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聲音很清淡,沒有一絲波瀾。
黑衣青年嘀咕道:“我說了你又聽不見。”
果然,應衡毫無反應。
身上依舊是那身素氣的白衣,烏發用發帶潦草扎起,他的記憶依舊停留在一百多年前,隻覺得自己睡了一覺,醒來後便換了個世界一般。
眼前一片黑暗,他聽不到也看不到,甚至都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五感盡失,靈根也沒了,連靈力都使不出來,方才那一套劍招還是憑著肌肉記憶。
“你……你說話了嗎?”
應衡可以感受到這根樹枝抵著那人的脖頸,但他如今聽不見,也不知道那人到底回應了沒。
黑衣青年懶散別開眼,身形消失在原地,轉瞬出現在另一處。
應衡回眸,眸光空洞。
“你到底是誰?”
黑衣青年找了個地方坐下,掏出甘蔗糖咬碎一顆嚼吧嚼吧。
他淡聲道:“你根本聽不見,浪費我的時間。”
應衡這人脾氣好,沒得到回應後沉默一瞬,用剛醒來還不算太清醒的腦子仔細思考,最終在一片寂靜中得出結論,這人似乎沒有要害他的心,但好像也不太想救他。
這裡很冷,冷到應衡如今的凡人之軀根本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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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回樹枝,微微頷首道:“抱歉,我……我不記得許多事情,我是不是出事了,你救得我?”
對面沒有回應。
應衡接著說:“我的耳力如今不行,但識海還可以聽到聲音,你可以傳音給我。”
黑衣青年看著他,咽下嚼碎的糖,冷嗤一聲,用靈力為應衡傳音。
“是我救的。”
應衡的識海中傳來一道聲音,冷冷淡淡沒有情緒。
但他沒有聽到殺意。
“你……為何要救我?”
“一人委託。”
“……誰?”
“不想說。”
他不願意說,應衡也不勉強
應衡摸索著在一旁的石頭上坐下,坐的筆直又淡定,又問:“道友,我……我可以麻煩你一件事嗎?”
“……我說不可以你就不麻煩了?”
“我確實需要你的幫助,我身上若還有值錢的東西,你可以都拿走。”
這次應衡聽到了一聲冷笑,冰冷沒有感情。
他有些不解,看來這人真的很不想救他,興許是覺得麻煩,那又為何要救他,到底是誰委託的這人?
可識海中再次傳來回應:“你先說。”
應衡反應過來,這是他答應了。
他笑了下,溫聲道:“可以幫我找一個人嗎?”
“找誰?”
“我徒弟,桑黛。”
黑衣青年頓了一瞬,沉默許久,隨後掏出顆糖嚼碎,含含糊糊說話:“找她幹嗎?”
應衡道:“我要回去為她過十歲生辰。”
“……”
“道友?你還在嗎?”
“十歲生辰?”
“對。”
應衡睡了太久,腦子有些反應不過來,模模糊糊記得自家弟子似乎要過生辰了。
可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又為何會變成這樣,他自己也不知曉。
應衡微微擰眉,聽到識海中一聲冷笑。
“睡了一百多年,你不會真睡傻了吧?我別真救了個傻子啊,我自己的事情還沒辦成呢,你別讓我白忙活一場了。”
什麼意思?
應衡有些聽不懂,一百多年是什麼意思?
他說不出話,腦海裡一些破碎的記憶畫面閃過,鑽心的疼。
應衡捂住頭咬牙忍住疼痛,無措看著識海中一閃而過的塊塊記憶碎片。
他看到破碎的殘肢斷臂,聽到絕望的尖叫,瓢潑大雨之中,一人站立在雨中宛如惡鬼,渾身都是血水。
地上有人扒著他的白衣,破碎的聲音喊道:“應衡仙君……救命……”
畫面又一轉,他又看到一張稚嫩的小臉,跪在雨中求著他。
她喊著:“師父,不要走,不要丟下黛黛!”
應衡想要去扶起她,他不理解,他怎麼可能丟下桑黛,她為何要跪著?
可他看到的畫面中,他卻是頭也不回地離開,留下重傷的桑黛躺在雨中痛哭。
雨水砸在她身上,他一直當做親生女兒對待的徒弟渾身是傷,嚎哭出聲爬著要來追他。
再然後……
再然後,是上千人將他包圍起來。
“叛徒應衡,摧毀歸墟靈脈,殘殺蒼梧道觀,作孽多端,仙盟已下追殺令!”
“殺了應衡,他必須死!”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叛徒!”
然後……
記憶戛然而止。
應衡的神情茫然,空洞的眼睛無光,聽不到看不到,沒有味覺嗅覺,也沒有觸感。
很多記憶都想不起來,他像是渾渾噩噩過了許久一般。
可隻有一張臉在他的記憶中格外清楚。
桑黛立劍心那天,他將知雨劍穗掛上劍柄,小姑娘握著知雨劍朝他拱手行禮。
“師父,弟子定當刻苦修煉,護四方平安。”
他摸了摸她的頭發。
“為師會將畢生所學都傳授給你,黛黛,你會成為四界最強大的劍修。”
可為何,他會將重傷的她丟在大雨之中,桑黛還那麼小,還沒長大成人,他怎麼可能在這時候丟下她?
她拖著渾身的傷跌倒在地,在雨中爬著也要追他,哭著求他不要走,他怎麼就走了呢?
應衡茫然站起身。
“黛黛……黛黛……”
他得去找她,向他的弟子道歉。
是他這個師父錯了。
第61章 玲瓏塢(八)
應衡第一次見到桑黛的時候, 她尚在襁褓之中。
他知曉桑黛不是桑聞洲親女,應衡也是劍宗的長老,這些事情他都知道。
彼時桑聞洲將桑黛抱回來,她還不足一月大, 因為在冰天雪地中待久了, 小臉蒼白沒有血色。
當時劍宗的人都說是個奇跡, 這麼大點孩子竟然在雪天待了那般久都沒死,脖子上還掛著“桑”字牌, 劍宗都覺得這是緣分。
給孩子取名的時候,桑聞洲想要隨意取個, 一直坐在角落沉默的應衡忽然走上前。
他是劍宗最年輕的長老,也是劍宗長老中修為最高的一人, 幫助劍宗除了數百次邪祟, 在劍宗的地位自然不同於一般長老, 便是桑聞洲這個宗主都得敬他幾分。
他走上前, 桑聞洲將孩子遞給他。
應衡手足無措抱著桑黛, 彼時的桑黛還未睜眼, 五官根本看不出如今的清麗。
他伸出手觸碰她的小臉,她砸吧砸吧小嘴,似乎睡得很香。
應衡的眼眶微紅,笑著說:“叫桑黛吧。”
黛這個字, 是曾經白於告訴他的字, 桑黛大名應叫微生桑,小名則叫阿黛。
應衡為她取了白於曾經提及的小字。
一直住在天闕山巔的應衡仙君不再經常下山歷練, 若非有嚴重的邪祟混亂, 他幾乎就待在劍宗。
在桑黛來到劍宗的前三年,小姑娘第一次走路是應衡手把手教的, 小姑娘叫的第一句不是爹娘,而是應叔叔。
劍宗的人都知道那溫柔和善的應衡仙君很喜歡桑黛,隻當長輩喜歡逗逗小輩,直到桑黛三歲覺醒天級靈根後,桑聞洲要為桑黛擇師。
幾百多年來從未收徒的應衡仙君主動前來,請求收桑黛為徒。
他的態度很堅決,可桑聞洲當時猶豫。
應衡性子太溫和,桑黛日後要成為劍宗最利的一柄劍,而應衡很難將桑黛培養成這樣子。
可是隻有三歲的桑黛卻來到了大殿,徑直來到應衡的身邊,身量剛到應衡膝蓋往上的小姑娘抓住他的衣服,稚聲稚氣道:“我要應叔叔。”
桑黛就這麼成了應衡的徒弟。
應衡從天闕山巔搬了下來,在劍宗御江峰找了個地方住,桑黛和他住在一起,應衡幾乎是當成自己的女兒在教養她。
劍宗覺得,應衡仙君脾氣太好,定是教不好這位劍宗大小姐。
事實上,當年若換成其他長老來教養桑黛,她或許都不會有今天的成就。
桑黛與應衡很像,脾氣很好,心善溫和,但性格堅韌,持劍的手從未晃過,無論何時劍意都無比堅定。
桑黛還不足十歲之時便立了劍心,當時隻是個小姑娘的她獨自登入劍閣選劍,天下第一名劍知雨出鞘回應。
十歲的桑黛達到了別人一百歲都難有的境界。
每一年的生日,應衡都會提前為自家弟子準備好,做上一桌子美食,允許自家弟子偷兩天懶下山去玩,給她準備的生辰禮物年年都不重樣。
隻有十歲那年。
隻有那一年。
他沒有趕上桑黛的十歲生辰,從此再也沒有趕上過。
如今,都過去一百多年了。
應衡什麼都看不見,身處虛妄與黑暗之中,可這樣的他如今滿腦子都是桑黛的臉。
想象不出來桑黛長大的模樣,記憶中的她還是那副小娃娃的樣子,穿著一身練功服朝他行禮。
“師父。”
師父。
師父不要走。
師父不要丟下黛黛。
師父,師父,師父。
應衡捂住心口,忽然吐出大片的淤血,濃黑的血濺在他的白衣之上,青絲垂落下來,隨著他的咳嗽一搖一晃。
應衡跪在地上,一手撐著身體,一手捂著心口,血液掛在下颌之上欲掉不掉。
那黑衣青年靠牆坐在角落,糖果被他當成瓜子嚼著吞下,應衡絕望的模樣落在他的眼中,他隻覺得不理解。
不就是跟自家弟子一百多年沒見嗎,不就是沒了靈根嗎,不就是五感盡失嗎,至於哭成這樣子嗎?
五百多歲的人此刻像個幾歲的孩子,眼淚大顆大顆落下。
“黛黛……”
那黑衣青年實在是煩了,走上前想直接劈暈他得了,別剛救回來的人哭死了。
剛靠近應衡,哽咽的聲音傳進他的耳中。
“師父錯了,是師父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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