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路走到禁宮牢中,門口的看守今夜似乎偷了懶,靠在桌子上打著呼嚕。
也好,不想驚動太多人。
我腳步有些虛浮,不自覺地咬緊牙關,一路走了進去。
卻在拐角處,聽到了闌適香壓著怒氣的聲音。
「你怎麼敢的?我說過會想辦法解決,你怎麼敢?」
我頓住了腳步,站在拐角的陰影裡,聽著侍監的聲音響了起來。
「公子,路已至此,不可回頭了。」
什麼不可回頭?什麼公子?
「就算不看三芊,她也是我祖母的養女。」
養女?看我?說的是……我娘?
「公子,您別忘了,若不是她娘,您祖母不會死,這顆棋子如今沒用了,如今她能頂著皇帝後妃的名號安葬,已是厚待了。」
良久的沉默中,我恍若置身冰窖。
「還有那竹息香,奴才已經扔了,不會有人發現的,您隻管用好公主這最後一顆棋子,為雲家翻案,您還是雲家唯一的嫡子、雲老將軍的後人,到時候,您就是想娶她,也是配得上的……」
後面的話,我已經聽不見了。
我不想在這裡待了。
我想回去,回到汴梁去,回到花月樓去,回到我娘的懷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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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扶著牆,想走出去。
腳下卻一陣虛軟,似乎很遠的地方聽到有人質問:「誰在那裡?」
聽不清了,不想聽清了。
脖頸後突然一痛。
我徹底地失去了意識。
26
我似乎睡了很久很久。
不然怎麼會醒來後,看著身邊的一切,都這麼陌生。
他們說,我是公主。
我覺得是真的,因為這裡很華貴,還有穿著龍袍的皇帝,日日疼愛地過來看望我。
他們說,我之前病了一場,如今痊愈了。
我覺得是真的,因為我如今身體很好,可是睡了這麼久,從前應該是生了大病。
他們說,我娘是從前的雲妃娘娘。
我半信半疑,那幅畫像我看著很親切,畫像角落寫著「雲適瑤」。
這名字很陌生,可那個適字,念出唇齒時又鼻尖發酸。
那幅畫掛在我的殿內,我總覺得少了什麼,那雙眼睛不應是鳳眼,應是杏核眼,眉間似乎應該多一顆紅痣。
他們說,雲妃娘娘是陛下的白月光,當年雲家蒙受不白之冤,才被抄家連累,當今陛下是個明君,已經為雲家翻案了,隻可惜雲家已無後人,雲國公府再也無人襲爵。
雲家,好陌生。
我不愛跟這些人說話,也不愛和皇帝說話。
他們似乎都不知我過往,我也無人想傾訴現況。
我總覺得,他們瞞著我許多,可問也問不出,我也不想問了。
似乎有人曾跟我說過:「若你心中有了答案,就不必問了。」
宮中的一切都很陌生,隻有一個人很熟悉,是一位年輕太醫。
他姓陸,他爹是前太醫院院判,是罪臣。
他在太醫院,是戴罪立功,也是看在他娘的份上,得到的一個好後路。
他娘是皇帝的親妹妹,算起來,他是我的表哥。
他看我的眼神是藏著過往的,我知道,他是真的認識我。
中秋節這天,外邦使臣來賀。
他們是來求和親的。
當朝的公主隻有兩位,一位是我,一位是長公主。
皇帝許諾了長公主,留下了我。
「從前我虧欠你娘許多,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了。」皇帝看著我,滿臉慈祥,滿目悲傷。
「你也大了,朕為你選一個驸馬,可好?」
我點點頭,他們說過,公主都是要有驸馬的,那便選吧。
「皇兒有心儀的嗎?或者,可有什麼很喜歡的東西,朕讓世家弟子選了來見你。」
很喜歡的東西嗎?
我思忖著,手不自覺地摸著腰間那塊兒金牌子。
腦海中依稀地晃過一個頸串,上面有一塊兒一樣大小的泥牌子,還有三枚銅錢。
銅錢上似乎還有些香氣,就像我偶爾路過御花園角落時會聞到的竹子香。
我失了神,不自覺地開了口:「三枚銅錢。」
我想要,那三枚竹子香的銅錢。
【番外——闌適香】
1
京都的梨園行都說,我是天生的角兒。
我耍得了武生的棍棒刀槍,唱得了旦角的宛轉悠揚。
前半句,是天生的,後半句不是。
我唱得了旦角,是因為六歲那年,我便成了半閹之人。
我是雲國公的嫡孫,祖父當年為了避免皇帝猜忌,放棄了兵權,一身領兵打仗的本事沒傳給我爹,隻讓我爹學了醫,進了太醫院。
我的姑母,也送進了宮中。
皇帝與我姑母本就有情,我家雖釋了兵權,倒也安穩自在。
六歲那年,姑母生下了一個孩子,被封為雲貴妃。
卻在半個月之後,突然被指私通之罪。
父親為避嫌,相信了陸朝熹那個中山狼,一場滴血認親,徹底地汙了我姑母的清譽。
一夜之間,我家四十幾口人被押進大牢。
一個小太監偷偷地來探視,說姑母在宮中已經被人用弓弦活活地勒死。
那個Ţų⁸小太監我認得,他從前是我家的門房,姑母進宮後,他便去做了太監。
「雲大人,奴才實在沒本事,沒能救下娘娘,如今奴才還有個辦法能救公子,隻是要公子受些委屈才行……」
他把我帶走了,留下我的外袍,團在稻草裡,左右一間牢房關著那麼多人,少一個孩子,一時半刻也不會有人注意。
我藏在他寬大的下袍裡,去了淨身房。
那裡角落裡躺著一個跟我身量差不多的男孩子,下半身的衣裳滿是鮮血,人已經失了氣息。
「這是沒扛過去閹割的人,公子,你換上他的衣服,我夜裡把他換過去,隻當你死在牢中了。」
「隻是出宮時,還會檢查一番,公子您得委屈一下,受個半閹,才好躲過。」
很疼。
疼得我以為自己也要死了。
我不知道他當年是如何扛過去的這淨身,隻為了陪在我姑母的身邊。
我被他送到了梨園行,教我的師父話很少,從不問我從哪裡來,是什麼身份。
他對當朝也不甚關心,倒是知道很多前朝的事。
他那裡很多書,有一排架子上,還有從前我爹的書。
「你從哪裡偷來的?」我指著問他。
「偷?」他狠狠地打了我一戒尺,「這些可是你的買命錢。」
2
我十四歲那年,師父死了。
此時,我已經是梨園行有名的角兒了。
宮裡那位小太監,已經成了侍監,一般的宮人都要喚他一聲「侍監大人。」
「公子,棋局已經布好,我等都是你手中棋,執棋的人,該動了。」
他給了我個冊子,上面是可用之人。
其中一個朱筆畫的,是汴梁名妓。
我聽說過她,隻是沒想到,她也是當年抄家中活下來的人。
因為她是我祖母的養女,所以隻是隨那些侍女家僕一樣,被賣了。
我去了汴梁,她長得很像我姑母。
她也是用這張臉,勾引了微服私訪的皇帝,生下了我們這盤棋最重要的棋子,一個孩子。
「我當初答應侍監,一定保下這個孩子,若是個男兒我們便扶持他日後上位。」
「可惜……是個女孩。」
「但她很乖,她很懂事,很知道心疼人,我如今還有一些貪心,公子,我想讓她平安。」
3
我把她帶在身邊八年。
這八年,我看著她從小不點兒長到亭亭玉立,看著她古靈精怪地偷懶爬樹,看著她知道我不喜近女色時主動地擋在我身前。
看著她說:「戲子怎的?前朝也有位武生名角兒,守城之時槍挑數十個叛軍,戲子唱的是歷代豪傑千古事,賺的是十年功夫錢,如何便低人一等了?」
我好像,越發地離不開她了。
她很信任我,對我做的事,一無所知。
可我想,她如今多信我,日後知道真相的時候,就會多恨我吧。
我改了主意。
我不想殺狗皇帝了。
隻要狗皇帝願意為我家翻案,我便不殺他了,這樣她會不會少恨我一點?
4
花燈會那天,我知道陸朝熹在。
他一直惦記著父親留下的那本醫書。
從前父親還在的時候,我和陸歲辰也是很好的兄弟,可如今……
我答了題,陸朝熹果然來找了我。
我按照計劃,一步一步地走,果然他拿去邀了功。
等消息的時候,她問我:「知足嗎?」
知足嗎?
我看著她陽光下的側臉,心思亂了半拍。
侍監進府來傳喚的時候,我知道到了收網的時候了。
我不想帶她進去了,可她要進宮的時候,我還是沒有阻攔。
一切都按照我們計劃的進行著。
夜裡吃茶時,我滿腹心思,看著她和陸歲辰一無所知地暢想未來,心下思緒紛亂。
「喜歡啊,京都熱鬧,皇宮華貴,御膳都那麼好吃,誰都會喜歡啊。」
她說。
她的語氣有些少見的淡然,我想,那也許是失落吧。
她以為自己不屬於這裡,擁有不了這些繁華,殊不知這些本就是她的。
「怎麼都好,曾有人跟我說,遠在江湖便懸壺濟世,近在朝堂則為生民立命。」
陸歲辰說著。
我知道那個人是我。
那個他舍不得拿出來的雪容膏方子,也是我給的。
我想了又想,開口問他,若他爹錯了,他當如何?
他卻說,他爹不會錯。
我私自改了計劃。
按照原計劃,侍監下毒給太後,逼陸朝熹認罪,然後再以她做要挾,逼迫皇帝翻案。
可我不想這麼做了。
皇帝答應給我丹書鐵券,我當面求了翻案。
皇帝當然大怒,但如此,她的身份可以揭開了。
她成了公主,就不會被輕易地被利用要挾了。
5
我沒想到,侍監殺了她娘。
他好像瘋了,也許從我姑母進宮的那一天,從看著我姑母被勒斷脖子那一天,他就已經瘋了。
他隻想還我姑母清白,旁的他都不顧及。
他打暈了三芊,他掐著她的脖子倒進去一顆毒藥,逼我做決斷。
我做了決斷,跟著他一路去見了皇帝。
6
雲家翻案了。
侍監死在了當年我姑母被勒死的偏殿裡,脖子上纏了三根弓弦。
皇帝要雲家無後,這樣他才再也不會看到與此事相關的人,日後再不會時刻地想著自己從前的錯事。
可我得活著,三芊體內的餘毒清不淨,我得活著,為她養著身子。每個月一份的蜜餞,便是解藥,不知她愛不愛吃。
7
皇帝到底還不算十足的暴虐昏庸,他沒有把我永遠地關在暗無天日的地方。
而是讓我在御花園角落的一處枯井裡了卻殘生。
這處枯井下挖得很寬,像一個小窯洞,倒也可以生活。
枯井上面有竹子,看著掉落的竹葉,我總能想起從前與她坐在院子裡剝竹子的樣子。
如今我給她下了忘昔丹,那些往事應該都記不起了。
8
第一場雪下來的時候,陸歲辰來了。
他扔下來了三床厚厚的棉被,還有一簍炭火,隻字未言便離開了。
他爹害死了我滿門,我讓他爹永遠地不得出天牢。
我倆是再也無話可說了。
9
轉過年來第一場雨下來的時候,打落了很多竹葉。
我坐在枯井下一側的窯洞裡,Ṫúₒ看著井底積下的水,還有水上的竹葉發呆。
她從前很喜歡下雨,她喜歡雨水浸泡竹子後的氣息。
不知如今,她忘卻Ṱü⁻了從前,還會不會喜歡?
上面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有人來了嗎?
我就著水看著倒影,依稀地看見井邊坐下一位女子。
看著很瘦,好似病態,不知道三芊如今是不是也這般瘦弱。
我看著那背影出了神,突然上面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陸歲辰,這裡從前我沒來過呢,好大一片竹子,我好喜歡這味道,以後你再偷偷陪我來好不好?」
我渾身都僵住了,看著水中的倒影渾身發抖。
良久,傳來了另一個熟悉的聲音。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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