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宋水韻糕點再美味,再舌燦蓮花。
闔宮上下,也沒有一個人接近她。
想想也是。
誰會冒著得罪皇後的風險,去結交一個普通出身的嫔?
又過了幾日。
顧翎下了朝,來了後宮。
看見宋水韻滿宮裡亂竄、結交,發了好大一通脾氣,還摔了幾個盞。
宋水韻雙眼垂淚,跪在地上嚶嚶哭泣。
我倚在羅漢床上,聽綠珠惟妙惟肖地描述顧翎發怒的模樣,撲哧一笑。
綠珠疑惑:「娘娘何故發笑?」
顧翎被謝首輔搞出了心理陰影,平生最厭惡結黨之事。
前朝大臣若有廣結門生、賓客的,少不得被他敲打。
可以說結黨營私,就是顧翎最大的逆鱗。
宋水韻好的不學,偏學這個。
「我笑顧翎。」
我看向綠珠,「還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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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後。
顧翎接連冷落了宋水韻半月。
她冠絕六宮的榮寵。
也出現了一道裂隙。
6.
很快到了我的生辰。
我不喜奢靡,往年千秋宴都是家宴。
但今年,顧翎不知抽了什麼風。
說一定要風風光光地大辦一場,大肆宴請了各路王侯大臣。
衣香鬢影,環佩叮當。
畝產八百斤的御田胭脂米,隨處可見。
江南進貢的佳釀西鳳酒,被某個公侯隨手傾倒。
蜀中雲錦,在地上逶迤如畫。
我身著瞿衣坐在上首,心裡百無聊賴。
顧翎卻很激動。
他看著滿目琳琅奢華,笑著問我:「梓童,你喜不喜歡?」
我不喜歡。
但這話不能說。
我淺淺一笑:「陛下給的,臣妾自然喜歡。」
「朕也喜歡。」
顧翎目光灼灼,亮如星子,嘴邊笑意怎麼也抑制不住。
「這般盛景,都是在朕的治理下才能出現。」
我:嗯?
這人腦有疾吧?
勞民傷財,還腆著臉給自己貼金?
我移開目光,沒有接話。
所幸顧翎也並不需要我接話。
宴至酣時,一個內侍高聲道。
「禧嫔為陛下呈上劍舞一支。」
這便是她的復寵之道?
我稍微來了些興趣,不由坐直了身子。
宋水韻一襲白衣,未施粉黛,面也如桃花嬌豔。
長發僅用烏木簪子挽起,更顯得整個人清冷倔強。
我偏頭看向顧翎。
他緊緊盯著宋水韻,一派欣賞贊嘆之色。
這好色的男人,就是容易咬鉤。
宋水韻手持木劍,手腕輕抬,斜裡刺出第一劍。
軟綿綿的。
一點力道也無。
我在臺子上放塊肉,狗都比她跳得好。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幾個劍招後,宋水韻寂寞如雪地開了口,歌聲曼妙。
我挑起眉。
一眾王公都被她唱詞吸引,紛紛看了過來。
一時間,喧鬧的宴會萬籟俱寂。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好。」
顧翎雙眼放光,撫掌大笑,連連叫了三聲好。
他看向我:「梓童覺得如何?」
我凝視著劍招綿軟的宋水韻。
此時她恰巧唱道:「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確實好。
我含笑頷首:「臣妾也覺得好,灑脫豪邁,大氣非凡。」
帝後都發了話,席間叫好聲接連起伏,還有人高聲稱贊宋水韻。
「此等豪氣,堪稱我大魏第一才女。」
「禧嫔娘娘真如天仙下凡一般。」
「韻兒,」顧翎龍顏大悅。
「這詩是你做的?朕從未想過,朕的韻兒竟這般才華橫溢,天賦異稟,你真是讓朕驚喜。」
宋水韻不卑不亢地應了:「自然。」
她寫的?
唬鬼呢。
這詩中的意象,大開大合,豪氣萬丈。
絕對不是宋水韻能寫出來的。
她說她來自未來,約莫是盜了哪位詩人的詩作。
但我沒有戳破她。
反而從手上摘下一隻瑩潤剔透的玉镯。
「賞。」
「再將我庫裡的纏枝金步搖、寶石頭面、東珠耳珰,一並賞給禧嫔。」
宋水韻接了镯子,又聽到我賞了她這麼多珍奇珠寶。
微微怔住,臉上浮起訝然之色。
她狐疑地抬頭看向我。
不知道我為什麼會賞她。
我端坐上首,雍容衝她一笑:「禧嫔做得這詩,本宮也極喜歡。」
?
「才華這樣好,以後要多多作詩才是。」
有些大臣慣會拍馬屁,忙不迭出來恭賀。
鮮花著錦。
烈火烹油。
宋水韻從未聽過這麼多溢美之辭。
被誇得飄飄然,笑容裡帶了幾分傲氣。
我舉杯,掩住唇畔的笑意。
捧得好。
捧得高些,再高些。
這樣,摔下來的時候,才最慘。
7.
恰逢初一,皇後要為眾妃宣講《女德》和《女誡》。
我執了書卷,還未開口。
便聽下面嗤的一聲笑。
是宋水韻。
她嘴角揚起一個嘲諷的弧度,面露不屑。
「什麼女德女誡,都是封建糟粕。」
「隻有你們這些古代人,才視若珍寶。」
「真是愚不可及。」
「做不到一夫一妻就算了,還甘願學這些東西。」
很好。
她蠢得甚合我心意。
果不其然,恭妃唰地起身,怒目直視宋水韻。
「禧嫔,你說的什麼瘋話。」
「還需要我再重復一遍嗎?」宋水韻與她針鋒相對。
「你自小學的這些東西,都是糟粕,知道糟粕是什麼嗎?」
宋水韻牙尖嘴利:「陛下都說我才情高,你又是個什麼東西,來質疑我,還說我是瘋話。」
「你。」
恭妃被她氣得說不出話,捂著心口。
宋水韻意猶未盡,輕瞥了我一眼。
復寵後,她越發驕縱,冷哼一聲:「大魏的皇後,腦子裡就是這些東西?夫為妻綱?」
我啞然失笑:「那你腦子裡又是什麼?」
「自然是……」
宋水韻昂起頭,頗為驕傲。
「算了,跟你說你也不懂。反正,我能為明鶴做的,遠比你能做得多。」
顧翎到底給她灌了什麼迷藥,
讓她如此一往情深。
宋水韻走到我身邊,微微躬身。
她雙眸間惡意滿滿。
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笑著說。
「謝嘉,我說過,你的皇後之位,遲早是我的。」
說完,她一甩袖,徑直走了。
我捏緊了提花緞的袖口。
恭妃頗為不忿:「禧嫔這樣頂撞,娘娘也不罰她,照我說,往死了打板子才好。」
我嘆了口氣。
擺擺手:「本宮乏了,你們都下去吧。」
9.
宋水韻當眾頂撞皇後的事,以及她的每一句話,雪花般飛滿了宮闱。
甚至傳向宮外。
「禧嫔說的那些,你知道嗎?」
「她一口一個古代人,莫非她不是……?」
「還說什麼才女,要我看,是妖女才對。」
「你們都不知,那位磋磨宮人的功夫可是一等一。」
「噓,慎言慎言。」
流言甚囂塵上。
但誰也不敢到宋水韻面前去說。她一無所知,仍然我行我素。
流言最兇最盛之時,
一道暗色身影悄然跪在我床畔。
「元鬱,」我單手支頤,若有所思地開口。
「裴遠鈞是不是身患痼疾?」
「是,娘娘。」
元鬱道,「裴大人一直身子不好,年初更是得了消渴之症,想來也就是這幾年了。」
「那好。」
我悠悠然看向帳頂。
「那他應該會喜歡,這段流芳青史的美名。」
元鬱深深俯首。
「是。」
翌日,早朝。
中書舍人裴遠鈞手持笏板,越眾而出。
他聲若洪鍾:「臣裴遠鈞,參後宮禧嫔。」
朝堂一片哗然。
顧翎更是不悅地眯起眼:「裴卿的手伸得好遠哪,都管起朕的妃嫔了。」
裴遠鈞置若罔聞。
「陛下,禧嫔出身煙花之地,是為賤籍女子,然而改換頭面,冒充大家閨秀,混進後宮。」
「一介娼妓,怎可能做出那樣豪氣的詩詞?還不知是從哪裡偷來的。」
「禧嫔狐媚惑主,禍亂後宮,頂撞皇後娘娘。」
「還滿口胡言,說什麼封建糟粕之類的話,實乃妖女。」
「陛下專寵這樣的妖女,我大魏列祖列宗,都在天上看著呢。」
「他們安然不痛心?安然不憤怒?」
裴遠鈞越說越激動,叩頭在地,砰砰直響。
「臣請陛下賜死妖女,還我大魏江山一個太平。」
鴉雀無聲。
顧翎氣得鼻子都歪了。
他勃然大怒,從龍椅上站起,指著裴遠鈞:「你,你……」
你是怎麼知道禧嫔出身青樓的?
但他不能說。
顧翎拂袖,聲音陰沉:「裴遠鈞!你妄議朕的家事,汙蔑朕的嫔妃,還拿先祖來壓朕。」
「你好大的膽子。」
裴遠鈞不卑不亢:「臣不是汙蔑,臣有證據呈於陛下。」
顧翎怒不可遏:「證據,什麼證據?你偽造的證據嗎。」
「來人,堵了他的嘴,拖下去,杖責五十。」
「陛下!臣一片赤心,全然為了大魏。」
裴遠鈞一聲嘶吼。
這個年過花甲的老臣用盡了所有力氣,聲聲泣血。
「您已經被妖女蒙了心了。」
「臣,願以死明志!」
話音剛落,裴遠鈞一頭撞在大殿的御柱上。
血濺當場。
金鑾殿寂靜得針落可聞。
顧翎氣得發懵,腦袋嗡嗡作響。
「他以死威脅朕,真覺得朕是面團捏的嗎。」
「來人,把裴遠鈞屍體拖出去喂狗。」
但此時。
又一個大臣站了出來:「臣,附議裴大人。」
「臣附議。」
「臣附議。」
無數聲的「臣附議」。
顧翎雙眼血紅,指著眾人大喊:「你們這是要反了天了。」
而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也洶洶然拉開了帷幕。
有時候,死是最好的武器。
裴遠鈞用一死以及禧嫔出身青樓的確切證據。
換來了六科給事中、十三道監察御史齊齊上疏,請求顧翎處死宋水韻。
奏疏在顧翎案頭足足壓了五日。
他流放了一批,貶了一批。
也擋不住前赴後繼地上奏。
他們有些是忠肝義膽,一片赤誠。
有些是為了博取清名;有些則是受我指使。
但無論如何,目的都是一樣的。
處死宋水韻。
大魏的後宮裡,絕不能存在一個妖女。
事態愈演愈烈。
八百太學生,跪在了太學。
10.
宋水韻慌了。
前朝發生的事,早就流到了她耳中。
她知道,泰半大臣都想要她的命。
甚至,她看到了太學門口跪著的學生。
他們群情激奮,振臂高呼,一聲又一聲。
「求陛下處死妖妃。」
宋水韻慌得不得了,再沒心情出來宮鬥。
終日窩在宮殿裡閉門不出。
不知道是在想什麼對策。
寶華宮內。
綠珠輕輕為我按揉著頭:「娘娘不喜禧嫔,暗殺掉就是,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我微微一笑,沒有答話。
我這般,並不是為了宮鬥。
顧翎薄幸而多情,殺掉一個宋水韻,還會有千千萬萬個宋水韻。
身為女子,隻著眼於宮鬥,就算鬥出花來,鬥成寵妃。
也無異於戴著镣銬跳舞。
但我不想苛責宮鬥宅鬥的每一個女子。
就如我從來不曾苛責恭妃。
她們不比宋水韻,她們一生下來,便被灌輸「夫君為天」和「男尊女卑」。
她們被人強行戴上了枷鎖。
從生至死,一刻不曾摘下。
我要做的,
是打碎這枷鎖。
宋水韻沒有坐以待斃。
顧翎的萬壽宴上,她信心滿滿呈上一物。
顧翎最近正為她的事忙得焦頭爛額,皺眉問道:「這是何物?」
「鹽。」
宋水韻昂首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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