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急促而狂暴的砸在地面上,雷電交加。
向尹在屋內看書。
一言不發。
任柔在旁邊翻閱文件工作,氣氛寧和。
忽然有個陌生人來訪,這人披著雨衣,說是有要事要見向尹,希望門口的衛叔放他進來。
向尹直覺是戰爭開始了,目光變冷,“讓他進來。”
任柔聞言,起身前去引路。
很快。
任柔就帶回了一個年紀約五十歲的中年男子,男人慢慢走進來,對向尹點了點頭,“赫連太太。”
他竟然叫她赫連太太,而不是蕭小姐,這證明他是知道她的真實身份的。
向尹點頭,不動聲色看他,“這位先生是?”
“我是您親母身邊的助理。”男子的話擲地有聲。
向尹一怔,臉上血色全失,站起身,冷漠地說:“你是說?”
“是的,您的親生母親,蔣家語女士。”
向尹頓時怒極攻心,“她還沒死?”
說完這句話,她又頓了頓,是不該怎麼失態的,就算恨,也要恨得得體一點,她慢慢彎唇,沉下怒意,“不對,我說錯了,她讓你來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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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太太,可否借一步說話?”男子觀察著向尹的臉色說。
向尹沉默許久,而後,用眼神示意任柔等人先下去。
任柔等人得令離開。
偌大的客廳裡,隻剩向尹和中年男子兩個人。
中年男子說:“蔣家語女士前段時間檢查出癌症,是胃穿孔晚期,她已經時日無多了,所以在她最後的這段時光裡,她希望可以見你一面,並對你道歉補償。”
向尹沒有說話。
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說:“當年蔣家語女士拋下你後,就跟一名叫莊嚴的軍官逃向美國,沒想到那個軍官是個黑心的,眼見錢花得差不多了,不想與您母親同甘共苦,便獨自偷了錢離開,他不止帶了錢離開,還怕你的母親回國報復,所以偷了您母親的護照和身份證。”
向尹仍然沒答話,臉孔陷在陰影中,散發出一種刺骨的冷意。
“後來,你母親靠著洗盤子為生。又輾轉到了後來,她到了桑德拉先生的住所給他當佣人,沒想到兩人一見傾心,並展開了一段戀情,後來你母親就嫁給了桑德拉先生,現在桑德拉先生陪著蔣家語女士回到國內,希望在最後的日子裡,能見你一面。”
“是桑德拉布蘭切特麼?亞佛布蘭切特的父親?”
“是的。”
向尹微微怔然,果然是呢,她的親生母親,現在成了韓洛思的婆婆,並且已經是胃穿孔晚期了,她的消息一定是韓洛思告訴蔣家語的,否則蔣家語怎麼可能找得到她?
想到這裡,向尹沉默地想,韓洛思特意安排她們見面,是為了什麼呢?
“要說的我已經說完了,後天就是蔣家語女士的50歲生辰了,如果可以,蔣家語女士希望您去看看她,這是請帖,至於去不去,全在太太你的定奪。”
向尹扭頭看著那張請帖,眼神越發冷淡,“好,請帖我收下了,轉告她,明晚我一定會出席的。”
中年男子微微一愣,卻沒有說什麼,弓了弓身,轉身離開。
等中年男子走後,任柔從門外走了進來,眼裡有慢慢的不贊同,“小尹,你為什麼要出席?”
中年男子剛才說的話任柔都已經聽見了,任柔從小和向尹一起長大,自然知道她生母這個人的,長得特別漂亮,但性格以愛情至上,是個轟轟烈烈的女子,卻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她當年拋棄了小尹,所以就算現在死在大馬路上,向尹也不用去管她。
況且她還做了那麼傷風敗俗的事情,跟別的男人跑路了,現在卻腼著臉說要見她最後一面,當初她拋棄小尹的時候,怎麼就不會想到自己有今日呢?怎麼就不會想到自己臨終那日,子女還恨著她,不願見她呢?如果當時她多想想,多思考思考,或許就不會拋棄小尹了!
向尹臉上的笑容滿面消失,“這是韓洛思的圈套,我們要去。”
不在躲避,而是正面迎擊。
任柔微愕,心裡就湧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既然知道是圈套,為什麼還要去?”
“因為躲著無法換來安寧,既然戰爭已經開始了,我們就要勇敢抵抗。”說完,她慢慢走向二樓,聲音從容淡定,“任柔姐姐,你明晚陪我一起出席晚宴吧,現在我們一起去挑衣服。”
任柔長長嘆了一口氣。
時間流逝。
轉眼就到了隔天的夜裡。
陰雨綿綿。
宴會卻異常熱鬧,今晚,京城裡所有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了,但蔣家語女士並沒有出席,她病得很嚴重,在房中修養,但這仍然不影響派對的氣氛,很多時候,這種派對隻是為了籠絡人心和傾談生意。
派對的屋頂粘滿了氣球。
任柔跟在向尹身後,進入派對,一雙如海般深邃的眼,在派對中慢慢梭巡,很快,她的目光就跟昨天那個中年男子的目光對上,那人穿著黑色的管家服,微微對向尹點了點得到頭,走過來。
“赫連太太,你來了。”中年男子禮貌地打招呼。
向尹頷首,神情淡然,“嗯,我親母呢?”
中年男子沒想到向尹這麼單刀直入,眼中閃過一絲急促,恭敬道:“蔣家語女士正在休息呢,我去通知她一聲,赫連太太,請在這裡等一下。”
“好。”向尹心裡冷笑,表面卻沒有表露出來,得體點頭。
眼看著中年男子離開,任柔眼神變冷,悄聲道:“這人的話不可靠。”
“怎麼說?”向尹不顯山不露水地問,其實她已經看出來了,這個人看似是為蔣家語說話的,但實際上他一點都不尊敬蔣家語,每當說起這三個字時,他眼裡就會閃過難以掩飾的蔑然。
任柔說:“遮遮掩掩,古古怪怪,必有蹊蹺。”
沒想到任柔的心思如此缜密,向尹點了點頭,眼珠狡黠,“走吧,任柔姐姐,我們跟上他,看看他到底要幹什麼壞事。”
任柔姐姐點頭,跟上向尹,悄然地避開了眾人的視線,消失在了宴會深處。
二樓的過道上。
中年男子手中揣著一串鑰匙,打開了一間緊閉的房門。
向尹和任柔跟在他身後,輕手輕腳。
房門的隙縫裡。
中年男子跟床上一個瘦弱憔悴的婦人講了幾句什麼,而後,那婦人點點頭,中年男子站起身,走到高臺上去取藥,他從雜亂的白色藥罐中各倒出一些膠囊,然後又悄悄從口袋中取出一顆單獨的膠囊,混合在那團藥中,又倒了杯水,才慢慢返回到憔悴的婦人身前。
這一刻。
向尹已經看明白了,床上那個瘦弱憔悴的婦人就是自己的生母,蔣家語。可惜她已沒了向尹記憶中那股清新的美麗,她變得蒼老瘦弱,尤其是病重之後,她的眼窩常年深凹,透著一股久病不愈的蒼然之感。
而那個中年男子,蔣一顆膠囊混合在蔣家語的藥片中,這顯然就是要殺人滅口,還是嫁禍式的。
看著那團藥丸慢慢送向蔣家語唇邊,向尹呼吸一滯,幾乎沒有任何思考,便快速衝了過來,打翻了那中年男子手中的藥片。
臨走前,她不忘對任柔說:“任柔,等下記得錄音!”
藥片一落地,那中年男子就瞬間翻臉了,勃然大怒道:“哪個不長眼的東西!”
向尹眼眸陰鸷,“管家大叔,我們昨天才見過,你不會是這麼快就忘了我吧?”
管家看清了眼前的人,霍然瞪眼,“我沒有請你們上來你們為什麼私自上樓來了,知不知道,這叫擅闖民宅,是要坐牢的!”
“管家大叔,你剛才拿藥出來的瞬間我可全都看得清清楚楚了,你這是要殺人滅口吧?”向尹忽略他的話,聲音冷凝。
“你胡說八道什麼?”
“我胡說?好啊,那我們把地上的藥撿起來,拿去檢藥部分檢查一下,就自然知道藥物有沒有問題了,另外我們兩人都是證人,你跑不掉的,說,是誰讓你來謀害蔣家語的?”
管家被她嚴厲的氣勢震了震,不由得心中一虛,搶白道:“你們這是私闖民宅,我要去告訴先生,告得你們把牢獄坐穿為止。”
“她們沒有私闖民宅,是我請她們來上樓的。”千鈞一發之際,床上那婦人微微顫顫坐了起來,她眉眼深凹,手臂枯槁。
盡管向尹恨她恨得要死,但當她看見她的慘狀時,她又忍不住去憐憫她,也許這就是與生俱來的血親之情吧,就算再恨,也容不得別人傷害自己的親人。
更何況蔣家語現在還在幫她說話。
向尹抿了抿唇,繼續厲聲盤問管家,“你要是再不說實話,我就報警了!現在人證物證,你跑不掉的,但若是你說出實話,我答應你,一定會向法官求情。”
“我,我……”管家結結巴巴,眼角餘光瞥見韓洛思的裙角出現在房門後面,他什麼都不敢說,反身一扭,往外跑去。
“任柔姐姐,抓住他!”向尹大喊。
任柔姐姐冷了眼,待管家跑到她跟前,反手抄過一個燭臺,砸在管家的腦殼上。
管家的頭頂立刻血流如注。
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任柔握著燭臺,表情冷靜得沒有一絲多餘的猶豫。
就在這個時候。
房外傳來一陣陣尖叫,原來是女眷們上來換衣服,經過蔣家語房門口的時候,剛好碰見了這麼驚恐的一幕。
所有女眷都掩著嘴巴,眼露恐懼。
“殺人啦!有人殺人啦!”
“魏小姐,怎麼了?”韓洛思從人群身後慢慢走出,一副女主人的模樣,關切擔憂。
魏小姐指著任柔和管家,又驚又恐,“她,那個女人,她殺人啦!”
韓洛思的目光隨著魏小姐的指證緩緩望過來,向尹分明看見,她的眼睛裡頭不是驚訝,而是算計。這一切果然是韓洛思設計的,如果不出所料,韓洛思一定會告訴所有人,向尹痛恨自己親母拋棄了她,所以在親母生日當天,跑來派對上殺害蔣家語,偏巧這一幕被管家看見,管家想要跑出來喊人,卻被向尹的助手一個燭臺打昏了。
這個場景可是所有人都親眼看見的,向尹想賴都賴不掉。
韓洛思涼涼地看著血流如注的管家,洋裝訝然道:“這是怎麼回事?莊助理,你快去把保安都叫上來,還有,快報警,就說我們家出了命案。”
她忙裡忙外,還不忘吩咐下來來打掃地面的藥片。
“不必打掃,這是案發現場,在警察沒來之前,還是保留最原始的面貌為好。”
向尹冷淡地止住了下人們的動作,但那人根本不聽,強行拿起掃帚就要打掃,向尹心思百轉,握住那佣人的手,力氣之大讓人發憷:“你要敢打掃,我等下就告你一個毀壞案發現場的罪名,看看是你的前途重要,還是打掃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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