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工資還沒結。」
老板神情有些錯愕,似乎沒想到是這麼個答案。
他微微垂下頭與我對視,眼中笑意沉沉,「你真的很有趣,總是出乎我的預料,為了獎勵你今天的懂事,晚上給你做炸雞。」
又是雞,聯系他話裡話外一直以來的暗示,我猶豫了一下,忐忑道:「老板,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其實我是……」
「剛成年的小黃鼠狼嗎?我確實知道。」
他把我放在床上,轉身要走,我叫住了他。
「老板,那、那你是……」
他歪著頭眨了眨眼睛,笑得很神秘,「你猜猜看。我還有些事要處理,你先休息,晚上告訴我你的答案。」
15
老板究竟是什麼?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能看出我的我的真身,道行得有多高啊。
等等,他是什麼時候看出我真身的?
時光回溯,初見那日,他敲敲茶幾,說:「你笑得太甜了,像黃鼠狼給雞拜年。」
難道他是雞圈大佬?
我還當著他的面吃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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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我還有活著的雞會嗎?
可是他為什麼自己也吃雞……
他出去一趟帶著一身血回來……
額滴親娘诶,頭皮發麻,這事真是不能細想。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躺在床上左思右想,我決定收拾東西跑路。
不配合疫情管控可能會進警察局,但是留在這搞不好進的就是火化場了。
探出頭偷偷打量一番,老板不在外面。
太好了,就是現在!
我躡手躡腳摸到門口,握住門把手一擰,沒擰開。
「要先把旁邊那個圓形小鎖拉開。」
「喔,謝謝。」
依著提示,大門果然應聲而開。
碧海藍天上蕩著幾縷白雲,樓下桂花香氣馥鬱。
我原地生根,化身石橋。
「走啊,怎麼不走了?」
我打了個哈欠,兀自轉身回房,「怎麼晴天白日突然就有些困了,我再回屋睡睡去。」
老板重新洗了個澡的樣子,立在門邊,好整以暇地伸手拽住我後領,「我瞧你精神得很,想必是睡不著的。」
「去,打盆水來。」他揚起下巴指了指客廳那堆帶血的衣物。
我認命地聳下眉眼,一低頭就看見一粒水珠順著八塊腹肌一路滑向腰窩,消失在老板腰間系著的浴巾裡。
水珠最後流去了哪裡,我不敢多想。
這情景真是黃鼠狼做風箏——臊上天了。
害!
16
「你這是打算給雞燙毛嗎?」
老板換了身衣服,皺眉指著我手裡那盆冒著白氣的水,「清洗血漬要用冷水。」
我用手攪了攪熱水,小聲喏喏:「可是……我不想碰冷水……」
老板似乎想到了什麼,怔了一下,走過來拿起衣服,嘆了口氣,「我自己來吧。」
雪白泡沫在他指尖跳躍,空氣中是熟悉的橙子香甜。
「幫我把袖子往上捋一捋。」
「啊?」
老板不耐煩地「嘖」了一聲,直接把手半橫到我面前,這一下讓我忽然意識到他的手臂線條非常漂亮,白皙的腕骨邊上有一粒紅色小痣。
「……喔」
紅著臉重新把散落的袖子卷好,那隻手卻沒有抽走,而是出其不意在我臉上刮了一下,留下大團泡沫,冰涼涼的,像夏天融化的冰激凌。
「老板你!」
當事人斜著眼覷我,唇邊勾起一個得逞的笑,這才顯得高興了一些。
「為什麼要跑?」
來了,坦白局!
坦白得好能不能給我來個痛快的嗚嗚嗚。
我低下頭,十指絞著衣角,老實交代。
「我從來沒有捉過雞……更沒有殺過一隻雞。」
「嗯?」
見他不滿意,我連忙補充,「以後也、也可以不吃雞的。」
他不說話了,在水流下仔細洗去指尖上綿密的泡沫,神情專注,像在思考待會用哪隻手終結我比較好。
巨大的壓迫感襲來,我終於忍不住撲通一聲跪下,抱著他的腿哭道:「老板,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你、你別這樣……」
一隻手把我撈起來,指腹擦拭去淚水,老板的語氣有些無奈:「許朝朝,你才來幾天啊,哭多少次了,眼淚不要錢的是嗎?」
「是我自己想要哭的嗎?明明都是你一直欺負我!」
他無辜地舉起雙手,「我欺負你什麼了,老板親自幹活,你在邊上看著,我就說了個『嗯』你還哭了,明明是你欺負我。」
「我……」
說不過他,我一窒,哭得愈發大聲,一抽一抽的。
老板微怔,隨即把我圈進懷裡,一下下拍著我的背,難得軟下了聲音,「不哭了,有什麼好哭的,我以後不欺負你了。」
「可……可你要殺我。」
「我殺你做什麼?」
哼,還裝!
我嗚咽道:「我知道你是什麼了?」
「哦?說說看。」
「你是一隻得道的烏骨雞對不對?」
周遭空氣安靜了一瞬,老板定定看著我,然後在我頭頂上揉了一把,輕笑道:「哎呀,被你發現了,可是你這麼可愛,我都舍不得殺你了。」
「真的嗎?」我期待地望著他,眼神晶亮晶亮的。
「真的,我保證。」他肯定地點點頭。
我放下心來,想一想,又吸著鼻子疑惑道:「那你為什麼自己也吃雞?」
空氣又安靜下來,過好一會兒,老板才扯著嘴角幹巴巴說:「……以形補形。」
咦~!好可怕!!
「那……你吃不吃黃鼠狼?」
「你這樣剛成精的,一口兩個。」
啊!!
老板噗嗤一笑,伸手在我臉上點了一下,「乖的話就不吃。」
他烏黑的眸子在我身上打量一圈,慢悠悠道:「別當心,物種相克,我怕你才對。」
嗯…好像有道理。
但是似乎又有哪裡不對……
老板隨手拿起一個盒子塞給我,「去玩吧。」
盒子搖起來哗啦哗啦響,是一盒拼圖。
這一下午我拼得天昏地暗,一回頭發現老板躺在沙發上睡著了,纖長的睫毛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打下一片陰影。
正當我從地上拾起遙控器打算關掉電視時,他閉著眼睛出聲了:「別關,我還在看。」
電視上正在播報一條快訊,本地兩個驢友進山探險失聯,今早在山腳被路過的車隊撿到時,兩人均是氣息奄奄,身上都是被黑熊撕咬的痕跡,經 ICU 搶救,目前兩人已無生命危險。
「可以關了。」他神情放松下來。
早上……?
我彎下身去,搖著他的手臂,「老板,老板。」
「嗯?別鬧,讓我睡會。」
「是不是你出去救的這兩個人?」
「沒有。」
「怎麼可能有這麼巧的事嘛,原來你早上是出去做好事去了,嘿嘿。」
他手上微用勁,我猝不及防被拉下去,下巴磕在他結實的胸肌上,一股血腥味從舌尖騰起。
我痛呼一聲,一骨碌從他身上翻下來。
「怎麼了?」他似乎也沒想到會這樣。
「咬舌頭了。」我捂著嘴,淚眼婆娑。
「漱漱口。」老板遞過來一杯淡鹽水。
我大張著嘴,任老板查看傷勢,他皺著眉,給我道了個歉。
下一秒,西瓜霜灑到傷口上,又涼又苦,我皺著張苦瓜臉,大著舌頭含糊不清地嗚咽了一句:「腦板……」
指腹摩擦過唇角,老板顯得有些猶豫:「你要是很疼的話,我有個辦法。」
我歪著頭看他。
他視線停留在我唇上,喉結動了動,然後說:「算了,那個辦法不好使。」
我:……
我氣鼓鼓地瞪他一眼,坐到沙發上準備看電視。
所有臺翻遍,遙控器按得噼裡啪啦,一個好看的頻道也沒有,我更鬱悶了。
老板摸摸鼻子,心虛地湊過來,「打遊戲嗎?」
「可是我很菜。」
「我保你不死。」
屏幕上兩個小人蹦蹦跳跳,拿著激光槍突突突突。
「怎麼往後跑了?開槍啊你打它!打它!」
「啊!老板!!」
「跳上去,我救你。」
「許朝朝你人呢?」
「走走走快走。」
「跟緊!」
「下蹲,蹲蹲蹲,躲!我來!」
老板手指翻飛,我手忙腳亂。
贏了!
他把手柄一丟,意氣風發,「都說了,隻要我活著,你就不會死。」
我長舒一口氣,樂呵呵地拍馬屁:「老板厲害!」
夜風習習,兩罐可樂相撞,老板說:「你別叫我老板了,在家又不幹什麼,叫我李暮吧。」
直呼老板大名嗎?
好像有一點不敢。
「要不……我叫你李哥吧。」
他不大滿意,「你不是有個小李哥了?」
「暮哥?」
「不好聽。」
「阿暮哥?」
「我還阿童木呢。」
「那我叫什麼好聽?」
「……算了,你還是叫我老板吧。」
「……哦。」
「拼圖拼完了麼?」
「還沒有。」
「明天一起拼。」
「好。」
17
1000 塊拼圖,一拼就拼了好多天。
白天拼拼圖,晚上打遊戲,老板辦公的時候,我就在邊上看《總裁追妻十八式》。
「朝朝,給我換杯茶。」
「好嘞!」我屁顛屁顛地,臉上掛著磕 cp 的變態笑容。
他狐疑地看我一眼,「你買彩票中獎了?」
「老板,我搞到真的啦!」
「……」
拼圖是海上日出,拼好那天正值傍晚。
我和老板不約而同抓起了最後一塊細小的碎片,老板看我一眼,松開手。
我把那個 H 形狀的小碎片嚴絲合縫放上去,完美契合,像是鎖孔配上了專屬的鑰匙。
「老板,拼好啦!」我興奮地轉頭朝他笑。
「嗯,幹得不錯。」他點點頭,眼睛裡同樣有喜悅的光芒。
窗外紅霞漫天,一輪紅日鑲嵌著金色圓邊,遠處人流熙熙攘攘,而陽臺上這一方小小天地,畫裡畫外兩個太陽——
朝朝暮暮。
「老板,你哪裡人?」
「長白山。」
「常回去嗎?」
「有空就回。」
「唉,羨慕,我們族裡說,我學不會殺雞捉雞就不準回去,但我根本不敢殺雞。」
「這有何難?雞都不會殺,以後出去了別說跟我混過。」
「啊?」
這是你作為一隻雞該說的話嗎……?
「我教你。」老板一錘定音。
「殺雞要殺脖子。」他在頸部比劃了一下,「撲上去,然後咬。」
「可是……我怕雞啄我。」
「那就比誰快咯。」
喔,那麼——
我出其不意朝老板撲過去,他沒準備,一下被撲倒在地,我順勢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是這樣嗎?」我從他身上起來,蹲在一旁,期待地看著他。
老板沒應,他慢慢支起身子,輕輕摩挲著脖子,那裡有一枚小小的牙印。
「弄疼你了?」我緊張地摸上去。
「……沒有,再來一次。」
這次撲過去時,老板就勢一翻,我被壓到了他身下,滾燙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料從他身上傳來。
形式天翻地覆,這回換他一隻手停留在我脖領處,我自己都能感受到那裡脈搏起伏,血管突突地跳。
老板眼神晦暗,流露出一點被激發出的獸性,「還來麼,小黃鼠狼?」
「不、不來了。」
我狼狽地推開他,匆匆跑回了房間。
身後一聲輕笑響起,「還想學的話,我隨時樂意效勞。」
呸,誰要他教。
明明就是他自己……他自己先說要教我。
18
《總裁追妻十八式》看完,算算日子,明天就隔離結束了。
莫澤發了朋友圈,他最新的攝影作品,日光半明半暗,少女頭戴花環,手系銀鈴,赤足踏在溪水裡,像誤入凡世的精靈。
我照例點了個贊,難得的是他居然私聊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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