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涼一把捂住他的嘴唇,“我從來沒這樣想過。你別胡亂猜測”,她急忙解釋道,“我不要你這樣想,也不希望你背上同樣的愧疚。我們都在努力,讓他變得更好。如果我的情緒影響到你,我可以道歉”
葉輕蘊揉了揉她的頭發,“傻瓜,我用得著讓你道歉麼?我隻是想,你都快被自責和焦慮給壓垮了,如果我分擔一些,你是不是會好受一點?”
許涼抱住他說:“我知道你一直在身邊,所以不會垮掉”
上了山頂,黑黢黢一片。山風從茂密的枝葉間穿過,引來一片響動,但又了無痕跡。
“你一會兒不會把嗓子給喊破了吧?”,葉輕蘊抱著手臂問她。
許涼看了一眼天色,答道:“比起這個,我更怕別人覺得山上鬧鬼”
他帶著笑意說:“我在一邊幫你擋著道士”
許涼斜眼看他,“那你是什麼,愛上妖怪的書生?”
“給個狀元的位置也太小看我。我隻戀妖怪,還有天下霸主的位置”
許涼笑他貪心,接著清了清喉嚨,對他說:“我真的要開始喊了啊”
他不懷好意道:“你喊吧,喊破喉嚨也沒人來救你”
許涼:“……”
萬物空曠,都被黑暗給裝滿。山間的每個生靈都是盛裝夜的容器。許涼站在一片寂靜中,衝著一片無際的虛空吶喊,“啊——”
她使出了全身得了力氣,心裡的那股憋悶也一起加入,為這大聲的呼喊助力。
聲音由近向遠處傳播,最後跌落在山崖下,激起一陣回聲。
許涼一連喊了好幾聲,嗓子都啞了,全身的負累像是通過這種發泄輸送出去。最後她叫得精疲力盡,腳上都有些發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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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痛快。一切鬱氣都找到了出口,心裡好像輕松了一些。
她喘著氣,扭頭問葉輕蘊:“你要喊兩嗓子麼?”
他站在一棵松樹下,看起來比樹還挺直。葉輕蘊拿著手機幫她照明,他笑起來的樣子,被亮光渲染出璀璨的清輝,“有一隻鬼已經夠了”
許涼撇了撇嘴,問:“現在什麼時候了?”
葉輕蘊看了看時間,“八點半”
“我們回去吧”
“嗯”
他用手機照著腳下的路,許涼忽然好奇問道:“你平時遇上不高興的事,又怎麼發泄的?”
葉輕蘊隨口就答道:“讓別人更不高興”
許涼:“……那你不高興的時候,不多吧?”,她忽然有些為自己擔心,畢竟自己是離他最近的那一個。
“不會拿你撒氣”,他看穿了她的想法似的。等許涼剛松了一口氣,他又補了一句,“畢竟和你鬥智會把你比成個白痴;鬥勇會把你襯成個懦夫。很沒有成就感”
許涼頓住腳步,說:“我要回上山喊兩嗓子,被你說得心裡又憋著氣”
葉輕蘊手臂攬住她的脖頸,“別折騰了,再上去鬼吼鬼叫,別人會以為妖精在開會”
“本來就是妖精在開會”,她強詞奪理,嘴裡又碎碎念道,“娘子?”
葉輕蘊:“……”
許涼自顧自地接上:“啊哈”
他無可奈何地望天,看看天上掛著的是星星,還是從她腦袋裡流失的智商。
回到家時間已經不早,爬了山,又經歷差不多一個小時的車程,許涼早就又累又餓。
她一下車就進屋奔進飯廳裡,看到滿桌子的佳餚,瞬間老懷甚慰。差一點就要感動地流眼淚。
葉輕蘊推推她,“看就看飽了?”
許涼激動地指著飯桌說:“有孜然烤羊腿”
“瞧你這點兒出息”,他一邊說,一邊揭開盛裝紅燒肉的陶瓷蓋子。
許涼口水都快流出來了,“我有一種從人間飛升到天堂的感覺”
“上天堂的滋味怎麼樣”
她趕緊拉著他去洗手,“還沒吃進嘴呢,現在頂多是在天堂門口排隊”
葉輕蘊不解地看著她,“為什麼每天你能吃那麼多,就是不長腦子?”
馬上就能飽餐一頓,許涼大人有大量,才不跟他一般見識,“腦子長那麼重,誰的頸椎受得了?”
葉輕蘊看她手都沒烘幹,就要跑出去,叫住她道:“有那麼急麼?”
許涼餓得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飯廳去,“再不去,羊腿就要跑了”
葉輕蘊:“……”,他真的不能理解一個吃貨的心情。
許涼最近胃口很小,今天大概是在山上叫喊一通,鬱氣在心裡不那麼猖狂,瞬間覺得前胸貼後背。
葉輕蘊在一旁,給她盛了湯,又拿餐刀將羊腿上的肉片下來給她。許涼在吃的空隙給他夾菜,“你光顧著我,最近你也瘦了”
“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你倒是瘦得很明顯,下巴都變尖了”,葉輕蘊心疼道。
許涼嚼咽的速度慢了下來,“那我現在豈不是達到了顏值巔峰?”
葉輕蘊悠闲道:“哪有,昨天在床上,我瞧著你的胸小得都快隱形了”
許涼覺得這話有道理,趕緊又把碗裡的紅燒肉消滅掉。
兩人吃完飯,許涼不出意外地吃撐了。她扶著腰站起來,那種既痛快又痛苦的感覺真是一言難盡。
葉輕蘊帶著她到庭院裡轉了一圈,院子的一角有個蓮花池,裡面的睡蓮正含苞待放。許涼扔了個小石子下去,蓮花微微蕩漾,像浮在水面的月亮。
看她臉上露出那種不知愁的孩子氣表情,葉輕蘊心裡也漸漸舒緩下來。他當然知道許涼腦子裡有根弦緊都都快斷了。
她善待身邊的每一個人,所以對誰都有一份善意的祝願。但現在有個人卻為了她在醫院裡一趟三年,這樣沉重的事情,隻會把她壓垮。
葉輕蘊寧願她自私一點,狠心一點,這樣她臉上的笑容,就會多一些吧。
過了幾天,就是許涼的生日。因為小時候老懷疑母親是生自己的時候去世的,所以許涼在這一天,不僅高興不起來,還有些悶悶不樂。
小時候家裡的長輩都會送禮物給她,但陪著她過這一天的時候很少,因為那時候不管許若愚還是許叔巖都還在位,非常忙。
所以從小到大的生日,幾乎都是葉輕蘊陪她過的。
他剛出國那會兒,許涼接到他的電話,讓她生日那天就在家呆著,哪兒也不許去。
可那幾天許涼忙著期中考,壓根忘了自己的生日馬上就要到了。她一邊看著課本,一邊含糊應了,根本沒聽清楚,他到底讓自己哪天在家呆著。
結果那天下午她補習完後回家,看見某人黑著臉站在自家門口,眼睛噴火地瞪著她。
許涼硬著頭皮走上前去,問他:“你怎麼這時候回國了?”
他怒不可遏,“不知道哪個白痴說想吃冰淇淋蛋糕,現在全都化成水了!”
她趕緊道:“我錯了”
他哼了一聲:“錯哪兒了?”
許涼一臉惋惜,“冰淇淋蛋糕真的很好吃”
葉輕蘊氣得話都說不出來。
不管是笑是惱,除了許涼和寧嘉謙在一起,兩人完全斷交之外,葉輕蘊就是發著高燒也從未缺席過許涼的生日。
他們婚後也是,葉輕蘊即使因為她的別扭而避出去,這一天也要回來,陪她一起過。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這一天的許涼,特別孤獨。
自打他們結婚後,官邸那邊給許涼過生日都會提前一天,把正日子留給夫妻兩個。
後來許家也是這樣的慣例,所以一回院兒裡,先到許家去看一眼。
兩個長輩都在,許若愚專門為了這天請過假。許涼一進門,看見家裡被收拾得光亮妥帖,父親和爺爺正在客廳裡下象棋。
許叔巖笑眯眯地看著許涼和葉輕蘊,停下手裡的棋,對兩人道:“你們再不回來,你父親就要被我殺通關了”
許若愚謙遜笑道:“我的棋藝都是您打小手把手教的,下不過您也正常”
一看就是他在禮讓長輩,但在許叔巖看來,兒子到底差了一截。如果是輕蘊的話,連哪一步讓了都不會教人看出來。
如果那孩子不入商場,入的是官場,造化肯定要大過他的父親和爺爺。
隻是轉念又想到,要他果真從政,自家的阿涼跟輕蘊母親一樣勞累,自然是舍不得的。
所以許叔巖對葉輕蘊怎麼看怎麼滿意。
他慈和的目光來回在兩個小輩之間掃過,從一旁拿出一個木雕來。上好的梨花木雕刻著許家的全家福,有許叔巖父子,還有許涼夫妻。各個面帶笑容,樣子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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