舔了舔唇角,慕晚抬頭看他,男人垂眸,修長的手指扣住杯蓋,輕旋了一下。杯蓋打開,熱氣蒸騰而出,慕晚聞到了一股薄薄的藥味。
杯子被遞了過來,慕晚收回視線,接過杯子後,直接喝了一口。
溫熱的液體流過喉嚨,她發痒的喉嚨都變得舒服了不少。慕晚稍一停頓,拿著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地繼續喝了起來。
“不用都喝完。”柳謙修提醒。
熱氣從杯口冒出,她的眼睛也被浸潤了,湿漉漉,亮晶晶。她停下,唇角潤著藥汁,她用舌尖輕掃了一下,問:“為什麼?”
男人眼眸微垂,似乎第一次聽到這個問題。
慕晚將唇放在杯口,牙齒輕輕咬了一下,一聲輕響後,她含混不清地說了一句:“我喜歡喝這個,很甜啊。”
衝劑類的藥,算不得苦,但也算不得甜。而慕晚是真覺得甜,不是那種回甘,而是熬化的蜂蜜,從舌尖甜到心底。
柳謙修昨天收留了她,今天還給她衝了藥,慕晚眼角明媚,帶著甜兮兮的開心。她將剩下的藥喝完,手指擦過杯身,身上熱氣騰騰的。
“你今天晚上有沒有時間?我上次說的那家餐廳,咱們今晚一起去吃吧,我請你。”
喝了藥,她好像暖了過來,臉頰和唇色都重新恢復紅潤,湿漉漉的黑發下面,黑長的眉,漆黑的眼,紅潤的唇,一點點色彩就使她重新散發出明豔的光輝。
柳謙修淡淡地看著她,走廊內人來人往,空氣裡滿是湿漉漉的水汽。
他半晌不說話,慕晚微咬了咬唇,眼裡閃過一絲遺憾:“我想吃……”
“好。”柳謙修答應了。
慕晚上午拍攝完了在文城醫院的戲份,下午的時候,她去了文城城郊。這裡有大片的民國舊宅,保留著原汁原味的民國氣息,除了作為影視拍攝地之外,這裡還算半個景區。慕晚從長街穿過,周圍全是賣小吃和小玩意的。
陰雨綿綿的天氣,置身於這種江南小鎮的雨巷,總能讓人心生寧靜。慕晚打著雨傘,踩著青石板,進了一家院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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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裡,攝影機機位架設,演員與劇組工作人員各司其職,冷寂的民國建築裡,被注入了一絲人間氣。
雨還沒停,慕晚剛收起傘準備化妝換戲服,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力道十足。她還未轉身,就被高美拉到了一個角落裡。
“你昨晚幹嘛去了?”高美穿著一身民國丫鬟的粗布戲服,扎著兩個馬尾辮,白嫩嫩的臉皮上,五官都皺在了一起。
“喝醉了,去朋友那裡睡了。”慕晚輕描淡寫地說道。
“你這裡還有朋友?”高美問完,隨即松了口氣,胖胖的手松開慕晚的胳膊,高美嘆氣道:“你昨晚去了酒局就沒回來,我還以為你和張……”
慕晚昨晚去迎客軒前,給高美發短信說她要參加飯局,會回去得晚一些。而昨天張導的房間裡被送出去一個女演員……慕晚是什麼樣的人,高美一清二楚,但她昨晚徹夜未歸,高美一直想問,又不敢問。直到今天看著她完好無損地站在她面前,她才敢提了一嘴。
正說話間,劇組開拍,張承澤坐在機位後面,喊了一聲:“action!”
攝影機前,一名穿著青色短衫,黑色長裙的民國女學生站在宗祠前,正和旁邊兩位中年男女對戲。
中年男女飾演女學生的父母,父親憤怒,母親悲傷,而女學生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將臺詞背完了。
“這女主角演技太差勁了。”高美小聲地和慕晚說道:“而且今天這幕戲,是要她跪著演完的,她不肯,導演當即改了劇本。”
高美說完的時候,眼前的這幕戲拍完,張承澤幾不可查地嘆了一口氣,女主角抬眼過來,眼睛裡帶著詢問。
張承澤:“過了。”
“這都過了?”高美差點吐血,慕晚勾起唇角,在旁邊笑了起來。
“人生真的挺不公平的。”高美看著幾個助理湊到女主演身邊,想起了昨天晚上被從張承澤房間裡抬出去的女演員。這其實也是有人傳了她聽到的,不過個張承澤喜歡喝酒,喝酒後玩兒女演員手段比較變態,昨晚的事情也不算是空穴來風。
那個女演員就算這樣,最後也不過是在這部戲裡多拍幾個鏡頭,而這個慕青,輕而易舉拿下女主角,並且全劇組都圍著她轉。
“命好太重要了。”高美感慨,隨後,她掃了一眼身邊的慕晚,說:“但是她演技這樣,就算再大的投資,最後也沒什麼水花和名堂,還會把名聲搞臭了。我們慕晚就不一樣了,長得美演技好,要有人捧的話,肯定火遍全球。”
高美後半部分的話是調侃,慕晚一笑而過。但她前半部分說得挺有道理,娛樂圈不少真金白銀都扶不起的阿鬥,長得漂亮,沒有演技,最後還是不溫不火。
慕青是怎麼想的,慕晚沒興趣知道,她和高美說了一聲後,去了更衣室換衣服化妝。
這個老宅是慕青所飾演的女主角的家,這裡的戲份,大多都是和女主角的對手戲,慕晚和慕青也有。
兩人都是間諜,慕晚來給慕青送消息,也正是因為這次見面,導致了她最後被謀殺。在慕青的閨房裡,慕晚將手上的紙條傳遞給慕青,慕青接過,說完臺詞,這幕戲就過了。
慕晚收起情緒,起身到了一邊,倒是慕青先看了她一眼。最後,她眼梢微抬,收回了目光。
拍完這幕戲,慕晚在宅子裡的戲份就算拍完了。她在更衣室換衣服時,聽到了外面傳來了女演員們的驚嘆和驚豔聲。她換好衣服出門,抬眼望去,眼睛裡一片大紅。
整個宅院,被無數的玫瑰花裝點成了花海,清幽的玫瑰香氣在空氣裡彌散開來,混合著女人們少女心炸裂的尖叫聲,朦朧又夢幻。
慕晚出門,高美走過來,小小的眼睛裡還有未散盡的驚奇。
“沈城沈公子送的,剛才的場景你沒看到,一排黑西裝的男人,抱著一捧一捧的玫瑰花往這裡堆。別人一天收到的玫瑰花,比我一輩子收到的都多。”
女人總是感性的,喜歡浪漫,高美說話間,語氣裡滿是羨慕。
“現在劇組先停拍了,剛剛慕青收到花後就去車裡打電話去了。”高美補充了一下後續。
慕晚看了一眼庭院裡嬌豔欲滴的玫瑰,甚至沒有插腳的機會,她眼睛裡一片紅,和高美道:“我先走了,今天請了朋友吃飯。”
高美抬眼瞥著慕晚,眼神裡滿是納悶。
“你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啊?整個劇組隻要是女的,都羨慕嫉妒瘋了。”
花香濃鬱,慕晚喉嚨有些痒,她揉了揉鼻子,對高美說:“我不喜歡花。”
相比慕晚不喜歡花,高美先注意到了她的聲音,她看著慕晚微微泛紅的臉,關切道:“你是不是感冒了?”
“沒事,我先走了。”
說完,慕晚拍了拍高美的肩膀,起身走出了老宅。
長街很長,且漸漸開闊,街上零零散散地分布著幾個遊客。慕晚穿梭其中,給柳謙修發了條短信。
【慕晚:柳謙修,我拍完了,你在哪兒?”】
慕晚選定的餐廳就在離著文城賓館兩條街道的文城商業街上,為了節省時間,她將地址發給了柳謙修,兩人分別打車直接去餐廳。
發完短信,慕晚後背靠在了出租車車座上。外面漸漸上了黑影,雨夜風微涼,慕晚頭有些沉甸甸的,一開口,鼻音沉重。
“師傅,麻煩關一下冷氣。”
慕晚到商業街的時,雨已經停了。夏日的細雨將空氣中的悶熱下透,吹過的風都是涼的。商業街人流攢動,都是出來乘涼遊玩的。
慕晚越過人流,朝著餐廳走去,還未走到餐廳門口,她就看到了站在那裡等她的柳謙修。
頭似乎一下就不重了,清爽的氣流吹散了她身上的溫度,慕晚叫了一聲。
“柳謙修~”
男人回眸,清俊的臉上,漆黑的雙眼裝滿了商業街的璀璨,像鏡面湖倒映著星空。心跳漸漸不穩,慕晚笑起來,她快步走了過去。
待走到他身邊,慕晚抬眼亮晶晶地看著他,說:“就是這……”
她還未說完,一隻觸感冰涼的手就放在了她的額頭上,慕晚眸光一動。
掌心觸碰的額頭滾燙,鼻音軟糯,在他低頭時,她仰頭被他測試著溫度,還小小的咳嗽了一下。
“你發燒了。”柳謙修收回手,掌心滾燙依舊,不知道是誰的體溫。
她的頭在他收手的那一剎那,再次變得悶疼了起來。嗓子有些痒,慕晚剛才撐起的精神也頹了下來。
確實是發燒了,今天淋了一天雨,剛剛打車過來的時候都覺得迷迷瞪瞪的。但都約好了,慕晚不想回去,她想和他一起吃飯。
腦袋裡一片混沌,慕晚呼吸都有些深,熱熱的氣息呼出,慕晚抬頭看著柳謙修,說:“你早上給我的藥為什麼不管用。”
她似乎燒糊塗了,說話都沒有邏輯性了。
“管用的藥都苦。”柳謙修說。
她眉頭小小地一蹙,嘴唇癟了癟,似乎滿是不滿。
垂眸看了她一眼,柳謙修又抬眼看了看四周,對慕晚道:“你在那裡等我。”
順著柳謙修的目光看過去,慕晚看到了一家美妝店內供客人休息的長椅。她也確實是累了,昏昏沉沉地點頭,然後隨著柳謙修去了那裡坐下。
這個點兒,美妝店人不多,長椅上就隻坐了慕晚一個人,乖巧聽話。
柳謙修起身離開,慕晚拉住了他的衣角,他回頭,慕晚看著他,說:“我在這裡等你,你要早點回來啊。”
柳謙修垂眸看著她,點了點頭,慕晚松開了手。
美妝店裡的人不多,冷氣似乎關了,比外面要暖和些。但慕晚坐了一會兒,就有些焦躁了。又等了五分鍾後,她抬起頭看向門外,柳謙修回來了。
他手裡拿著一個白色的袋子,袋子上畫了紅色的十字號,能猜得出裡面是藥。而等他整個人都出現在慕晚的視線裡,慕晚看到了他另外一隻手拿得一束東西。
下面一圈白色,上面一層藍色,最中間是一層粉色……一束超大豪華版的棉花糖。
慕晚從長凳上站了起來。
柳謙修買了些退燒藥,他在美妝店內買了一瓶水後,才拿著東西走了過來。將手上的棉花糖遞給慕晚,邊拿藥邊說道:“一會兒藥苦就吃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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