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長卿這還是頭一回來看冰嬉排演,見狀便蹙了眉,將雙方領頭人都叫上來詢問。
雁州軍領頭的乃是一名參將,安長卿也認識,便叫他照實回稟情況。參將瞥了身邊的申屠良一眼,道:“我等奉命排演陣形,又被齊將軍點為龍頭,本是盡心竭力。但申屠少爺他們卻瞧不上我們這些人,因不滿我們做龍頭,就連排演時也不甚配合。”
申屠良怒道:“胡說八道!分明是你們仗著有陛下撐腰,趾高氣昂!”
參將也不悅,瞪著眼道:“陛下治軍嚴明,我們何時仗過陛下的勢?!”
兩人你來我往,差點當著安長卿的面打起來、
安長卿頓時沉下臉,當即有侍衛二人隔開,安長卿沉聲道:“叫你們上來,是為了弄清楚實際情形,調解矛盾,不是叫你們當著本王的面打架!你們身為領頭人,不思如何緩解衝突就罷了,還帶頭鬧事,等下一人去領十軍棍!”
參將與申屠良這才蔫了。
“今日又是為什麼事情起了衝突?先照實說來。”安長卿又道。
兩人便分別說了情況。安長卿聽著竟是為了金龍陣形起了分歧,當即叫人取來紙筆,讓他們當場將金龍騰飛的陣形畫出來。
二人較著勁兒,聞言自然铆足了勁兒飛快畫出了各自設想的陣形來。參將與眾人商議的法子,是龍自西南出,由西行至正北後變換陣形為龍俯首,之後再由東北出。而申屠良卻認為這陣形太過簡單,想自西南出,由西行至東,再變換為龍翻騰陣型,自西北出。
安長卿與齊巍認真商討一番,卻覺得參將的陣形更合適。倒不是說申屠良所提議的陣形不好,而是並不適合實際演練。一旦時間沒把握好,龍形隊伍頭身極容易撞在一處出事故。冰上出事非同小可,冰嬉表演雖越奪目越好,但也要保證妥當。
安長卿點了點申屠良的那一張圖,道:“申屠公子想法很好,但卻難以實現……”
他到底也在雁州待過不短時間,又跟著蕭止戈熟讀不少兵書,耳濡目染之下對排兵布陣也有自己一番見解,當下便認真給他分析了兩種陣形的利弊。
申屠良聽完神情一垮,卻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道理,他這陣形雖畫出來好看,卻有些紙上談兵了。
旁邊的參將得意地看了他一眼,隻是還未等他高興太久,就聽安長卿又接著道:“陣形不變,但隊伍卻要重新編排。”
“齊將軍你將雁州軍全部打散,與禁衛軍全部混在一處,重新排出龍頭,龍身與龍尾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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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巍當即領命。安長卿方才又看著他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陛下貴為天子,不管是雁州軍還是禁衛軍,亦或是還未投軍的子弟們,都是陛下麾下將士。不該分的如此清楚。今日幸好是陛下未來,他若是來了,你們二人怕是每人逃不掉一百軍棍。他自來最厭惡軍中拉幫結派,可不會偏袒哪一方。”
安長卿說這一番話,不隻是在敲打他們二人,也是在借機表明態度。
自蕭止戈登基之後,雁州軍中提拔了不少將士,這些新貴與老貴族自然難免有摩擦。一方覺得自己是陛下親信,行事多有張揚;一方覺得自己被打壓,猶有不甘。雖然目前暫時還未爆發出矛盾來,但隻看這小小冰嬉演練,兩方人馬泾渭分明的模樣,就知道積怨不少。
若是處理不好,怕是雙方積怨會更深,由這小小的冰嬉演練,變成新舊兩股勢力的抗爭。這並不是他與蕭止戈想看到的局面。
“雁王說得不錯。”
後方忽然由遠及近傳來一道渾厚聲音,卻是蕭止戈背著手走過來。他眸色微沉地瞧著跪地的二人:“雁王心軟,隻罰你們十軍棍,朕暫且饒你們一回。若是下次再犯,自己去領一百軍棍。”
說著又去看邊上的齊巍:“還有你,一同領十軍棍。”
齊巍大冤:“陛下明鑑,臣可沒打架生事。”
蕭止戈冷冷一笑:“你莫非沒有拉偏架?”
齊巍:“……”
拉偏架還是拉了的,到底是自己手下士兵,人心難免有偏。齊巍苦著臉跪在二人邊上,蔫蔫道:“臣認罰。”
蕭止戈下颌微抬:“現在就去領罰吧,朕看著。”
三人隻好哭喪著臉去領罰。十軍棍對練武之人來說實在算不得什麼,難堪的是當著眾人面挨打,實在丟人。偏偏蕭止戈好像能看透他們心思一樣,還特意派了韓彰跟去,大聲將安長卿的一番話語重述了一遍,之後才尖著嗓子道:“行刑。”
三人一人趴一條板凳,因皇帝在不遠處盯著,行刑的將士也不敢放水,每棍都打實在了。
申屠良看著旁邊的齊巍,幸災樂禍道:“陛下果然聖明,叫你下回還拉偏架。”
齊巍咬牙切齒地放狠話:“老子下回不拉偏架,直接揍你信不信?”
“齊巍再加十軍棍。”蕭止戈冷酷無情的聲音傳過來。
齊巍:“…………”
參將都有些不忍心了,勸說道:“齊將軍你少說兩句,這事是我們連累你。”說著又去看申屠良,道:“這事是我們的錯,我向你道歉。咱們先齊心把陣形排練好。若是還有不服,搶等時咱們再比一回。”
申屠良梗著脖子:“比就比,我們雖然沒去邊關殺北狄,可也未必就比你們差了。”
說話間軍棍已經打完,三人捂著屁.股被扶下來,氣氛倒是比先前融洽許多。
齊巍忍著屁.股痛重新給將士們打亂了編排隊形,之後再叫他們開始演練。
蕭止戈與安長卿在邊上看著,低聲道:“這申屠良倒是個敢說敢做的,性子也直。不知道若是去找申屠老將軍討人,他肯不肯給。”
申屠家是舊武將世家,幾乎輩輩都有男丁投軍。申屠孛年輕時也曾馬上殺敵,兒子申屠胥如今鎮守肅州,唯有這個獨苗苗孫子沒有從軍。申屠孛為人聰明機警,難得是看得清形勢。自蕭止戈登基後,他就自請歸家榮養,更是幾番暗示申屠胥手中的兵權亦可隨時上交。蕭止戈雖確有收回兵權之意,卻並不準備卸磨殺驢,借此機會提拔申屠良以彌補申屠家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申屠良一身好武藝,若是當真不想讓他投軍,當初就不會叫他學武了。”安長卿道。雖然不知什麼原因導致申屠良沒有從軍,但他覺得申屠老將軍還是希望孫子能繼承祖輩事業的。
蕭止戈點點頭:“現在說此事也還早,不如日後再議……”
說和他又換了一副略有哀怨的口吻道:“朕獨守深宮六七日,雁王真是好狠的心。”
不妨他忽然說起這事,安長卿不自在地咳嗽一聲:“明明滿打滿算也才五天。”
蕭止戈不依不饒:“六天也不短了。喏喏打算何時回宮?若你再不回來,我就要住到雁王府去了。”
安長卿耳朵一熱,瞪他一眼:“我又沒說不回去。”
“那便今晚回宮好了。”蕭止戈趁熱打鐵道:“我叫韓彰先把安珩和安珠接回宮去。”
兩個孩子回了宮,就不怕安長卿不回。
安長卿其實也有些想他了,晚上一個人睡雖然清淨,但冬日天冷,他又畏寒,即便屋裡燒了地龍,晚上睡覺時手腳也還是冰涼的。往常蕭止戈在時,可以將他整個圈在懷裡,熱乎乎像個大暖爐。現在沒了暖爐,兩三日還好,日子長了他還真是不習慣。
“急什麼,今日不早了,明日再回吧。”
蕭止戈心滿意足地笑起來,手掌拂過他的鬢發,低聲道:“那今日朕就宿在雁王府,明天與雁王一道回宮。”
不親自把人捉回宮裡去,他實在是不放心。
作者有話要說:
邺京小報:聽說雁王跑啦!
慫慫:沒有的事,再瞎說就封了。
第 114 章
看完冰嬉演練, 二人便回了王府。回去之時正瞧見王府偏門處停著三輛馬車,下人正一箱箱地往外搬東西。安長卿找來人一問,卻原來是南邊的商隊返京了, 帶回來不少南地的吃用之物, 周鶴嵐特地叫人送了過來。
安長卿他們回來時箱籠都搬得差不多了,進去一看,院子裡堆了十好幾個木箱子,除了各式布料, 另還有不少胭脂水粉並珠寶頭面。再剩下的就是一些搜集的孤本古籍、上好筆墨紙砚以及奇巧玩意兒。
蕭止戈道:“周鶴嵐倒是有心。”
安長卿打眼一瞧,這些箱籠送給誰都標記好了的,綾羅綢緞與脂粉首飾自然都是餘氏與安嫻鈺的, 餘氏的布料多些, 頭面首飾都是貴重大方的金玉款式。安嫻鈺的則是頭面多些,多是各色鮮亮顏色的寶石所制, 還兼有不少胭脂水粉。另外那一箱子古籍也是給安嫻鈺的,安長卿瞧了一眼最上頭的書名,隱約記得安嫻鈺提過這書名。再有筆墨紙砚以及一些奇巧玩意兒, 則是給安長卿和小太子小公主的。
確實有心的很, 安長卿心裡對這個未來妹婿略微滿意,道:“把這些箱籠都送去壽安院和輕漪院,就說是鶴嵐公子送來的。”
下人奉命將箱籠搬下去。
蕭止戈又道:“我聽說周鶴嵐參加了這次的鄉試?”
“嗯, 他想走科舉出仕, 我覺得為官比做生意更適合他。左右現在翡翠礦轉到了明面上來,也不缺人手。”
蕭止戈登基後,從前暗中開採的翡翠礦也轉到了明面上, 由梁州常在昌主持開採諸事,之後供應送往各個州郡。所得之利八成進了國庫。而周鶴嵐將從前培養的人手都移交給常在昌後, 自己便回了邺京備考。
自上次接風宴與安長卿一番懇談,沒幾日他便尋摸了一處距離王府不算遠的宅子,和周母一起搬了出去,之後他專心備考,雖然少至王府拜訪,但走動卻不少,時不時便派人往王府裡送些吃用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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