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幽是白刃裡之主, 冥界真正的主人,無人敢殺。
寂蒼是魔界之主, 也是上一任魔王最寵愛的孩子,無人敢殺。
檀淮是禪宗少主,整個禪宗對他傾盡了心血,無人敢殺。
沈辭玉是沈家少主,沈家掌握著仙界三分之一的靈脈,無人敢殺。
桑黛是劍宗大小姐,因為是知雨劍主、修真界最年輕的金丹修士,備受關注,無人敢殺。
應衡是劍宗仙尊,但當時已經被“圍殺”,自然無人打他的注意。
而宿玄——
宿玄?
桑黛陡然間回身,望著身後的宿玄。
他沒什麼表情,依舊是那副寡淡的模樣,完全不關心自己的過去,隻是看著桑黛。
桑黛試圖從他的眼睛中找出來當年他經歷的事情,可以往那些紛擾的心聲在此刻蕩然無存,宿玄根本沒有去想那些事情。
【黛黛……害怕了嗎?】
桑黛說不清心裡什麼感受,他總是這樣,擔心她害怕什麼?
桑黛什麼都不會怕。
她看著宿玄的眼睛,走到他的身前,仰起頭問他:“宿玄,告訴我,當年你被選中獻祭給歸墟靈脈,你到底經歷了什麼?”
他們的距離很近,換做以前的時候,宿玄肯定滿腦子又是那些亂七八糟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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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劍修的臉上全無笑意,一雙眼睛冷沉,安靜看著他,等著他給答案。
【黛黛……】
桑黛問:“宿玄,我想知道。”
柳離雪也收起了滿不正經的態度,一貫愛仙植的他守著滿園的珍稀仙草,卻並無半分歡喜。
他當然知道宿玄當年經歷了什麼。
他也知道翎音的話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如果天級靈根真的可以救歸墟,那麼不僅是桑黛,這七位天級靈根覺醒者都要遭到四界的圍殺。
不管身份多麼重要,當觸碰到了絕大多數人的利益,那麼被群起攻訐便是他們最後的結局。
桑黛思索的時候會皺眉,宿玄看著她微擰的眉頭,忽然伸出手,指腹觸碰上她的眉心。
“桑黛,不要皺眉。”
九尾狐灼熱的手指觸碰到她,兩人截然不同的體溫太過清楚。
“宿玄,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經歷了什麼?”
“已經過去了。”
“你忽然奪位……是因為那件事嗎?”
“……是。”
“……好,我知道了。”
宿玄不願意說,但僅憑這些,桑黛也能猜出來些經歷。
一人獨自殺了十二殿長老,血洗王室,宿玄的經歷不會好。
她說不清是因為什麼,心裡有些酸酸的,宿玄在她的心裡一直都過得很好,妖界的王,天級靈根,生活奢侈又舒服,為人總是驕傲肆意的,她以為宿玄是絕對的天之驕子。
她以為宿玄是妖界的皇子,妖界縱使不喜歡他,卻也不會苛責他。
可能將一個不大的少年逼到孤身一人與妖界為敵,妖界到底做了什麼,宿玄又到底經歷了什麼?
有人捏上了她的臉,輕輕掐了掐她臉頰的肉。
力道很輕很輕,但滾燙的體溫還是讓桑黛明顯察覺到。
宿玄的眼睛含著笑:“桑黛,你在想本尊?”
桑黛點頭:“嗯。”
她太實誠了,從不說假話。
宿玄最喜歡這樣的桑黛,很好猜,也很好。
他捏了把劍修臉上的軟肉,戳了戳她的鼻尖:“鼻子都紅了,本尊沒死呢,還當上妖王了,厲害吧。”
“厲害。”
“那你擔心什麼?”
“沒有,我隻是覺得……你很辛苦。”
桑黛這人沒怎麼入過世,曾經一門心思修行,不知道這種話說出來會是什麼樣子,隻是一本正經地在說。
宿玄看著她的眼睛,一顆心很安寧。
真奇怪,隻要有桑黛在身邊,過去的那些事情似乎都可以忘掉。
他總能有無盡的安全感。
“桑黛。”
“嗯?”
“我不辛苦。”
【隻要有你在,我可以有勇氣做任何事情。】
他的話與他心裡的話一前一後傳進桑黛的腦海中。
桑黛的心跳好似露了半拍,接著是一陣又一陣劇烈的心跳,快到她覺得自己要窒息一般。
宿玄直起身,揉了揉劍修的烏發,將她發髻上的珠釵戴正。
“長得這般好看,不要總是皺眉,也不要隨便相信陌生人,容易被騙。”
宿玄雖然在替自家劍修戴珠釵,可是眼睛卻盯著秋千上的翎音。
她總是端著笑,即使被人用不善的目光盯著,好似也根本不會在意。
宿玄不知道翎音對桑黛是什麼感情,她給人的感覺太過復雜。
替劍修將發髻收拾好了後,宿玄將桑黛往身後扯去,高大的身形擋在她的身前,長睫半垂。
“翎音,你到底想幹什麼?”
翎音反問:“不是你們來找我的嗎,為何會問我想幹什麼?”
宿玄道:“你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們會來找你嗎?”
他忽然間冷了臉:“翎音,你想殺桑黛,還是想救她?”
翎音挑眉:“我為何要殺她?”
“若不想殺,為何要將赤沙泉的路堵住?”
柳離雪驚駭看向宿玄。
他竟然從一開始就知道?
不僅是宿玄,就連他身後的桑黛神情也格外平淡,好像早就知道了這件事一般。
“你們……你們都知道?”
宿玄瞥了他一眼,那一眼格外嫌棄,好像在說“我們不是傻子。”
柳離雪:“……”
早說他們知道啊!
他還在想怎麼才能越過翎音偷偷告訴他們呢!
柳離雪搖開扇子,使勁給自己扇風。
他收回不久前說的那句話,即使桑黛來了,宿玄依舊不當個人。
桑黛從宿玄的身後走出,問:“前輩,為何要堵住赤沙泉的路,你不想我出去?”
翎音搖頭:“我沒有想過要殺你。”
“那為何要這般做?”
翎音問:“桑黛,你可知我為何要自斷雙腳將自己困在這裡?”
桑黛回答:“不知,前輩會說嗎?”
“你問,我就說。”
桑黛道:“好,那前輩請告訴我們答案。”
“因為我一旦出了赤沙泉,天道會殺了我,以及,我有不得不守在這裡的理由,但這個我不能說,你遲早會知道。”
宿玄反問:“因為當年你泄露的天機?”
翎音第一次收起了笑,道:“是。”
“那天機到底是什麼?”
“你猜。”
宿玄又冷了臉:“翎音。”
可翎音依舊坐在秋千上,面無情緒,雙方無形對峙。
桑黛忽然道:“前輩,晚輩鬥膽猜一下,是否當年你窺見的天機出現了變故,所以前輩你也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你窺見的天機還會不會發生?”
僵局被打破。
翎音瞳仁一顫。
桑黛接著道:“而那場變故是因為我。”
翎音的眸底沒有情緒,宛如冷冰。
“我猜猜,前輩你窺見的天機中,與這四界的存亡有關,而能決定四界生存的,隻有歸墟。”
周圍安靜,沒有人說話。
“歸墟本該覆滅,這是你六千年前窺見的天機,對嗎?”
翎音沒有說話。
宿玄和柳離雪也保持沉默。
桑黛還在說:“可現在這天機變了,而且是因為我。”
宿玄擰眉,柳離雪聽得雲裡霧裡。
翎音忽然笑了,柔聲道:“你接著說。”
“前輩,或許我接下來說的話,你會覺得很荒謬。”
翎音溫婉笑著,安靜等桑黛說。
“我應該死在兩月前的那場大戰中,是嗎?”桑黛淡聲道:“起碼前輩你六千年前看到的天命中,七位天級靈根覺醒者,我是最早隕落的那一個。”
翎音的笑徹底垮掉,一貫淡然的臉上也有了些驚詫。
柳離雪瞪大了眼。
“桑黛,你說什麼?”宿玄握住她的手腕,不可置信問:“什麼兩月前你應該死去,你怎麼會知道這些?”
比起翎音和柳離雪的驚詫,宿玄似乎不一樣。
他隻有擔心。
眼中的擔憂濃重到幾乎要溢出來,桑黛與他對視,能聽到他不穩的心聲。
【你在胡說什麼,為何會死在兩月前的大戰?】
【黛黛,你怎麼可能死呢?】
【誰敢殺你,誰敢殺你?】
他很激動,一想到桑黛會死的這個可能性,周身的低氣壓根本收斂不住,握著桑黛手腕的手也隱隱用力。
她有些疼,但卻沒有掙扎。
隻是與宿玄對視,輕聲道:“宿玄,或許是天命吧,你可以當做是我做了個夢,夢裡的我死在了兩月前,那夢太真實了。”
而宿玄死在了她死後的第一百年。
書中寫,宿玄死在了劍宗,死在了後山。
那是她住的地方。
在天道和沈辭玉要聯合殺他之時,他卻孤身一人去了劍宗,獨身在後山隕落。
“桑黛。”宿玄的聲音在抖,咬牙道:“你不會死的,本尊不可能讓你死。”
隻是想到桑黛會死的這個可能性,宿玄便紅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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