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攝政王昏迷,這事不能聲張,以免打草驚蛇,先悄悄運回攝政王府再說;其次,攝政王無端出現在距離京城這麼遠的破屋裡,太過蹊蹺,現場暫時封鎖,等攝政王醒了處理。
護龍衛迅速找到一輛馬車,把攝政王扶進去,離開此地,全程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他們必須在名日早朝前趕回去,路程緊迫,刻不容緩。
……
楚昭遊餓醒的時候,馬車已經停了,似乎停在某個村口,車夫不見人影。
他看了一眼天色,有些絕望。
小黑醒了沒,有沒有找他,這裡是哪裡,走了大半天,他還能找到小黑嗎?
還有一包藥沒吃,他必須找到小黑。
蒼白的手指使勁摳住桶沿,青筋根根浮出,楚昭遊費力在桶裡站起身,一瞬間眼前一黑,沒站穩連帶這酒桶一起咕嚕咕嚕滾下車。
這裡是一處緩坡,楚昭遊滾了幾圈後,直接被摔出了酒桶。人桶分離,酒桶順著一條岔路滾下去,楚昭遊爬起來,灰頭土臉回到驢車邊,他這麼狼狽,應該和畫像上不像。
他必須問問老頭這驢車是從哪兒過來的,不然他路痴找不回小黑。
楚昭遊還沒近驢身,就被驚怒的驢子踢了一腳。
楚昭遊連忙後退,一個踉跄摔在地上,忽覺周圍氣氛有些沉寂,他微微睜開眼,在視線平齊的地方,看見了一雙雙黑色靴子。
正拿著畫像找人的隊伍被這邊動靜吸引,目光齊刷刷看過來,瞳仁倏地放大:“陛——”
“噓。”
為首的白衣人示意手下不要出聲,他不作聲地繞到楚昭遊看不見的地方,目光一暗,一手背到身後摸到一根鞭子。
金蛇吐信似的鞭子咻咻纏上驢尾,白衣人手腕一擰,驢子吃痛受驚,前蹄揚了兩下,帶動一整車的酒桶踏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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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標正是——楚昭遊。
其餘人紛紛低下頭,目不斜視。
太後口諭,陛下從小沒吃過苦,受點傷在所難免,就當長個教訓,以後好好坐在龍椅上,哪兒也不去。
白衣人收回鞭子,神情淡漠地看著車輪即將碾過楚昭遊的下肢。
這一下最好能直接讓楚昭遊下肢壞死,一下不成,在場人毫不懷疑,黑衣人會繼續來第二次。
楚昭遊眼前一空,那些黑靴子消失,仿佛隻是他的錯覺,背後傳來木桶碰撞的聲音,他猜想是驢車失去控制了。
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躲開!躲開!楚昭遊頭昏眼花,手腕撐了三次地都滑了。
正當時,一隊胸口繡著赤金色飛鷹的人馬忽然斜刺裡衝了過來,隊長長劍一指,從馬背一瞪躍上驢車,雙手控制住車頭,硬生生在距離楚昭遊一步之遙處扭轉了方向。
正是護龍衛第七分隊,負責搜查蓮花村。
白衣人見勢不對,立刻收起冷漠的表情,裝作關切一步上前幫著按住了燥鬱的驢子。
“江侍衛,這麼巧,看來你我要平分這項功勞了。”
護龍衛第七衛隊長嘴角一嗤:“魏大人。”
二人異口同聲:“卑職救駕來遲,請陛下責罰。”
楚昭遊:“朕、朕要找……”
一句話沒說完,旁邊有人遞過來一碗水,對快渴死的楚昭猶簡直雪中送炭,楚昭遊沒想太多,端過來一飲而盡。
接著雙眼一閉,暈了。
護龍衛接住楚昭遊,把他放進馬車裡。
當務之急是立刻回京,阻止太後有更多借口發難。護龍衛效忠對象不是楚昭遊,事事以攝政王利益為先,幹脆一碗安魂水讓陛下睡過去,徹夜趕路,天明抵京。
……
魏太後親自對鏡細細畫眉,她才不過三十五歲,今日將是風光之始。
婢女櫻桃垂首侍立:“太後娘娘,該上朝了。”
魏萬虹眼裡閃過快意,襯著嘴唇的朱丹鮮豔似血。
宣政殿。
龍椅空懸,百官靜默,向來是是攝政王站的地方也空著。龍椅左側,一張鳳椅隔簾而置。
魏萬虹垂簾聽政,朝會第一件事,就是送別章回吉。
一套流程走下來,魏太後臉上愈加興奮。
等章回吉帶領月斥使臣離開,魏太後收斂表情,換上一副既怒且哀的模樣。
“今日召集眾卿家,除了送別使臣之外,還有另一件要事。”魏太後放慢語速,觀察各人的反應,“陛下失蹤了。”
聞言,朝臣面面相覷,即便早就知道也要裝個樣子,接著齊刷刷跪下去。
“攝政王掌管護龍衛,保衛皇宮安寧,陛下的安全更是重中之重!可兩日前,陛下竟然在攝政王眼皮子底下失蹤了!關於江山社稷安穩,蕭蘅本就萬死難辭其咎。而事發之後,不思營救,攝政王王府閉門謝客,罪加一等。哀家要問,什麼事能大得過陛下的安全!”
眾臣:“太後息怒。”
大家都知道陛下其實也沒那麼重要,但是攝政王這事確實辦得不地道。
魏萬虹:“護龍衛聽蕭蘅指揮,陛下出事之後究竟有沒有用心尋找?哀家有心救我皇兒,卻無一兵一卒可用,愧對先皇在天之靈。”
眾人見太後搬出先皇,頓時明白太後葫蘆裡賣什麼藥。
果不其然。
魏萬虹:“龍威軍駐扎京郊山中,保衛京師,先皇信任攝政王,將其虎符一分為二,一份交予攝政王,一份交予陛下,出大事時,君臣同心,方可調動。”
君臣同心,以往攝政王根本不可能與陛下同心,龍威軍基本是棋盤上的擺設。
“哀家尋思,大楚沒有比皇帝丟了更大的事吧?”魏萬虹拿出楚昭遊的那一半虎符,“罪臣蕭蘅無視陛下安危,拒不調動兵馬尋找,有違先皇初衷。今日,哀家要求攝政王交出另一半虎符,調動龍威軍全力尋找陛下。”
太後這一番話說得在情在理,無話可駁。
有人解釋攝政王非是不顧陛下安危,而是親自出城找陛下去了,被太後三言兩語堵得啞口無言。
然而權力交替不是磨嘴皮子,太後就是說出花兒來,支持攝政王的還是支持,除了中立派開始動搖。
“陸將軍殿外求見。”
“宣。”
眾人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太後把事情壓到今天,是去請陸將軍了!
陸淮善手握重兵,剛正不阿,他掌管龍威軍十幾年,劃山為牢,從不進京,也不與任何朝臣來往,隻見虎符不見人。
太後居然把他請進京了!
現在,陛下的半塊虎符在太後那裡,陸將軍面對皇帝失蹤一事,再迂腐也得變通。
攝政王這虎符不交作廢,而交上去,則以陛下親政為借口,收回虎符,到時候整塊虎符就全到了太後手裡。
陸淮善果然同意太後的做法,面無表情道:“若是攝政王再沒有說法,老夫隻能帶軍親自尋找陛下。”
就在陸淮善準備宣布另一半虎符作廢時,有小太監在魏太後耳邊低語了兩句。
魏萬虹臉色輕微一變,目光遲疑地在殿中的陸淮善身上掃了幾眼,最終還是道:“請陛下上朝。”
不早不晚,楚昭遊偏偏這個時候抵達皇宮。
陸淮善認死理,若是他知道陛下回宮的消息瞞著他,再加上攝政王一派的人煽風點火,哪怕他宣布了虎符無效,估計下一刻就翻臉不認,震怒回軍營,以後再也不摻和了。
魏萬虹叮囑了小太監幾句,閉了閉眼,沉住氣。
失蹤是真,她拿住這個做文章,小傀儡再配合她賣賣慘,陸淮善也是認的。
……
“小黑!”楚昭遊猛地睜開眼,入眼是明黃色的帳頂。
彼時薛公公正奉太後之命給他換龍袍,剛脫一隻袖子,露出肩膀上的牙印。
他伺候陛下十幾年,頭回在金貴的龍體上看見牙印,頓時老淚縱橫,陛下這是在宮外受了多少苦啊!
“陛下這牙印是……”薛公公戰戰兢兢地問。
楚昭遊瞬間神魂歸位,倏地拉好衣領:“狗咬的。”
差點讓薛公公知道他這一國之君讓人壓在身下了。
楚昭遊心有餘悸,薛公公一咋呼一請太醫,攝政王就知道了。
他本來就是犯事被抓回宮的,攝政王一知道,有了一些變態想法怎麼辦!
第9章 第 9 章
薛公公大著膽子問:“是哪隻不長眼的狗!竟然敢咬陛下,抓來打殺了事,免得再去咬其他人。”
“一隻有點毛病的狗……”楚昭遊心裡惦記著事,他問道,“你說找狗,那我要是找人呢?能找到嗎?”
薛公公大驚失色:“陛下趕緊讓太醫瞧瞧,這要是病狗咬人可不是鬧著玩的。”
楚昭遊臉一板:“小黑沒病。”
這還護上了!
“我是說、朕是說,咬朕的那隻狗沒狂犬病。朕想找一個人,薛公公你能辦到嗎?”
薛公公臉色尷尬,不敢直視楚昭遊,抬手甩了自己一巴掌:“奴才沒用,奴才沒用……”
這是什麼情況,一言不合就扇自己巴掌?
“是朕無能,與你何幹!”楚昭遊阻止他自打嘴巴,這皇帝比他想象的還要窩囊,一點權力沒有。頂多找隻狗,升級到找人,就沒法子了。
他審時度勢,知道再憑自己一個人的能力找小黑已經不可能,隻能託人幫忙找。
他手裡沒人,隻能借人。
思及此,楚昭遊腦海中浮現的首先是攝政王。
原因無他,他相信男主的能力。
他正思考著什麼籌碼能讓攝政王幫忙找人,一小太監匆匆趕來。
“小松子叩見陛下。”
楚昭遊看著他沒動,小松子便主動上前,低聲道:“太後娘娘讓陛下即刻上朝,太後說什麼,陛下附和就好,今日陛下就能從攝政王手裡拿回一些權力。”
楚昭遊眸光一動,奪權?
攝政王是男主,太後想幫他從男主手裡奪權,楚昭遊覺得有點懸。
攝政王在宮中如入無人之地,護龍衛名為“護龍”,實際上護的是攝政王,水裡說下藥就下藥,兩方人馬眼睜睜看著,司空見慣。
可是,楚昭遊摩梭了下袖子裡的半塊鐵疙瘩,小黑距離治愈隻差一步之遙,不能功虧一簣,否則對得起他豁出去的勇氣嗎?
但凡他手裡有一點權力……
誘惑太大……楚昭遊閉了閉眼,捏緊第三包藥粉,明知冒險也要試試。
“朕知道了,請太後放心。”
他隨手捏了桌上的兩塊糕點充飢,早朝肯定不會輕松他不能先餓暈了。
濃鬱的桂花香味在舌尖爆開,楚昭遊垂眸,看向指尖的桂花糕。
帝王冕旒,前後各十二串白玉垂珠,颌下系著正紅未纓,此乃最貴重的禮冠,參加盛大儀式時佩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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