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時,殿內已不見裴璉的身影。
而她的床尾整整齊齊疊放著一床薄被。
明婳看著那豆腐塊似的被子愣怔了許久,才喚來採雁:“殿下是何時走的?”
採雁昨日雖未隨行赴宴,卻也從採月口中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是以愈發揣著小心,挽簾低聲道:“回主子,殿下卯時便起了。”
現下已是巳時,他兩個時辰前就走了。
明婳問:“他起了那麼早去了何處?”
採雁道:“殿下起後,先在庭外練了半個時辰的劍,而後沐浴更衣用膳,辰時離去,奴婢瞧著那方向,好像是太後娘娘的春暉殿。”
帝後來骊山後基本巳時才起身,辰時也就許太後年紀大覺少,是醒著的。
明婳知道裴璉一向嚴以律己,每日事務都安排得井井有條,沒想到他來了骊山仍是這般毫不懈怠。
反觀她懶懶散散,無所事事,在他眼裡,估計與那扶不上牆的爛泥無異了........
“主子,您怎麼了?”
採雁見自家主子醒來後一臉悶意,不禁哄道:“昨日才過生辰呢,長大一歲,得更歡喜些才是。”
明婳晃過神,抬眼看向採雁:“我是不是真的很沒用?”
採雁面色大變:“主子這說得什麼話,您怎的這般妄自菲薄。”
“哥哥能文能武能上陣殺敵,戍邊衛國保百姓太平,姐姐能掐會算頭腦精明,日後來往絲綢之路與番邦互通有無,可我……我好像在爹爹阿娘、哥哥姐姐的庇佑下,隻知吃喝玩樂、作畫看戲,好不容易能為家裡出一份力,嫁來東宮當這個太子妃,卻也不是一個令人滿意的太子妃……”
明婳越說越覺得喪氣,烏發披散的小腦袋也垂得更低:“就連阿瑤妹妹,小小年紀,卻也有她一份身為皇室公主的責任和擔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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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自己這“上不如老,下不如小”的人生,明婳隻恨不得尋個烏龜殼,縮在裡面一輩子不出來見人了。
採雁試圖安慰:“大娘子算學好,可娘子您的畫技也不差呀,殿下之前也不是也誇過您的畫技麼?”
明婳:“作畫有什麼用,難不成我以後沒錢花了,擺攤賣畫?”
採雁一噎,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好在鬱悶了一陣,明婳嘆口氣:“罷了,也許我這輩子注定是個庸庸碌碌、無才無能的俗人。採雁,端水來吧,今日還得去給皇祖母和母後謝恩。”
昨日長輩們送來生辰賀禮,還允她出宮赴宴,於情於禮都得走一遭。
為了不讓太後和皇後注意到她的異樣,明婳今日也打扮得明媚鮮妍,梳了個垂雲髻,花鈿璎珞輕搖曳,一襲雪青色輕羅襦裙,繡邊綴著梅蘭蘆雁的紋樣,裙褶逶逶垂地,步履生花步步嬌。
採雁見了,滿口誇道:“主子長了一歲,容色也更豔麗了。”
明婳攬鏡自照,見著自己漂漂亮亮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就你嘴甜,不過就是一日的區別,哪有那麼誇張。”
主僕倆說笑間,也帶著一幹宮婢內侍朝著太後的春暉殿而去。
巧的是皇後也剛好在春暉殿給太後請安,見著明婳來了,許太後笑意溫和地看向她,“婳婳來了。”
明婳頷首,笑靨乖巧:“拜見皇祖母,皇祖母萬福。”
轉身又朝皇後請安:“母後萬福。”
皇後神情復雜,似是透著幾分凝重,抿唇不語。
明婳疑心自己是看錯了,再次抬眼,皇後已偏過臉端起茶盞,徒留一個線條清婉的側顏。
三人齊坐於內堂,明婳謝過恩後,又與兩位長輩聊了會兒家常。
約莫半盞茶的功夫,皇後道:“我還要陪太後禮佛,你先回去歇息吧。”
明婳想到回去要寫和離書的事,便也沒多留,點頭:“那兒先告退了。”
她起身離去,感受到兩位長輩的視線也一直落在她的身上,直到她繞過那扇藍底灑金松鶴同春的屏風,那視線才被隔絕在裡間。
不過沒等她走下主殿臺階,猛地記起有件事忘了轉達。
“哥哥姐姐已決定八月十六便離開長安,中秋宮宴便當做是送行宴,不必再勞煩帝後另外設宴踐行。”明婳拍了下額頭,懊惱道:“這麼重要的事,我怎忘了說。”
她看向採雁和一幹宮人:“你們在這等會兒,我去去就回。”
說著,便折身返回殿內。
殿門守著的婢子們見太子妃當即折返,便也沒再通報。
明婳快步走入內殿,剛要繞過屏風,卻聽得裡頭飄來的依稀對話聲。
“聽說昨夜裡,兩個小家伙都沒一塊兒用膳……殿內也沒叫水……按理說,這不應該呀。”
“唉。”這聲嘆息來自皇後。
許太後轉而安慰:“沒事,沒準璉兒是累了呢,就衝他趕來骊山的這份心,他心裡還是有婳婳的。”
皇後:“隻是不知他是自個兒情願來骊山,還是收到我和他父皇的口諭,被迫而來……我聽說昨日他和明婳回宮時,明婳一直無精打採的,似是在馬車裡起了爭執……”
許太後驚呼:“還有這事?好端端的,怎麼就起了爭執?”
接下來的話,明婳並未再聽。
她滿腦子隻有那句“收到口諭,被迫而來”。
怪不得他這個日理萬機的大忙人會趕來骊山陪她過生辰,原來歸根結底,是無法違逆父母之命。
虧她昨日見到他還那麼歡喜,甚至看到那份生辰禮時,心裡有那麼一絲搖曳的悸動……
原來她就是個徹頭徹尾、自欺欺人的傻子。
明婳當然無法怪帝後背後瞞著她,畢竟長輩們是一片好心撮合,可一想到裴璉昨日在馬車裡的冷冰冰的模樣,還有他送她生辰禮時那副“這是孤精心給你準備的禮物”的模樣,她隻覺得胸膛一陣堵得慌。
騙子,大騙子。
這麼會演,他如何不去戲臺子上演!
離,必須得離,她才不要再和一個對她毫無情意的騙子郎君過下去!
-
行宮西邊的蘊秋閣,雕梁畫棟,風景宜人,紫薇花開得正爛漫。
樓閣二層,天家父子正在對弈。
一局罷,裴璉抬袖:“父皇高招,兒臣甘拜下風。”
永熙帝瞥了眼那棋局,嘖嘖搖頭:“你心不定,這棋也下得一塌糊塗。”
又伸手指了棋盤兩處:“這麼大的漏處,你都沒看見,心思是飄到哪去了?”
裴璉眼神輕晃,須臾,抿了抿薄唇道:“兒臣早說過,今日並無下棋的興致。”
永熙帝乜他一眼:“你是怪朕強留你了?”
裴璉垂眼:“兒臣不敢。”
“不敢?”永熙帝鼻中發出一聲輕哼:“朕是你老子,還不知道你。”
說著,視線再一次落向兒子右手虎口處那一抹淺淺的紅痕。
旁人許瞧不出,他卻是一眼看出,那是個牙印。
能在太子手上留下牙印的,除了太子妃,旁人估計也沒這麼膽大。
一想到自家一向古板嚴肅的兒子被小姑娘抓著咬的狼狽畫面,永熙帝嘴角不禁翹起,當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有心調侃兩句,話未出口,便見裴璉起身,那蒲紫色寬袖霎時遮住整隻手。
“父皇若無其他吩咐,兒臣便回西殿處理公文了。”
“難得來骊山一趟,你也別總是繃著,有空多陪陪你新婦,去後山騎騎馬、踏踏青,現下天氣也沒那麼熱了,正是外出遊玩的好時候。”
裴璉垂首道:“是,兒臣會抽空安排。”
永熙帝眉梢挑起,直到太子離去後,才一臉稀罕地與劉進忠笑道:“還真是日頭打西邊出來了,他竟沒一口回絕。”
又想到方才那個牙印,臉上笑容愈發深了:“到底是年輕,精力足,花樣多。”
劉進忠躬身應著,不忘趁機奉承:“也多虧陛下神機妙算,一招激將法,叫太子殿下對太子妃上心不少。”
永熙帝把玩著白玉棋子:“朕與皇後唯他一個嫡子,他從小到大養尊處優,要什麼有什麼,這皇位也注定要交到他手中,他全然未曾體會過有人爭搶的危機,便覺得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包括給他娶的妻,也必須按照他的心意,遵循他的規矩……可朕給他定下這門婚事,便是給他找個能相濡以沫、相親相愛的伴,而非一個傳宗接代、無甚感情的工具。”
說到這,永熙帝憶起多年前的往事,道:“他還年輕,不知能有個真心愛他的女子是多麼可貴的一件事,想當年他嶽母為了嶽丈,那是連命都能豁出去……唉,朕這心裡,當真是羨慕極了。”
他這輩子大抵是沒機會有那個待遇了,便盼著兒子能得到個傾心相許之人。
劉進忠見皇帝又陷入回憶,靜靜陪了好一陣,才提醒:“陛下,那魏六郎那邊,您打算如何安排?”
“魏洛中是個踏實本分的,人到中年也就這麼一個嫡子,便保全一下吧。”
永熙帝將掌中棋子隨手擲入玉盞中,“若朕沒記錯,魏洛中的妻兄是蓟州總兵侯勇?”
劉進忠頷首:“是。”
永熙帝:“嗯,你往魏府走一趟,便說慣子如殺子,趁著還年輕,送去蓟州歷練一番,來日成才也不算辱沒了‘靖遠’這二字。”
-
西殿,半敞窗棂後是一片幽幽綠竹。
福慶快步上前通稟“太子妃求見”時,裴璉正跽坐長案前,處理昨日積壓的公務。
聽得她來,他提筆的手一頓,思忖兩息,才道:“請她進來。”
福慶眼底掠過詫異,忙不迭頷首:“是。”
裴璉盯著面前的公文,思緒卻不由飄回了今早將被褥放回床裡時,她的被子踢到一旁,四仰八叉,露出個雪白肚皮呼呼大睡的模樣。
都十六歲的人了,睡姿卻如六歲稚童般。
他彎腰拉過被子給她蓋上時,她嘴裡還咕哝著:“壞……討厭……”
雖不知是做了什麼夢,但隱約感覺是在罵他。
不過她現下既能主動尋來,看來一覺醒來,氣也消了。
思忖間,殿內響起一陣輕緩的腳步聲。
裴璉掀起眼簾,便見那一襲明豔裙衫,妝容精致的小娘子款款走來。
她鬢發間斜插著一支金步搖,隨著她蓮步輕移而搖曳,晃出一道又一道絢爛明亮的金光,襯得那張雪白小臉愈發清豔。
“拜見殿下,殿下萬福。”
明婳在長案前站定,規規矩矩行了個禮。
裴璉斂眸:“免禮。”
見她左右並無宮人跟進來,他眉頭輕蹙,剛要喊人,明婳道:“是我不讓他們進來的。”
迎著他探尋的目光,明婳籠在袖中的長指攥緊了那份和離書,正色道:“我來尋殿下商量一件事,談完就走,不必喝茶,也不會耽誤你多少功夫。”
裴璉看向她:“何事?”
明婳抿了抿朱唇,走到桌案旁,從袖中將那封書信放在了桌上。
裴璉掃了眼那疊著的信紙,伸手拿過,於桌前展開。
掃過第一行時,他鳳眸輕眯,偏臉朝明婳投去一眼。
明婳心尖一緊,掐著手掌努力裝淡定。
好在那一眼過後,他便繼續看著那封和離書。
就在明婳跟隨著他的目光,覺著他差不多看完了,卻見裴璉提起一旁的朱筆,在書上畫了個圈,而後又將和離書擱在她面前。
明婳怔了下,烏眸茫然:“你這……什麼意思?”
裴璉看向她,語氣平靜:“錯別字。”
第034章 【34】
【34】
明婳:“???”
低頭再看那被圈起的字, 其實也算不上錯別字,隻她寫的時候有些潦草,墨色暈染連成一片, 像是多寫了一橫。
剛要解釋, 話到嘴邊又頓住——
重點是錯別字嗎!
“我現下是要與你和離!很認真的, 你嚴肅點!”
裴璉掀眸,看著面前雙手撐桌、上身微傾,儼然一副氣勢洶洶模樣的太子妃, 不禁皺起了眉:“和離?”
明婳:“對!和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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