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倉皇無措地站著,看著溫景修手背上青筋畢現,他在死死壓抑著什麼。
突然,他手中的佛珠串盡數斷了。
一百零八顆菩提散落一地,恍若一場冷雨砸落。
皇後也被突然的變化驚住。
溫景修抬起空蒙冰冷的眸子,淡淡落在我身上。
「她不是我夫人,我也沒有娶過妻。」
大概看了一眼又嫌髒,他重新合上眼眸,「我此生心中隻有神佛,不見眾生,她隻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謝過娘娘和皇上好意,我此生不會再沾紅塵,更不會娶妻生子。」
我渾身滾燙,無處可容身。
是啊,和袈裟拜堂,算什麼明媒正娶的妻?
喉嚨間的疼,鼻根的酸澀,我都忍了下來。我跪在他們腳前面,輕聲道:「……民女不敢打擾娘娘和國師探討佛法,隻是想問國師身體……」
不等我說完,溫景修緊緊皺眉,滿目冰冷:「出去!」
「一身臭皮囊而已,不勞沈家三小姐記掛。」
我跌跌撞撞地離開,花枝劃過面頰,痛得我閉了閉眼睛。
便聽見房間裡,皇後與他未完的談話。
「本宮知道你娶她,是無奈之舉,但你未免對人家太無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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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父在朝中為太醫,本分規矩,沈家雖然門第一般,但我看她溫柔乖順……心隱你莫後悔。」
「心隱」是溫景修的法號。
他的心,確實像是隱匿了,我想靠近,也近不了寸步。
久久不聽溫景修回答。
皇後問他:「……你是不是還在等阿那柔?大漠使臣進京朝拜,她也快來了。」
7
這是我第二次聽到「阿那柔」的名字。
溫景修曾抱著我,求著我不要離開他。
原來,是把我當成了阿那柔,另一個他藏在心底的女子。
青蓮臺上的聖僧,不是不會愛,不是不能墜入紅塵萬丈。
隻是,不會為了我。
一股遲來、酸澀難堪的痛意,幾乎將我凌遲。
皇後說,她快要來京城了。
我是一定要走了,佔著旁人的位置本就像個賊,我不想自己連最後一點體面也沒了。
回到後院,我開始翻找陪嫁的箱子。
好在沈家子嗣雖多,娘沒有忘了我,把沈家代代相傳的醫書給了我。
青瑣為我倒了一杯茶:「小姐你眼睛都紅了,可是那些人又欺辱你了?」
我搖頭,在國師府的一年裡,頭一回綻開笑容:「我們馬上就能走了,我這是高興!」
入了夜,我捧著熬好的藥,守在佛塔前。
衣衫磨過心前傷口,我忍不住痛得吸了口涼氣。
醫書上說,治療筋脈逆轉的疾症,需要心頭血做引子。
我身上沒有其他長物,也隻剩下這捧滾燙的心頭血能給他。
青瑣哭著搖頭,不肯下手。
隻能我自己來,對著鏡子比劃位置,終是對著心口剖了下去……
劇痛傳來,豆大汗珠滾下,青瑣心疼得不停地為我擦汗。
痛過之後,卻是解脫般的輕松。
隻要他喝了藥,身體好轉,我與他便不再相欠了。
這一刀,也讓我痛得清醒。
沈初宜你和他天壤之別,不管你做什麼,他都不會動凡心。
天上清冷的月亮,靠得太近,會被凍傷。
剜出心頭血,也剜掉了他。
我再也不要了……
此刻,我捧著那碗辛苦熬出來的藥,等溫景修喝一口。
初來的人卻不是他,是他身邊的許嬤嬤。
她居高臨下,盯著我手裡的藥罐,嫌惡地捏住鼻子:「什麼味道?又腥又臭,黑乎乎的,能給人喝嗎?」
夜風吹得我身子微微搖晃,我嚅動著蒼白的嘴唇,急切辯解:「這藥能治國師大人的病,我熬了兩個時辰,還……」
她接過藥罐,當著我的面倒了個幹淨。
苦澀的藥味混著淡淡的血腥味,在風中飄灑。
胸前的傷口,似乎又疼了一分,我站不穩了。
她輕蔑道:「國師府不缺靈丹妙藥,你少費這些心思!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耍這些手段,不過是裝可憐裝賢惠,想見國師一面。」
「我沒有……」我垂眸,強忍著把眼窩裡滾燙的熱意逼了回去。
足尖的繡鞋弄髒了,剖心入藥,他也是不屑喝的。
好像,我做什麼,都是錯。
許嬤嬤往後退了幾步,連拍裙角,生怕藥湯沾上她。
「往後這些事不必做了,佛爺最討厭別人心思不正。少點花花心思,國師府裡還有你的容身之處,再有下次……佛爺不怪你,我都饒不了你!」她尖聲厲氣,大聲呼喝。
引得守在佛塔前的下人,都捂著唇朝我看來。
8
「誰敢喝她做的東西,誰知道裡面又放了什麼不幹淨的藥!」
「佛子會損了修為,就是因為她使了見不得人的手段吧?」
我蹲下身,拾起被砸壞的藥罐,扭頭往回走。
每走一步,心口都在疼,沒一會兒胸前洇開一小片血跡。
心頭血已經剖給他了,再多的我也彌補不了。
如此,放過他,也放過我自己。
沒等走回住處,又一次遇上了刺殺。
國師府裡亂成一片,許嬤嬤驚慌失措地叫:「有刺客!」
不過喊了一聲,就被抹了脖子。
看著逼近的黑衣人,手中藥罐墜在地上,我提著裙裾,吃力地往回跑。
跑到佛塔前,抵著冰冷的大門,我已無處可退。
我含著哭腔,拼命敲佛塔的鐵門:「大人,大人……救救我!」
裡面淡然慈悲的敲木魚聲、誦經聲卻沒有停。
恍惚,裡面的人已經入定了,聽不到我聲嘶力竭的求救聲。
念誦的梵音,一字一句地敲在我的心上,如千斤重錘般砸下,敲得我血肉模糊。
他明知我會死,卻還是選擇冷眼旁觀。
他是聖僧憐憫眾生,唯獨把所有的恨都給了我。
我馬上就要死了,他袈裟上汙濁的一筆也能洗幹淨了。
在死之前,我忍著心口劇痛,顫聲問他:「……如果外面的人是阿那柔,大人也會置之不理,如此冷漠嗎?」
9
一瞬間,佛塔裡的木魚聲停了。
面前刺客提刀砍下,我閉上眼睛。
他做出選擇又怎樣?我已經等不到了。
一道劍光更快閃過,擋下了那一劍。
彼時,我不知齊聿的真實身份。
隻看到他黑色錦衣下包裹的緊實修長的腿。
面前人蒙著面紗,隻露出一雙眼尾上挑、猶如刀刃的眸,昳麗而危險。
可就是這個素不相識的人救了我的命。
「多謝你出手相救……」我捂著胸口,掙扎起身想向他行禮。
他劍柄抵在我肩頭,不用我起身,聲音聽來低沉:「你受傷了?」
心口這道傷,卻不是刺客傷的,而是我自己。
我苦澀蒼白地笑了笑:「我沒事。」
他收了劍,露出手臂上一道鮮血淋漓的傷口。
「等等。」我追了上去。
他玩世不恭地挑眉,抱著懷裡的劍:「怎麼,救命之恩,打算以身相許?」
我原本蒼白的臉,被他一笑,頓時紅了起來。
「不……不是!那些人是在追殺你嗎?」
他壓了下眉峰,眸光也冷了幾分。
我卻平靜地望向他的眼睛:
「你救了我一命,我理當還回去。」
「如果你信我,可以先去我住的地方躲著,等身上的傷好了再離開。」
他嘖了一聲:「沒記錯的話,你是國師夫人,你不怕他吃醋?」
溫景修連我的死活都不在乎,怎麼可能會吃醋?
況且,還了心頭血之後,我與他算是兩清了。
「那你也應該聽過,我和袈裟拜堂的事……」我笑著揭開傷疤。
這件事在皇城曲館裡演繹,早成了笑料。
正因如此,成婚三日後回門的事宜,也被沈家取消了。
所有人都將我當成恥辱。
「我住的地方很偏,平時下人都不會過來,很安全。」
「看來,你在國師府裡過的日子可真不好。」他收起了那副吊兒郎當的姿態,語氣眼神中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柔軟。
我捂著胸口,一瘸一拐地走在前面引路。
看我走得太費力,他忍不住了,粗粝的手從後面掐住我的腰,一個打橫直接將我抱了起來。
我嚇得驚慌失措:「你……你幹什麼?」
他低下頭,面上聚起壞笑:「聲音再大一點,不怕把夫君引來?」
夫君?
溫景修算不得我的夫君,他把我當成阿貓阿狗,不會當作妻子。
隻是看著他使壞的笑,我忍不住又紅了耳根。
「放心,我身上有傷,有心無力。隻是看你走得太慢了,免得被刺客再追上。」
他抱著我,長腿邁入屋子,把青瑣嚇了一跳。
「小姐,他是誰?」
我沒有隱瞞:「他是我的救命恩人,青瑣你到門外守著,別讓任何人進來。」
等青瑣離開後,他抱著我環顧四周:「要不是我知道那個和尚不近女色,我還以為你是他府裡的小丫鬟。」
我住的地方很簡單,連幾件像樣的家具也沒有。
「你對溫景修很熟悉?也是皇宮裡的人?」
他垂眸看著我:「小東西,太聰明可不是件好事。」
「那……那你可以放我下來了嗎?」
從進門到現在,他都沒有放手的意思。
10
他的耳根可疑地紅了紅,兩手一松就扔Ţűₒ我下來,看我要摔倒,又趕緊扶住。
我身形一晃,雙手撐在他結實的胸口。
他嘶的一聲,倒吸了一口涼氣,劍眉挑了挑:「想謀殺救命恩人?」
「對……對不起……」移開的掌心有血跡。
他的胸前也有傷。
救命之恩,理當要報的。
娘說我直腦筋,但凡像兩個姐姐,聰慧有手段一點,也不會落得這個下場。
我看了一眼胸前的傷口,煩躁地搓了搓面頰。
我確實又笨又傻,想著別人對我好,我也得對別人好。
我欠了別人的,必須還給他!
對溫景修是這樣,對他也是。
「這位大哥如何稱呼?」
他大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天生便是使喚人的氣勢:「大哥?我何時多出你這個傻妹妹?」
我隻是看他比我高出許多,氣勢壓人,看著比我Ţů₀年長,便喚了他一聲「大哥」。
我抿了一下嘴唇,不知該稱呼他什麼才好。
他先嘆了口氣:「難怪那和尚看不上你這傻姑娘,一本正經,不經逗。我姓齊,你隨意稱呼。」
「齊大哥,把衣服脫了。」
他猛然咳了起來,雙眸灼灼地盯著我:「你、確定想看?」
我無辜地眨了眨眼睛:「齊公子胸口有傷,我隻是幫你上藥而已。」
他莫名松了口氣,說了句我聽不懂的話:「是我想多了,小傻子哪會開竅?」
我出嫁前跟著爹爹學過醫術,在醫者眼裡不分男女。
可看到他身子時,我還是面頰滾燙,咽了下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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