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路被堵陸雲初都要翻白眼了,一把推開聞珏,混亂之中,隻聽一聲高喊響起:“住手!”
陸雲初和眾人下意識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個刺客用刀抵著柳知許的喉嚨,聲音粗噶:“若是再不住手,別怪我刀下不留人。”
多麼熟悉的臺詞,沒記錯的話此時此刻站在女主對面的聞珏應該徹底愣住了,然後刺客會奸笑著說:“所謂美人冰肌玉骨,我摸著都心軟,難怪聞公子……哈哈,誰人不想一親芳澤?”
而後男主放下了長劍,無力地對刺客道:“放開那個姑娘,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女主一直以來對他的防備,終於在此刻土崩瓦解。
果然,刺客奸笑著說:“所謂美人冰肌玉骨,我摸著都心軟,難怪聞公子……哈哈,誰人不想一親芳澤?”
而站在刺客對面的男主……等等,男主人呢?
陸雲初朝旁邊看去,聞珏剛才擋路,被她一個大力推走,踉跄了好幾步,混亂斬殺了一個撲上來的刺客,此刻剛剛站穩身子。
而站在女主對面的人……是、是她?!
等等,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她感覺自己松開了抓住聞湛的手,轉身面向刺客,不由自主地張嘴。
靠,她怎麼想說男主的臺詞嗎?!
她腦子一片混亂,全身上下寫滿了掙扎,緊咬著牙關,可還是發出了聲音:“放開那個姑娘——讓我來。”
等等……後半句話是怎麼回事??
她愣了,聞珏愣了,刺客愣了,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了。
廳堂裡短暫地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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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雲初很想舉手以示清白,不,我不是那種人,我隻是說這句話說順嘴了而已!
趁著眾人發愣的時候,暗衛率先回神,投擲出暗器,將刺客一擊致命。
柳知許得救,聞珏匆忙地朝她跑去,場面依舊混亂,陸雲初拉著聞湛就跑,絲毫沒注意後側閃過的劍光。
就在劍鋒馬上就要捅進她的後背時,一隻蒼白修長的手穩穩抓住了利刃。
那隻手的手背布滿了傷疤,抓握利刃的手絲毫不見顫動,仿佛感知不到痛楚一般。
鮮豔的血瘋狂溢出,順著手腕不斷下流,刺眼至極。
刺客難以置信地看著聞湛的側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不等他用力抽出劍鋒,背心突然一涼,倒地身亡。
陸雲初聽到聲音回身,見刺客被趕來的聞珏手下刺中,重重松了一口氣:“好險,差一點就掛彩了。”雖說還不到她死的時候,不必擔心,但受傷了總是會痛的,她可不想白白遭罪。
聞湛垂下右手,手心皮肉翻綻,可怖之極。
傷口血流不止,粘稠的鮮血順著白皙的手指滴落在地,一滴又一滴,似綻開的紅花。
忽然,落在地上血花逐漸消失透明,他手上的傷口不再流血,深可見骨的傷口一點一點合攏。
他手心的傷口就這樣憑空消失不見,似乎一切從未發生過。唯有手背手腕上的舊傷晃眼,這麼久以來從未有過好轉。
聞湛垂眸看著自己右手的變化,神色平靜。
第16章 擁抱
混亂很快平息,陸雲初拽著聞湛躲在角落,等場地被打掃幹淨以後才扯著他往外走。
她心有餘悸,拍拍心口:“好險,若是知道今天會有這麼一場戲,我一定不會把你帶出來的。”她轉頭看著聞湛蒼白的面色道,“萬一不小心誤傷了你可怎麼辦?”燭光微弱的蠟燭,再小的風也可能將其吹滅。
聞湛垂頭,手指輕輕顫動著,緩緩將手掌握住。
“陸夫人!”有人喚她,陸雲初轉頭,對上了柳知許殷切的目光。
柳知許對她行了個禮,聲音溫柔:“多謝恩人。”
陸雲初傻眼了,恩人?
她看了眼在追過來的聞珏,又看著面前的柳知許,突然意識到好像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恩人在如此混亂的局面下挺身而出,不計顏面,讓刺客分神,給他人解救知許的機會,此等恩情,知許沒齒難忘。”
感受到聞珏幽怨的目光,陸雲初亂糟糟的腦子“叮”地一下清明了,呼吸有一瞬凝滯。
剛才她站在那裡,脫口而出的話並未按照原臺詞進行,從能夠輕微改變動作,到能夠輕微改變臺詞,一切就像是蝴蝶效應一般,輕微的改變讓劇情的限制在一步步放松,如今一個重要的情節居然被她莫名其妙頂掉了。
她心中有些慌亂,但更多的是無所適從的欣喜,扶起柳知許,結結巴巴道:“柳、柳姑娘不必客氣,救你的人是出手解決刺客的人,我哪裡擔得起‘恩人’二字。”
柳知許笑容更溫柔了:“是你當機立斷、豁出顏面說出那番話才讓別人找到了出手的時機。”
等一下……什麼叫當機立斷、豁出顏面,柳姑娘,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麼誤解?
陸雲初尷尬地幹笑三聲。
“咳咳。”身後傳來咳嗽聲,陸雲初轉頭,見聞湛正抬著手臂以袖掩面輕咳。
她的心立馬提了起來,可下一刻又覺得不對勁兒,以前她懟聞珏的時候聞湛也會以袖掩面輕咳,所以……他不會是在偷笑吧?
陸雲初迷茫地撓撓頭,盯著他,試圖從他表情裡觀察出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偏偏聞湛習慣性低著頭盯著地面,這個角度很難看到他的眼神。
陸雲初什麼都還沒看出來時,就被聞珏出聲打斷了。
“喂,你這麼盯著他幹什麼?”他不知道為什麼特別看不慣陸雲初,尤其是發生剛才那件事以後,總感覺有件特別重要的東西被她奪走了。
陸雲初對天翻了個白眼,轉頭回道:“他是我明媒正娶……呸,反正就是正兒八經嫁的丈夫,我不盯著他,難道盯著你呀?”
聞珏被她的不學無術和厚顏無恥氣噎了。
柳知許忍不住拿起繡帕沾了沾唇角,不是笑話陸雲初不學無術,隻是“明媒正娶”這個詞用錯的地方實在是可愛得好笑。
她偷偷抬頭瞥了一眼那個從未見過的聞二公子,有些擔心他會生氣,一般丈夫哪能容忍妻子這樣胡說八道。
卻見聞湛垂著頭,看著面無表情,可是嘴角卻在偷偷地翹起。
陸雲初覺得自己剛才氣勢略輸一層,於是扯著聞湛的袖口,昂起腦袋對著聞珏道:“今天這個宴席來得實在是糟心,我們這就夫妻雙雙把家還咯!”說完瞟了一眼柳知許,心想你和女主虐戀情深分分合合到大結局才能在一起呢,我就當你嫉妒了。
她趾高氣昂地牽走了聞湛,留下聞珏在原地氣得冒煙。
聞湛人高腿長,陸雲初牽著他的袖子在前面氣呼呼地走,他隻能在後面放慢腳步配合她。
走了一段路以後,陸雲初才反應過來,拽拽他的袖子:“跟上來。”
於是聞湛邁步上前,與她並肩而行。
隔著兩世,陸雲初對劇情的記憶早就模糊了。當時看書的時候走馬觀花,一見配角戲份就飛速劃過,如今自己的戲份都記不清了,倒還記得男女主的感情戲份,早知如此,當初一定不跳著看。
她努力地回憶劇情,男女主經歷了今天這場刺殺以後,便開始了長長的曖昧期,一會兒膩歪一會兒發刀,而惡毒女配似乎在這之後有一段時間沒有出場?
陸雲初搖搖頭,實在是記不清了。她嘀咕著埋怨道:“真是的,不需要我的場合為什麼要讓我來,還是個十五晚上,這麼好的滿月夜——”她抬頭,話音陡然止住。
墨藍的天如一塊舒展的綢緞,月華皎潔而明亮,明月高懸——卻缺了一角,離滿月差得遠。
腦海裡閃過零碎的畫面,她突然意識到,前兩世自己每次望天時,都沒見過滿月。當時疲於奔命,沒有心情賞月,並沒在意這殘月的形狀。
她站定,死死地盯著月亮,為什麼自己會感覺這月亮的形狀如此熟悉。
腦海裡的畫面逐漸清晰。
推開的窗,坐在窗前安靜望月的聞湛身影,墨藍的天幕,高懸的殘月……
當時的月和今日的月沒有任何的區別。
她猛地轉頭看向聞湛,所以他日日坐在窗前望月,看的都是同樣形狀的月亮嗎?
詭異而荒謬的場景讓她有些透不過氣來,不由自主地松開了捏住聞湛袖子的手,後退半步,努力消化這個事實。
雖然早就知道這個世界就是很荒謬的,有無法控制自己的npc,有為了男女主發展作陪襯的世界背景,但……她一直以為虛假的隻是人物,這個世界上還有照耀萬物的光,有溫暖的人間煙火,有肆意生長的野草,有盡力綻放的花,這些都是她努力掙扎、努力生活的意義,沒想到連這些也是虛假的。
如果連這個世界都是如此荒謬而混亂的,那還有掙扎反抗的必要嗎?
她的目光落在籠罩於悽冷月華下的聞湛的身影。
她聽到自己顫聲問眼前人:“聞湛,今夜的滿月好看嗎?”
聞湛垂著眸,安靜地站在原地,沒有動作,仿佛沒有聽見她的問話一般。
在陸雲初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右手不斷的顫動著,想要攥緊,卻隻能顫慄地曲起手指。
就在她以為他不會回答了的時候,聞湛輕輕地點了點頭。
陸雲初感覺一陣巨大的無力感將自己吞噬。
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平復心情。
是的,這個世界很荒謬,荒謬到令人絕望。
但是她不應該意志消沉,她是穿書進來的,她的過去是真實的,她的感受也是真實的,不會被這個世界的虛假所磨滅。
她不由得慶幸,如果自己一開始便出生於這個世界,那麼她該有多痛苦啊,一切都是假的,又怎能判定自己是真的呢?而自己就算能夠掙脫劇情的限制,到頭來盡頭等待她的又是什麼呢?若一切都是虛無,還不如從未清醒。
聞湛右手還在顫抖著,明明掌心毫發無損,卻像是皮肉綻開,不斷地往下流血一般,隻有顫抖才能緩解那種錐心刺骨的疼痛。
他忍不住抬頭,偷偷看了一眼陸雲初。
隻是一眼,又再次垂下頭。
陸雲初再次睜眼時,眼裡的消極與恐慌已通通消失,綻開一個笑容,對聞湛道:“走吧,夜裡涼,別傻站著了。”
說完率先邁步往院裡走,聞湛趕緊跟上。
回到廂房後,陸雲初點上燈,讓屋內充滿溫暖的光線,對聞湛道:“今天的藥湯還沒喝,我去把藥熱一熱,給你端來。”
陸雲初走後,聞湛安靜地坐在桌前,覺得燭光有些刺眼,下意識想要將其熄滅。
手都探過去才發覺燭光微弱,哪算得上刺眼。
他正準備把手收回,突然,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哄”地一聲,他跪倒在地,撞翻桌案,燭臺掉落,微光熄滅,屋內陷入濃濃的黑暗。
陸雲初端著藥回來,還未走近廂房就察覺了不對勁兒,屋裡看著黑漆漆的,聞湛呢?
她快步走過去,將藥碗放在進門出的高桌上。
進門後,她摸索著點亮油燈,走進屋內,一眼看見翻倒的桌椅和滾落在一旁的蠟燭,頓時慌了起來,匆忙往裡間跑。
“聞湛!”她慌張地喊著聞湛的名字,找遍了裡間,卻始終沒有找到他。
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放緩呼吸,聽著屋內的動靜。
屋內死寂無聲,但隱約地,似乎有微弱的喘|息聲傳來。
是小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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