你再勞累一晚,累了就去哀家寢殿歇會兒,先別出宮了,哀家真是……”
“皇祖母放心。”褚紹陵微微頷首,“孫兒今日就留在這陪著皇祖母。”
太後心裡大為熨帖,轉頭扶著老嬤嬤們往偏殿去了。
外面衛戟聽到殿中亂起來連忙讓一同守在外面的王慕寒進去看看,王慕寒從側門繞進慈安殿,打聽清楚後出來跟衛戟一五一十的說了,道:“跟王爺沒關系,聽裡面的宮人說是麗嫔娘娘將甄嫔娘娘推倒了,動了胎氣,已經抬到偏殿去了。”
衛戟稍稍放下心,往裡看了看,低聲道:“殿下今天還出的來麼?”
王慕寒頓了頓道:“甄嫔娘娘臨盆,其實跟咱們殿下沒什麼關系,但……如今裡面沒主事的,聽那意思太後讓王爺在裡面坐鎮呢。”今天聽風將麟趾宮的消息傳過來的時候是王慕寒接著的,給甄思遞消息的事他也知道,隻是這些陰私之事褚紹陵向來不許讓衛戟知道,王慕寒也隻得含糊著:“若甄嫔娘娘生了位小皇子那王爺也要入宮道賀的,不如就留在宮裡。”
衛戟心裡總覺得不放心,眾人在外面等了一會兒,裡面出來了一個小太監,說是褚紹陵的話,讓王慕寒帶著衛戟先去碧濤苑中歇息,王慕寒巴不得這麼一聲,連忙就要帶著衛戟走,衛戟頓了頓道:“裡面我進不去,麻煩公公去跟殿下說一聲,我沒事,今日外面也不多冷,我就在這守著就好,讓殿下不用惦念。”
衛戟堅持不走,王慕寒也無法,隻得進去跟褚紹陵說,衛戟依舊站到眾人身後去默默的守著,不多時前面的宮人呼啦啦的跪了一地,竟是褚紹陵披著件鬥篷下來了,衛戟連忙下跪行禮,褚紹陵走近將衛戟扶起來,快走幾步避開眾人,衛戟有些心虛,垂首道:“勞動殿下了……殿下就讓臣在這守著吧,臣不累。”
當著這麼多人褚紹陵不好多說什麼,隻將自己的玄色披風接下來給衛戟披上了,低聲道:“累了就跟王慕寒回碧濤苑,莫要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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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戟披著厚實的披風覺暖和許多,垂首道:“是。”
褚紹陵扶起衛戟,趁人不備在衛戟手上捻了下,一觸即分,轉身上了臺階進了大殿。
偏殿中甄思慘叫聲不斷,扯著紅綢子幾番用力,奈何胎兒過大,輕易下不來,甄思慘白著臉拽著穩婆的袖子斷斷續續道:“幫我……幫我跟太後說,說……啊啊!啊……”
甄思一口氣就要上不來,穩婆連忙取了片參片放進甄思嘴裡,急聲道:“娘娘且別說話,用力,熬過了這一遭娘娘日後定然風光無限,娘娘……”
甄思幾口將參片嚼了直接吞了下去,臉上青筋暴起,低聲道:“去告訴太後,若這一胎有幸是皇子……求太後勸皇上早早的將這孩子打發到封地上去,莫要讓他在皇城中成了別人的傀儡!若……若是公主,求太後……求太後將公主養在自己身邊,不求日後尋個多顯赫的,隻要……隻要找個尋常的世家公子低嫁了就好,本宮是逃不出命來了……隻求太後念著我……我為皇室開枝散葉的功勞上,多照應我孩兒吧……”
穩婆苦著臉:“我的好娘娘,什麼時候了您還說這個!用力!”
甄思搖了搖頭,啞聲道:“還有!麗嫔害我……害皇嗣,讓太後萬萬……萬萬要嚴懲,快去啊!”甄思一把將穩婆推了個踉跄,穩婆無法,隻得先讓別的穩婆照應著,自己磕磕絆絆的跑出去給太後回話了,太後就坐在外面的貴妃榻上,聞言不免心酸,甄思若不是甄家的女兒太後不會如此苛待她的,這一年多太後看的清楚,甄思不是個沒腦子的人,若不是這要命的家世太後倒是情願皇帝身邊有這麼個知情知趣的人伺候著。
太後原本也是希望甄思因為這一胎去了,這樣一了百了,甄家也沒了復起的指望,但理智上是一回事,感性上又是一回事,同為後宮中苦苦熬著的女人,甄思的處境讓太後動了惻隱之心,太後扶著孫嬤嬤起身直接走到產房前大聲道:“甄嫔!還沒如何呢,說什麼喪氣話!!有這心思快將孩子生出來,沒了親娘就是哀家照應著又怎樣?!一樣的受人欺辱,這些事你不懂嗎?!少再說這些話!”
裡面甄思閉了閉眼,轉頭接過穩婆遞過來的催產湯幾口灌了下去,細長的手指深深的掐進大紅被褥中,隨著穩婆說的一呼一吸的用力,仰頭“啊”的一聲慘叫……
不知不覺就到了戌時,褚紹陵心裡記掛著衛戟,正要出去看看時王慕寒進來了,王慕寒走近躬身小聲道:“殿下,聽雨……回皇城了。”
褚紹陵心中一凜,聽風聽雨,這兩人分別是他安排在褚紹阮和褚紹陌身邊的探子,聽風如今在麗嫔那,聽雨一直就在褚紹陌身邊。
褚紹陵假作要方便,走出來低聲道:“他回來做什麼?!褚紹陌怎麼了?”
王慕寒剛才在人前還好,如今隻有兩人了老太監急出了一腦門的汗,抖聲道:“三皇子今晚子時要逼宮!聽雨知道後也顧不得別的了,直接逃了出來,消息是經水道過來的,奴才剛剛接到,三皇子……他才有那點兵,這就急吼吼的闖禁宮,不要命了不成?!”
褚紹陵攏了下吹亂的頭發,冷笑道:“他沒那麼蠢,他定是接著宮中的信了,今日皇子公主們都在宮中,隻要他得手了就能將皇城中所有皇族軟禁起來,不用怕外面有人再來反他,且甄嫔難產,宮裡正是最亂的時候,這個機會百年難求,我若是他也要選在今天。”
王慕寒急聲道:“如今怎麼辦?下令調動禁軍圍剿麼?”
褚紹陵沉默了半晌搖了搖頭:“不必,我倒要等著看看……看老三能闖到哪一步。”
王慕寒伺候了褚紹陵半輩子,差不多也能知道主子心裡在想什麼,忍不住勸道:“三皇子怕是攻不進最裡面來的,殿下的打算……難得很,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殿下先保重自身才好。”
褚紹陵輕笑:“我自然知道他不會得逞,但到時候兵荒馬亂,皇帝若是有恙,那必然就是被叛軍害的,不是麼?”
王慕寒瞬間明白過來,心裡一片冰涼,梓君侯被皇帝過河拆橋,凌皇後因皇帝專寵麗嫔而受辱,褚紹陵這些年更是因為皇帝的偏心幾番險些喪命,褚紹陵心裡的恨他明白,但忠君二字早就深深的刻在了骨子裡,王慕寒猶豫了半日,低聲道:“殿下一定要動手麼?”
“不是我要動手,是褚紹陌要動手了。”褚紹陵攏了攏衣領,“結果怎樣我也不知道,若是他連宮門都進不來我自然也做不了什麼,且看吧……”
王慕寒擔憂不已:“雖是這麼說……但奴才還是擔憂王爺的安危啊。”
褚紹陵如今卻隻擔心衛戟,還有一刻鍾宮門就要下鑰了,讓衛戟出宮倒是來得及,褚紹陌知道自己在宮中,必然不會浪費時間轉道去王府,那邊最安全。
但這個時候將衛戟送離自己身邊褚紹陵怎麼也不放心,且那傻東西肯定不肯離開,褚紹陵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叫衛戟去碧濤苑,我在那邊等他。”
王慕寒垂首去了。
碧濤苑如今還空著,褚紹陵慢慢的轉了一圈進了寢殿裡間,閣子裡的擺設都變了,被褥也是新的,褚紹陵坐在榻上摸了摸蓬松的被子,外面衛戟和一眾侍衛都來了,衛戟自己走了進來,疑惑道:“殿下?”
褚紹陵輕笑:“過來,有日子沒來過這邊了,想不想?”
衛戟頓了下,想起剛才在外面看到的熟悉的景色點了點頭:“想。”
褚紹陵招手讓衛戟走近,拉著他讓他坐在自己身邊,小聲責備:“讓你過來歇會兒,就是不聽,站了一夜不累不成?”
衛戟笑了下,搖搖頭:“不累。”
褚紹陵輕笑,攬過衛戟在他額上親了下,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白玉瓶來,打開取出了一丸藥,道:“張嘴。”
衛戟聽話張開嘴,褚紹陵將藥丸送進了衛戟嘴裡,順道使壞摸了摸衛戟柔軟的舌頭,衛戟臉稍稍發紅,一仰頭將藥丸咽了,抿了下唇問:“殿下給臣吃的什麼?”
褚紹陵輕笑:“吃完了才問,不怕我給你吃毒藥?”
衛戟怪老實的搖頭:“不怕,殿下給毒藥臣也吃。”
“我哪舍得給你吃毒藥……”褚紹陵輕笑,攬著衛戟一同倚在榻上,慢慢道,“怕你在外面站了這半日受寒,尋常藥丸而已,冷不冷?”
褚紹陵將手伸進衛戟衣裳裡,調笑:“讓我摸摸……”
褚紹陵摸著衛戟的痒痒肉了,衛戟笑著往裡躲,小聲求饒:“哈哈……臣不冷,殿下、殿下不用回慈安殿了麼?”
“先不回去了,守了這半日也累了,歇會兒。”褚紹陵給衛戟整好衣衫,寵愛的讓衛戟枕在自己手臂上,低聲問,“困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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