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紹陵看完後將信件遞給衛戟笑道:“如今皇城可熱鬧了。”
皇帝昏迷後皇城中太後一人主事,朝中各種呼聲不斷,有要褚紹陵回朝代理國事的,有要將褚紹陽從封地上請回來侍疾的,更可笑的還有奏請讓五皇子進朝學著理事的,太後誰也沒聽,當機立斷重組內閣,將皇帝之前寵信的那些大臣不是尋了錯處撵了就是說人家年紀大了賞了告老的恩典,沒幾日就將那些刻意挑事的都打發了,又將梓君侯等老臣提拔了上來,朝中馬上安靜了許多。
出事後太後將甄府及褚紹阮嫡系的那些人關了起來,一時間皇城中幾家望族轟然崩塌。
太後隻將人關著卻並不曾發落,一是想等著皇帝自己安排,二是太後如今精神越發短了,實在料理不了那麼多事,誰知那些人頗不知好歹,關起來的每日哭天抹淚的要寫血書陳訴冤情,沒被關起來的每日四處求情,一時間擾的太後頭大,褚紹陶很好心的建議了太後殺雞儆猴,太後深以為然,先將蹦跶的最歡實的甄嘉欣斬了,大片哗然後眾人果然安靜了不少,太後這才騰出空來給褚紹陵寫信。
太後細細的將朝中的事說清楚後勸褚紹陵不要聽信讒言違令回朝,皇帝並沒有如何,現在帶兵回朝不是探病,那是造反,太後已經趁著這個機會將自己人都提拔了起來,皇城中暫時是亂不起來的,最後太後忍不住又幸災樂禍的說了幾句冷宮裡的情形:甄嘉欣處斬後麗嫔頗為悲痛,幾次上吊,不過都被人救了下來,如今不思飲食神情倦怠,不知何時就要陪著老父去了。
褚紹陵怕動搖軍心並沒有將朝中之事告訴眾將士,軍中一切照舊,兩日後大軍到達西北邊境喀拉卡什,北部大軍比褚紹陵他們早到了五日,褚紹陵抵達喀拉卡什當日隻見西北邊境上無數營帳連成一片,千百褚字大旗支起,在西北邊境上形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
兩軍會師後褚紹陵先將各個將士統領哪支隊伍編排了一遍,清點完畢後白蘊江疑道:“太子,這還有六千從皇城帶來的精兵沒安排呢,這是太子親衛麼?”
褚紹陵放下筆抬頭道:“白老將軍誤會了,孤來西北是要與眾將士同生共死抵抗遼涼狄子的,哪裡會私留親兵保命呢?這六千人直屬於骠騎將軍衛戟。”
此言一出帳內一下子安靜了,不明就裡的將士們面面相覷,太子殿下這是什麼意思?若是褚紹陵將這些人留給自己也就罷了,給一個娃娃六千精兵,這是要做什麼?陪著他玩?!
這一路上褚紹陵每日將衛戟留在身邊,別的將軍吃大鍋飯時衛戟正在褚紹陵的精致馬車上吃小灶,別的將軍宿在馬上時衛戟正蜷在褚紹陵懷裡蓋著厚實的絨毯睡覺,一路上衛戟吃住全是和褚紹陵同等待遇,別的將士都看在眼裡,有幾個心思狹窄的早就不忿了,哪裡想到褚紹陵竟越發肆意。
衛戰提心吊膽了一路,就怕褚紹陵對衛戟太好讓眾將士眼熱,如今果然是這樣,衛戰轉頭看了衛戟一眼,衛戟抿了下嘴唇沒說話。
這事之前褚紹陵並沒有跟衛戟說,但如今這個情形衛戟若是出言謙讓一番推拒了褚紹陵的意思倒是能將自己摘出來,但不免更讓人認為褚紹陵昏庸無為,在衛戟心裡維護褚紹陵為第一要務,故而他雖不贊同卻也沒說什麼,微微垂首不發一言。
白蘊江心裡很是不服,他今年已經五十三歲了,以後能不能再上一次戰場還是兩說,這輩子能不能名垂史冊就靠著這一回了,沒想到卻是要為別人做嫁衣,白蘊江按捺不住朗聲道:“衛戟一沒戰功二沒資歷,如何能統領六千精兵?”
褚紹陵挑眉輕笑:“白老將軍頭一回上戰場時,怕是也沒戰功沒資歷的。”
白蘊江被褚紹陵堵了一句心裡怒意更盛,又道:“太子想要提拔身邊親衛情有可原,隻是六千精兵也太多了!頭一回上戰場,一千也就夠了。”
“白老將軍多慮了,孤心裡自然有數。”褚紹陵淡淡道,“衛戟原先確是孤身邊的親衛,但現在已然不是了,衛戟如今拜在張立峰張大將軍門下,出徵前張立峰殷勤託付,孤總不好駁了張大將軍的面子的,再說……既是張立峰的徒弟,想來也差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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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出張立峰來白蘊江再沒了話,憤憤的坐下不再多言了,褚紹陵喝了一口茶看著白蘊江淡淡道:“還有……徵兵在外,還是叫孤大將軍吧,一口一個太子的,讓人聽見不免覺得孤王帳前沒有規矩。”
白蘊江被褚紹陵頂的半晌說不出話來,面紅耳赤抱拳道:“是。”
褚紹陵放下茶盞接著安排:“遼涼兵早在幾日前就都撤走了,探子傳信來說遼涼王也在集結兵士,一場惡仗是免不了的,這次我們要穿過喀拉卡什直接打到遼涼去,但為了避免後患還是將喀拉卡什的百姓全部牽走,這邊就靠著護國將軍安排了。”
衛戰起身垂首道:“末將領命。”
褚紹陵擺擺手接著道:“今早孤已經派使臣去遼涼了,且看遼涼王如何答復吧。”
廉瑜抬頭問道:“大將軍如何跟遼涼王說的?”
褚紹陵淡淡一笑:“孤要遼涼王進獻幼女幼童各五千人,黃金十萬兩,駿馬一萬匹,青年奴隸僕從三萬人,並要他承諾遼涼人退離西北邊境三百裡,永不許進犯,若是遼涼王答應了孤就退兵。”
眾人聞言心裡都忍不住暗嘆褚紹陵心狠,幼童、壯年人、金子、馬匹,褚紹陵要的全是能動搖遼涼國本的東西,廉瑜失笑道:“遼涼王若是答應了……遼涼二十年之內再無復起之望。”
“孤知道他不會答應才這麼說的。”褚紹陵心中冷笑,若是輕易的就和談了那衛戟的戰功往哪兒撈去,遼涼王此時應該也是想要和談的,但這些條件逼得他不得不開戰,這些將士心裡也是有數的,褚紹陵笑笑,“孤總不會讓眾位將軍白來一趟的,剛才說的那些不是嚇唬遼涼王的,這是是孤王的底線,遼涼王一日不答應,我褚國的大軍一日不會離開遼涼,且看誰熬得過誰吧。”
眾人雖覺得褚紹陵心狠手辣但心裡也不免暗暗期待起來,褚紹陵性子雖然不好但在他手下是絕吃不了虧的,身為武將誰不想建功立業,但功勞是怎麼來的?那是用人頭堆起來的。
都交代清楚後褚紹陵道:“這幾日眾將士且休養生息,等到遼涼王的回信後即可開戰,今日是誰巡邏?”
眾人都沒答話,半晌白蘊江才低聲道:“今日輪到末將了。”
“辛苦老將軍了,雖還未開戰但也要小心謹慎些。”褚紹陵看也未看白蘊江一眼,又吩咐了幾句就命人散了。
“殿下……”衛戟猶豫的看著褚紹陵,低聲道,“殿下之前怎麼不跟臣說一聲?”
褚紹陵笑了下:“說了你還能答應?罷了,多大的事,我真想不通那些人是怎麼想的,我提拔你還需理由麼?可笑白蘊江多大年紀的人了還要跟我糾纏這些事。”
衛戟知道褚紹陵今天也是帶了些氣的,好言勸道:“老將軍行的正坐得直,有些事看不過眼也是有的,殿下當著這麼多人落他的面子,他下不了臺所以失態了。”
褚紹陵失笑:“他有什麼看不過眼的?我寵信誰自然要對誰好一些,一門心思的想要我一視同仁,做夢了不成?”
衛戟哭笑不得:“殿下怎麼將歪理說的跟正理似得?殿下現在越來越……”下面的話不好說,衛戟自知失言不再說下去了,褚紹陵卻來了精神,笑道:“罷了,你剛想說什麼?”
衛戟微微猶豫,低聲道:“殿下越來越不講理了。”
“哪有越來越不講理?我從來就沒講過理。”褚紹陵解開領間盤扣將外袍換下來放在一邊,走近攬著衛戟微微垂頭看著衛戟的雙眼,半晌冷漠道,“我辛辛苦苦爬到今天的位子上來不是為了講理的,也不是為了替誰伸張正義,我想做皇帝也從來不是為了什麼百姓臣民,我隻想能肆意妄為,想讓自己想怎麼寵心上人就能怎麼寵……”
褚紹陵往前邁了一步緊緊貼著衛戟,鳳眸靜靜的看著衛戟澄澈的雙眸,輕聲道:“我好不容易爬到了這個位子上,憑什麼還讓我處處隱忍?什麼顧全大局?那不過是沒本事人的屁話,我想寵誰就寵誰,他們就是不忿又怎麼了?他們能奈我如何?”
衛戟看著褚紹陵的雙眼隻覺得胸膛中心跳的如擂鼓一般,他明明是不贊同褚紹陵的話的,但就是反駁不得,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褚紹陵這樣都是為了他,都是為了他。
褚紹陵輕笑:“怎麼了?說不過我了?”
“殿下……”衛戟垂眸不知該說什麼,半晌道,“臣明白殿下的心意的,臣都清楚,殿下這樣待臣,臣心裡其實是歡喜的,但……”
“不用但是。”褚紹陵心裡稍稍松了一口氣,他一心全是為了衛戟,若是衛戟自己還不知好歹的來跟自己講那些大道理就太可笑了,幸得衛戟不是那般矯揉造作之人,喜歡就是喜歡,褚紹陵得到了愛人的回應心裡舒暢不已,懶懶道,“喜歡還不謝恩?衛將軍,那可是六千精兵啊……”
衛戟頓了下臉稍稍紅了,低聲道:“臣……臣謝恩。”
“這還差不多。”褚紹陵將衛戟攬在懷裡親了親,低聲訓道,“以後不管再賞你什麼,隻要乖乖謝恩就好,懂不懂?”
衛戟吶吶的點了點頭:“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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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晚膳後褚紹陵在營帳內給皇城寫折子,衛戰趁著這個功夫將衛戟叫了過去。
兄弟倆雖一同出徵但這一路上卻沒說上幾句話,衛戰醞釀了半日也不知該如何開口,衛戟完全不知道大哥的心事,將手裡一個紅木雕花盒放在了桌上,衛戰看了一眼問:“這是什麼?”
衛戟笑了下:“殿下帳內的點心,我嘗著不錯就給大哥拿了些來,大哥晚上點兵回來時墊補點兒。”
衛戰微微皺眉:“太子帳中的東西也是能隨便碰的?傳出去讓別人怎麼說你?!”
衛戟笑笑低聲道:“大哥不知道,殿下從不吃外面的點心,這些都是白放著的,我給大哥送來也是問過殿下的,這盒子還是殿下現給我拿來讓我裝點心的呢。”
衛戰嘆了口氣道:“我今日叫你來正是為了這事,以後人前人後要規矩些,萬萬不要讓人拿住了錯處。”
衛戟頓了下道:“我……大哥是說今日殿下派給我六千精兵的事?”
“也不全是因為這個。”衛戰拉著衛戟坐下來,靜了片刻道,“如今太子位高權重,多少人看著他,你……總要在意些,平時多勸著殿下些,不要太出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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