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嬛飲完一杯,撂下酒盞,不知是否因著酒意,襯得臉色愈發蒼白。
她漆黑瞳仁裡折出些亮光,終是笑起來,笑得悽厲而詭譎,「謝懷嬴,你是不是以為我如今落魄了,真會向你服軟?」
「騙騙你,你就信了。那酒裡有毒呢,你毀了我的一切,就跟我去死吧!」
語氣怨毒至極。
我抖開衣袖,酒水淌落出來,她慘白唇邊的那抹笑,就倏然僵住。
我低低嘆了一聲,道:「蕭嬛,我以為經歷了這些,你該學聰明了。」
「看來沒有。」
聽她剛剛說出那番話,我有一瞬也起了殺心,手摸到了袍袖下短匕的鞘口。我拔出利刃,寒光一現,對面之人一張臉霎時如土色。
但我想到孟勘,他還在等我。
我不該再生事端。
隻猶豫之際,走神的片刻,蕭嬛忽然取出一方錦帕,揚手向我擲過來。那帕子展開,藥粉撲面而至,躲卻躲不開了。
我起身閃避,稍一動作,隻覺渾身氣力盡失,人跪伏在地,匕首也跌在一旁。
我匍匐著去夠,蕭嬛一腳又把它踢得更遠。
她俯身覷著我,「對付你,怎能沒有點別的防備呀。你看,我學得……好不好?」
她學得很好。
我掙扎著想要站起來,才堪堪支起身子,又被人壓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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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嬛指使著那兩人制住我,自己踱步到小桌前,將整壺酒提在手中,一步步向我走過來。
我費力地仰起頭,隻能看到她眼裡如火的恨意。
「我什麼都沒了,搖尾乞憐,活得像條狗一樣。你呢,謝懷嬴,你憑什麼可以逍遙事外?我那麼努力地討好韓讓,不要臉面地活下來,就是為了能看到你死的一天……」
「可他竟答應放你走,他怎麼能答應放你走!」
她的衣擺曳過我眼前,嘶啞的語聲響在頭頂上方,理智燃燒殆盡,隻餘陰冷刻毒。
「好在,上天有眼呢,你跟我來了。他做不到的,我還可以——自己動手!」
到這般境地,我再怎麼反抗也無濟於事。蕭嬛就掐著我的下颌,幾乎想要把我的骨頭捏碎,硬生生將那一壺酒灌下來。
我跌在地上,殘餘的酒水嗆在嗓子裡,咳得狼狽不已。
蕭嬛仍在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她指著我,諷然道:「謝懷嬴,你看看你,輸得多慘啊……」
她抬手的時候,指尖都在顫,袖口的衣料滑落下來,露出一截腕骨,白皙的膚色上落滿青紫的傷痕。
其實,哪裡還有什麼輸贏呢。
遺憾嗎?也許吧。
隻差那麼一點,就差那麼一點了。
我與孟勘說好,要去看塞北的雪,江南四月的桃花。
看不成了啊。
我隻覺得五髒六腑都不由自主地難受,眼前的景象花了,不知是酒裡的毒起了效,還是漫過眼眶的淚。
耳畔的聲音都漸遠,依稀一片嘈雜混亂,有人驚呼,有人尖聲叫嚷。
身邊的人倒下,殷紅的血濺在整個視野裡。蕭嬛瞪大了眼睛,仰面躺下去,寒光凜凜的劍在她心口刺出一片朱砂。
「迎迎!」
是誰喚我。
我用盡力氣轉回頭去,周遭的景物都不清明,卻唯獨將那人看進了眼裡。
孟勘狀若瘋狂,手上還攥著一柄滴血的長劍,豔紅的色澤淌落下來,蜿蜒成一條小河。
他在我身前跪下來,眼裡的光一點點泯成了灰。
我說:「她也服了毒酒,你不來,她也死了。」
還來做什麼。這副樣子,怎麼收場呢。
孟勘仍攬著我,嗓子啞得不像人聲,「我來得太晚了。」
近在咫尺,我卻快要看不清他了。我費力地抬起手,撫上他的眉眼,好不甘心。
「是啊,你來得好晚,一直都太晚了。
「如果有下輩子,一定要早一點遇見我啊。在一切開始之前,遇到幹淨的我,她沒有沾染滿手的鮮血,沒有犯過那麼多的錯……
「如果有下輩子,不要再生在亂世了。太苦了,太苦了啊……」
我心裡一陣陣地疼,疼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對不起,沒能陪你長命百歲。」
孟勘哭了,我從沒見過他哭。滾燙的東西落在我的臉上,滑進我領口的衣料裡。
我扯起一個笑,啞聲道:「以後別拿劍了,跟你……一點都不搭。」
他扔了那把劍,清脆的一聲響,兩手攬起我,緊緊擁住,「好,不拿。」
雜亂的甲胄聲,腳步聲,從殿門外湧進來。
我惶然地抓著孟勘的手,急急道:「你去跟他認個錯吧,他不在意蕭嬛,你去認個錯吧……」
刀兵出鞘的利響,四下裡紛然,隱約有箭矢搭在弦上,張弓之音。
我眼前徹底陷入一片漆黑,渾身發冷,卻有人俯身擁我入懷,化去所有的森寒。
意識在漸漸流失,那人溫柔的嗓音卻傳進耳朵裡,低回繾綣,如嘆息。
他說:「迎迎,我就來陪你了。」
番外
案前說書先生將折扇一合,故事便算是講完了。
我扔了手裡的一把瓜子,百無聊賴地理了理衣袖。
初冬時節落了第一場新雪,遠處有人撐傘而來,待他走到近前,傘面微抬,露出一張端方清貴的臉。
我衝他招手,「夫君,這邊!」
他收了傘,抖落一身雪花,躬身入茶棚下。
我曾大病過一場,好轉來便什麼也不記得。這人說自己是我夫君,我自然信了。
我與他在鏡前一站,天生一對,相稱得很,不像有假。
何況他生得這般好看,簡直撞在了我的心坎上,左右我也不虧,不認白不認。
這人在我身邊落了座,自袖中取出一支發釵來,比在我鬢間。
周圍有人看過來,我面子有些掛不住,就把那釵子隨意一別,然後問他:「今兒個學堂裡可有什麼趣聞?」
他展眉而笑,溫聲道:「不曾。」
「夫人今日又聽了什麼故事?」
我來了興致,忙不迭道:「是京城的舊聞呢。這故事裡,那名動一時的權相,同夫君一樣,也姓孟呢。」
「哦,是嗎?」他抿了抿唇,淡淡笑著應聲。
我抱住他手臂,「不過——他名聲可差了,哪有我夫君好。」
不知是不是錯覺,這人垂了垂眼簾,情緒似有一瞬不悅。
我抓著他的手晃了晃,他抬起頭,又是那副矜雅的模樣。
我就說嘛,肯定是錯覺。
我夫君向來人最溫和,連隻雞都不忍殺。上回我把削果子的小刀遞給他,讓他幫忙拿一下,他非是不肯,死活就說不適合他。
他膽子可小了,有時半夜做了噩夢,都要抱我才能睡得著。
但沒關系——
我會一直陪著他呀。
總之,我這個夫君啊,什麼都好,十裡八鄉就沒人不喜歡他。
他們根本不了解,這人看著總一副溫文有禮的模樣,實則有時心黑得很。
有一次我看鄰家養的貓兒極討人喜歡,等他回來,就旁敲側擊地跟他講:「夫君啊,你看,你平時都要去教書,留我一個人,怪無聊的。」
我眨巴眨巴眼睛,把話往目的上引,「我覺得,我還缺個伴兒,就比如……」
還沒說完,這人傾身過來,吻去我後半句話,一雙眸子湛湛然,笑得矜貴風雅,「我明白了,夫人,我會努力的。」
努力什麼啊。
要命,燭火又被他吹熄了。
不光如此,他還經常騙我。
我為他親自下廚做羹湯,做好問他鹹了還是淡了,他告訴我正合適,簡直敷衍至極。
我嘗了,根本難以下咽,端著碗就要去倒了,這人偏偏伸手取過,就這麼喝淨了,還同我說:「夫人親手做的,這天底下獨此一份,怎好浪費。」
他說這話時,單手支頤,斜靠著桌子,木頭制的破爛桌椅,被他生生倚出一種雍容貴氣。
雪還未停。
他撐著傘,我挽著他臂彎,踩著雪,一步步走回家去。
路上荒僻,走著走著,前方有個漢子橫著副挑子,攔住了道。
我一眼就瞧見他手裡提的刀。
壞了呀,怕是遇上了劫道的了。
那人提著刀就過來了,我當下腦子一空,一手將身側之人護住,什麼都未及想,合掌為刃劈在那人腕間,輕輕松松就把他的刀搶了來。
那刀不知怎的,在我手裡就像活了過來,行雲流水地轉了個方向,架在對方肩上。
恍惚之間,我眼前浮現起陌生的一幕。似在夢中,我也曾這樣,一手牽著身邊人,一手提劍,自絕境當中,殺開一條血路來。
大約就是夢吧。
那人面色煞白,縮著脖子,哆哆嗦嗦喚了句:「孟……孟夫子。」
他的眼神,分明瞧向了我身後。
孟……夫子?
身後這人輕咳了一聲,攔我道:「夫人,這是……學生家中長輩。」
此時那刀面上的雪滑落了一層,露出了原本柴刀粗粝的刀刃。
哎呀,這……有那麼一丟丟的尷尬。
我扯起一個溫和無害的笑,訕訕把刀塞回對方手裡,乖巧地挽住身邊人衣袖,「夫君,這可真是……嚇我一跳呢。」
提柴刀的漢子放了刀,樸實地一笑,「我家這樣的境況,若沒有先生肯教,哪裡能念上書呢,可都得謝謝孟夫子。」
他說著,彎著腰從扁擔裡翻出一小籃雞蛋,塞進我懷裡。
「沒什麼好送的, 都是自家的東西,你們就收著吧。」
他俯身挑起擔子,揮手作別,「瑞雪兆豐年, 來年啊, 又是好收成咯。」
人影在雪裡, 踏出一行深深淺淺的腳印, 漸漸地遠了。
雪也慢慢停了。
我還挽著身邊人的手不放,他收傘時就不小心將雪灑落了滿頭。
我踮腳幫他拂去雪花,忽而又笑,「夫君,你瞧這雪落在發上, 像不像白了頭。」
他也幫我理了發梢的落雪,徐徐道:「像啊, 夫人可要與我, 白頭偕老。」
我點頭,朗然道:「那是自然,我一定陪你——長命百歲!」
這人不知怎麼,倏而紅了眼眶,啞著聲說:「好。」
我忽然眼底一澀, 隻覺得這般好景, 都像是赊來的一樣。就仿佛從前,曾歷過多少苦痛,一直一直疼到心裡。
明明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不過, 從前怎樣,也都不重要啦。
此時此刻, 就很好。
我倚著身邊之人,心滿意足,揚起一個淺淺的笑來:「夫君你看, 天下太平,真好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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