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棲第2章

起早貪黑，一身疲憊，可一推開門，就迎來一張笑臉，一盞明燈和一桌飯菜。

孤寂太久的心，竟感覺到一種家的溫暖。

家？

想到這，我驀地紅了臉，又生怕他看出什麼端倪，慌張地轉移話題。

「木木，你幫我補習吧，不然即使進了大學，我也是吊尾車。」

他看向我，眼神帶著明顯的贊許。

「好，那就從今天開始。」

吃過晚飯後，他讓我在沙發上看書，自己則熟練地系上圍裙去洗碗。

我看著他，怔怔地發呆。

他要是個人該Ṱū́₂多好。

恍惚間，一隻白皙修長的手指向我的腦門，我暗叫不好，可為時已晚。

「林棲，這就是你的學習態度？」

我自知理虧，小聲辯解：「這道題不會。」

他奪過我手裡的書，一臉認真地為我講解。

我低著頭，目光緊緊盯著題目，生怕自己再走神兒。

暑假過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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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累，又很自在。

有木木的照顧，生活沒那麼苦，我反而還胖了五斤。

4

開學這天，我拿著通知書去報道，不想木木竟然也出現在班裡。

他一身簡單的白 T 牛仔褲，吊兒郎當地站在窗戶旁，引得周圍的女同學紛紛側目。

「你……你來做什麼？」

我故意壓低了聲音問他，他卻毫不避諱地扯著嗓子反駁。

「怎麼，我就不能來上大學？」

果然，他的聲音吸引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冤家路窄，我和林若竟被分在了一個班裡。

一個假期沒見的林若好像瘦了，人也更明豔了。

她雀躍地向我衝來，可我知道，她不是來找我的。

畢竟離家的這 39 天，他們沒有一個人來找過我，或者給我打過一通電話。

「你好！你是叫梁木吧？我是林棲的妹妹，林若，你叫我若若就好。」

果然林若是衝著木木來的。

額……

原來木木的全名是梁木，怪……耳熟。

胳膊被猛地拽了一把，拉回了我的思緒，緊接著，我就聽見木木沒好氣的聲音。

「林棲，你妹找你，給我做介紹幹嘛？」

「有大病！」

林若似乎也沒想到木木會來這麼一出，直接石化在當場。

氛圍變得莫名的怪異，可能是為了緩解尷尬，她故作親昵地過來挽我的手。

「姐姐，等爸媽消氣了，我幫你講講情，你就搬回家住。」

我不著痕跡地躲開了胳膊，剛要反駁她，頭頂就傳來木木陰陽怪氣的聲音。

「搬回去幹嘛，繼續住雜物間，當保姆，伺候你們嗎？」

木木的聲音很大，吸引了不少看熱鬧的同學，林若哪吃過這種癟，卻也不敢再繼續和他叫陣。轉身找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安靜得不再開口說話。

但我知道，林若是不會這麼輕易放棄的。

果然，我和木木在自習室學習，她帶著書本來請教問題。

我去打工，她借著看我的由頭給木木送奶茶。

隻要有木木的地方，必定有她。

直到晚上我們一起回家時，被林若看到。

「怪不得梁木不接受我，原來是你用這種手段迷惑了他！」

她臉上的志在必得消失得無影無蹤，兩眼怨恨地盯著我，把自己被拒絕的原因歸結在了我身上。

「林若，不是所有人和物，隻要你喜歡就能得到。」

她從小就霸道慣了，更是見不得我身上有什麼好東西，隻要被她看上的，那她一定會想辦法奪了去。

就像木木。

我本想再說什麼，卻被木木一把拉進了電梯。

「齷齪的人才會有那種齷齪的思想，和她有什麼好說的，回家吃飯。」

5

自此之後，林若確實不再來打擾木木了。

因為，她的針對對象變成了我。

她向來會拉幫結派搞小團體，然後再帶著所謂的姐妹團故意諷刺我，找我茬兒。

又或者往我的座位上灑墨水，在我的衣服裡塞蟲子。

反正高中她玩的那些把戲，她全都又來了一遍。

曾經我不吭聲，是因為還需要待在那個家裡。

如今都被趕出來了，我還怕她個屁！

顯然木木也覺察到了什麼，形影不離地護著我，可始終有他去不了的地方。

比如女廁所。

我剛打開廁所門要走，以林若為首的小團體立馬把我包圍了起來。

「這就是你那數學考 40 分，還能上 985 的姐姐？」

「挺會抄啊，高考監控都沒抓住你。」

其中一個女生高傲地仰著頭，鼻孔正對著我，我能清晰地看見她露在外面的鼻毛。

一旁的林若故意提高了音量，諷刺又誇張地說道。

「抄？人家可是黃鼠狼精！還需要抄！」

這種場面我在高中就經歷了無數次，無非就是嘲笑貶低我，滿足她們內心的虛榮感，沒有一點新意，我內心更是毫無波瀾。

我正苦惱著要不要給她們點反應，門口突然響起了木木陰沉的聲音。

「對，她是黃鼠狼精，就連我也是。」

所有人驚慌回頭，我眼尖地看到林若臉都白了。

「梁木，我們和姐姐聊天呢，你……你怎麼能進……」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木木厲聲打斷。

「林若，我勸你別動她，不然我會和你拼命。」

他的眼神凌厲得像把刀，要不是林若她們灰溜溜地出去了，我還真怕他瘋起來。

隻是心裡暖暖的，麻麻的，像是有什麼東西融化了。

除了奶奶，第一次有人這麼維護我。

感謝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變成一句不疼不痒的：「女廁所你也敢來？」

窗口溜進的微風帶起他額間的碎發，他眼睛直直地盯著我，堅定又認真。

「如果有人欺負你，別說是女廁所，就是陰曹地府我都敢闖。」

才壓抑下去的異樣，再次席卷而來。

連帶著心髒都撲通撲通，加速跳個不停。

其實即使沒有他，我也不會吃虧，一群城裡嬌滴滴的姑娘，力氣哪能比得過鄉下常年做農活的蠻丫頭。

可不知道為什麼，每次我想衝動動手時，心底就會響起一道咒語似的聲音。

「切莫傷人，不然功虧一簣。」

以前我覺得是因為奶奶的教導，可現在，我越來越覺得不是。

好在現在有了木木，被人保護的感覺真好。

剛好沒課，我們來到學校的天臺吹風。

天氣已經進入了初秋，天空蔚藍，白雲澄澈，一群鳥兒飛過攜著微風，實在是舒適極了。

我側過臉看向木木，柔和的陽光下，他皮膚白嫩到幾乎沒有毛孔，一雙如星辰大海的眸子慢慢轉向我。

心跳猛地慢了一拍，我才意識到，自己差點便沉淪在其中。

村裡的老人們常說，黃鼠狼會迷惑人，現在我信了。

「是不是你報完恩就可以成仙了？」

想到他為我做的種種，我想一定是為了能成仙吧。

「不是所有黃鼠狼都想成仙。」

他的目光飄向遠方，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整個人都染上了一層憂傷。

心髒莫名地抽痛，我忍不住繼續說道。

「那你的願望是什麼？讓我幫你。」

他的目光抽回到我身上，可也隻是盯著我，沒有說出一個字。

6

臨近期末，學習壓力比較大，兼職也忙到不可開交。

再加上日常林若的騷擾，平時沾枕頭就睡的我，卻夜夜噩夢連連。

說是噩夢連連，其實每次都是夢到同一個場景。

在高聳入雲的山巔之間，一座木屋，一棵兩個人都環抱不過來的千年老樹。

我一身古代白衣，盤坐在雲霧之中。

突然樹下溜來一隻黃鼠狼，它從嘴裡吐出幾顆野果放下，不開口，不打擾，就趴在地上，靜靜地看著我。

黃鼠狼皮毛锃亮，臉頰發白，竟是和木木十分相像。

或許這是我和木木的前世？

一大早我就迫不及待地和木木分享這個夢境。

隻是他的表情很是奇怪。

不好奇，不興奮也就算了，眉頭緊緊皺在一起，臉上全是擔憂。

眼睛仔仔細細地把我打量個遍，最後目光停留在我的兩眉中央。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這麼嚴肅，忍不住緊張了幾分。

「是……有什麼問題嗎？」

他的指尖撫上我的眉心，來回揉搓，擦拭，好像在擦什麼髒東西，卻怎麼也擦不掉。

「這……這花苞什麼時候出現的？」

聲音慌亂帶著焦急，我甚至感覺到他停留在我眉心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還有東西能把不可一世的木木嚇到發抖？

出於好奇，我來到鏡子前。

隻見我的兩眉間，不知道什麼時候竟有了一朵淡粉色的花苞印記，花瓣緊簇，栩栩如生，襯得整張臉妖異又嬌媚。

這不挺好看的？怎麼就把木木嚇成了那樣。

「木木，人是可以長胎記的，不用那麼大驚小怪。再說了，我這胎記絕對屬於很好看的那種。」

我對著鏡子用手來回撫摸花苞，就是專業的畫家，怕也畫不出這種逼真的效果。

我喜歡得愛不釋手，可鏡中的木木，眉頭就沒舒展開過。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說道。

「這段時間你在學校保護好自己，兼職先別去了。我去找點藥材，很快回來。」

一聽要找藥材，我立馬急了。

「你生病了？怎麼回事？」

他搖搖頭，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

「你又瘦了，找來給你補一補。」

我捏了捏自己越來越圓潤的臉，很是疑惑，這真的需要補？

7

木木的效率很高，隔天早上我就在桌上看到了兩朵蘑菇似的東西。

下面壓著一張字條，是木木的字跡。

「靈芝，煎服，務必吃完。」

想他連夜送來的一片苦心，我怎麼好意思辜負。

於是，轉身就把靈芝下了鍋。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喝完之後我感覺渾身暖暖的，充滿了力量，就連眉間的花苞都好像鮮豔了幾分。

收拾好後，我便出發去學校上課。

從來都是木木跟在我身邊，他話很多，天南地北的總能把我逗笑。

現在突然變成一個人後，感覺身邊空蕩蕩的，心裡也空蕩蕩的，就連每天去學校的這條路都變得無比漫長。

我魂不守舍地轉身要進校門，突然林若的聲音傳入我耳中。

「林棲，爸媽來了你也不知道打招呼！」

我本能地轉過頭，可不就是我那親爸後媽提著大包小包的，站在林若身後。

「我打招呼，就能改變爸媽隻是來看你的事實？」

大包是精致的新衣服，我在她家住了三年，後媽連雙襪子都沒給我買過，我可不信她是買來給我的。

小包是又大又紅的桃子，林若愛吃，可我遺傳我爸，對桃毛過敏。

「林棲，我們終歸是你的家人，你就用這樣的態度和我們說話？」

「但凡你們把我當做家人，當初就不會趕我出來了。」

我毫不留情地把事實說出來，後țų₈媽立馬惱怒了。

「白眼狼就是白眼狼，白瞎我們伺候你三年！」

「你爸當初還給你學費，呸！早就和男人滾在一起的貨，不認我們正好，省得將來沒出息想著啃我們的老！」

她的話越來越難聽，沒有一句不是在詆毀我。

周圍吸引來了不少學生，他們的目光在我身上來回打量，低著頭竊竊私語。

從來未有過的憤怒感從心底直往上衝，我整個人被怒氣衝昏頭腦，隻想找一個發泄口。

就在此時，後媽的巴掌向我甩來，身體快速地做出反應，我直接單手捏住了她的手腕，並逐漸增加力道。

「反了！反了！閨女要弑母了！」

頭痛欲裂，身體裡好像有一股力量來回亂竄。

我不由自主地又增加了幾分力氣，可偏偏腦海中又出現了那道熟悉的聲音。

「切莫傷人，不然功虧一簣。」

聲音越來越大，仿佛要刺穿我的耳膜。

我一把甩開後媽的手，逃離似的跑進學校，可身後的林若還在不依不饒地追。

「欺負完我媽就想走？」

「看我不好好教訓你！」

我難受得厲害，扶在樓梯護欄上大口喘著氣，隻是還沒緩過來，身後的林若就抓住了我的胳膊。

「林棲，我看梁木不在，誰還能護著你！」

說話間林若撲向了我，我像找到突破口一樣，把渾身力量聚集在手上，用力向林若推去。

力量擊中了一堵堅實的肉牆，可惜卻不是林若的。

「木木？」

「梁木？」

我和林若幾乎同時發出聲音。

任我們誰都不會想到，他會護在林若身前。

「梁木，謝謝你……」

林若深情款款地看向木木，隻是話還沒說完，木木就轉頭看向了我。

「對付這種敗類，何必讓自己髒了手。」

我和林若默契地一愣，緊接著木木一個響指，地上就憑空出來了幾隻黃鼠狼，並向林若撲去。

8

林若跑開後，我才好好地看上木木一眼。

不過幾天沒見，他好像黑了，眼底帶著烏青，人也憔悴了不少。

「還要再出去嗎？」

「不出去了，我找來了一個好寶貝。」

他小心地從懷裡拿出一粒小藥丸，晶瑩剔透，還帶著點薄荷香，我想也不想地就把藥丸吞下了肚。

入口甘甜，回味無窮，我忍不住又吧唧了下嘴。

「你就不怕這是毒藥？」

他盯著我輕笑出聲，我滿不在乎地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