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崢站起來,把照片放到桌子上,他比我高了很多,陰影直直的籠罩著我,我卻不覺得害怕。
「這是怎麼回事?」
我拿著手裡緊緊攥著的合照,問他。
沒有虛偽的掩飾,黎崢的戾氣看起來比黎景之還要重,他像是被觸碰到底線,憤怒快要溢出來,煩躁的把桌子上的一杯冰水一飲而盡。
「你覺不覺得,你這裡有問題。」
黎崢擦了擦嘴角,他用手指了一下自己的頭部,然後冷笑著看我,如果是以前,我肯定會覺得他在罵我,但是現在,我猶豫了。
我確實覺得我的大腦出了問題,我的記憶越來越混亂,會記錯和忘記很多事,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因素,情緒。
我好像失去了很多情緒,比如興奮,小姨說起過這些,她說我怎麼每天看起來都不開心,但是我也說不上來,我其實並沒有不開心,隻是麻木和呆滯。
原本覺得經歷了那些事情,有心理創傷是應該的,怕小姨擔心就沒跟她說這些。
直到今天,周茉進店裡的時候,我竟然沒有因為之前的事覺得恨她或者討厭她,甚至沒有一點防備的跟她相處了。
好像除了習慣性的恐懼和害怕,我變得遲鈍的有些不正常。
「我本來沒打算告訴她的,但是你的小女朋友,惹到我了。」
黎崢不知道是在對著誰說話,黑西裝大叔有些慌張不安的樣子,想上前跟他說些什麼又不敢。
「他每天都在給你下藥。」
「一種神經毒素,能讓你慢慢忘記一切,變得遲鈍,變得木訥,變成傻子。」
「你吃的所有東西,裡面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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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還有催眠,你真的覺得你那個小姨存在嗎。」
「不得不說,那個大姐演技還挺好,直接用她威脅你竟然也管用。」
「你猜的沒錯,他沒失憶,隻是為了降低你的防備。」
「你剛才喝的那杯水,裡面也有藥。」
「怎麼樣,現在是不是很困?」
「睡吧,再醒來你就能徹底成為他的……」
「提線木偶。」
說完黎崢不屑的笑了一聲,轉身拿著那個女孩的照片頭也不回的走出去。
「用這麼多手段對付一個小姑娘,真有你的。」
黑西裝大叔張了張嘴巴,似乎想安慰我,最終還是隻說了句,「我一會兒來送您回家。」
就咬咬牙出去跟上了黎崢。țũ₋
我異常的冷靜,黎崢的每一句話都還在耳邊重復,像循環播放那樣,困意漸漸湧上來,我平靜的打開窗戶,風和雨呼嘯著吹進來。
啊……
原來那不是我的喬青阿姨啊,怪不得她肯讓我叫她小姨,怪不得每次黎崢的人出現她就剛好有事離開,怪不得……
诶……我有小姨嗎?
沒有人回答我,隻有撲面而來的風混著冰涼的雨點打在因為發燒有些燙的臉上,大腦一片混沌,什麼也想不出來。
又看了一眼手裡的合照,把它貼身放進口袋裡,外面一直沒停的雨越來越大,空氣中的雨霧慢慢在我眼前凝結又吹散。
看的久了好像出現了幻覺,我看見爸爸媽媽的樣子出現在天上,襯著霓虹的燈光,在霧中若隱若現,他們是暖暖的金黃色,像在照著太陽。
爸爸對著不遠處招了招手,我看見一個小女孩開心的跑過去,她走了幾步回頭看我,那是小時候的我,遇到黎景之以前的我。
「你是長大後的宋南喬嗎?」
我聽見稚嫩的聲音問,我呆呆的點頭。
「你過得開心嗎?爸爸媽媽還會帶你去遊樂園嗎?」
我隱約記得,這兩句話是小時候的我寫給未來的自己的信,我沒有回答,她對我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轉身一蹦一跳的跑到爸爸媽媽身邊,撲進媽媽懷裡,回頭衝我說,再見。
「別走,等等我……」
27.
黎景之的呼吸器裡他的氣息並不平穩,心電圖沒有規律的跳動著,睫毛不停的顫動,他夢見了那個雪夜,楚知意從閣樓翩然躍下,他走近去看,那是宋南喬的臉。
「不!」
黎景之猛的睜開眼,忍著劇痛和沒完全消去的麻醉,他打開手機的監聽設備,剛好聽到黎崢在跟宋南喬說那些話,那一樁樁一件件,聽的他自己都後悔了。
黎景之發了瘋似的扯掉身上所有的儀器連接,疼痛和麻木讓他下床的一瞬間重重的摔在地上,他終於體會到了宋南喬的感覺。
這是從記事以來,他第一次哭,他說,對不起。
最後守在病房外的保鏢看不下去,沒有攔著他,給他打了一個出租車往黎氏集團那邊去,心急如焚的終於看到那座大樓時,已經好一會兒沒有動靜的耳機響起少女清冷絕望的聲音。
她說,等等我。
黎景之錯愕的抬頭,剛好看到一抹白色,風雨裡無力的下墜著,像一隻斷了翅膀的蝴蝶,像楚知意。
那個晚上他對黎崢說,留不住她,是你沒本事。
可他呢,用了多少手段,不也沒留住嗎。
幾乎是同時黎景之的手機在黑暗中亮起,來信人是「阿喬」,裡面隻有一句話,卻也不是對他說的。
「花店留給林姐,如果她存在的話。」
一時間氣血攻心,黎景之咳了幾聲,嘴角的血慢慢流下來,他搖搖晃晃的推開車門,這時候已經有零散的行人往大樓那邊走去。
「有人跳樓了哎!!」
和自己無關的熱鬧看起來總帶著一股異樣的興奮,他們說著,議論著,從黎景之面前經過。
黎景之背後剛包扎好的傷口又裂開,慢慢滲出暗紅的顏色,渲染著白藍色的病號服,他推開車門,像丟了魂似的,目光空洞的往前走。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透過人群的縫隙,他隻看見一截白蔥似的手臂,她的手不大,軟軟的,曾經被他捧在掌心裡,如今一動不動的,上面沾滿了雨水,血和泥土。
那麼怕黑的宋南喬,死在了又冷又黑的雨夜裡。
黑西裝大叔迅速疏散了人群,帶人把花池圍了起來,黎景之還想往前,被死死的攔住。
「您放過她吧。」
黑西裝大叔的聲音有些沙啞,「宋小姐已經很可憐了。」
他聽完發了瘋似的掙脫,因為體力不支又被一次次的拽回來。
「別丟下我啊……阿喬……你不能丟下我……你為什麼就是不肯待在我身邊!你就那麼想逃離我?放過你?不可能的……阿喬……我死也不會放過你的 !」
黎景之從喃喃自語漸漸變成瘋狂又偏執的怒吼,傷口因為劇烈的活動不斷的滲出紅色,整件衣服都快要被染紅。
圍觀的人唏噓又害怕的避開,黎崢撐著一把黑色的傘走出來,看著這一幕,想到了那個雪夜。
他拿出楚知意的照片,已經換了新的精致的相框,女孩仍舊笑著,他把照片從相框裡取出來,展開被折疊的部分。
楚知意的手親密的挽著一個清秀的男孩,那是景衡,黎崢用這張照片折磨了自己幾十年,因為那是他唯一一次從楚知意眼裡看見,喜歡。
他後悔了,他不應該帶女人回來刺激楚知意,他隻是想看她吃醋而已。
他不會,也不知道怎麼愛,他早就後悔了。
雨漸漸停了,黎崢拿出火機,點燃了那張照片。
那邊的黎景之因為失血過多,沒力氣再掙扎,他和宋南喬隻隔了幾米,中間被綠化帶的幾簇植物遮擋著,到最後也沒能看她一眼。
他緩緩閉上眼睛,手裡還握著去醫院之前她放在他手心裡的奶糖。
起風了。
(對以上結局滿意的看到這兒就可以不看了,以下完善一下前面的故事線)
沒跳樓的結局——
28.
她真成了他的提線木偶。
黎家龐大又華麗的莊園底下,蜿蜒的小路匯成無數條岔口,繞著彎兒組成一座地下迷宮,兩邊的牆壁上每隔一段距離掛著昏暗的壁燈,隻照得那小小的一片光亮。
陰暗潮湿的通道裡,隻有偶爾不知道從哪裡吹進來的一陣陰森森的風,東躲西藏的找尋著出口。
黎景之提著油燈走在這迷宮裡,他熟練的轉過一個又一個彎,手裡跳動的黃色火苗把他藝術品般完美的側臉映刻在兩側每一塊堅硬冰冷的大理石上。
最終,他停留在一扇黑色的門前,和周圍簡單直接的石塊格格不入,緊緊封閉著,猶如一個機密實驗室的艙門,離得近一點甚至還能聽到電流通過的聲音。
他站定在門前,一雙漂亮深邃的眼睛對準左上角的虹膜識別系統。
「認證通過。」
機械聲響起,厚厚的鐵質門緩緩從中間打開,裡面是一片漆黑到虛無的空間,隻有正中間的屋頂有一束聚光燈打下來,照在它需要展示的地方。
一個巨大的金色的鳥籠,純金的材質在黑暗中被聚光燈折射出誇張的奢華,纖細的金屬欄杆上刻滿精致的雕花,配合著這環境中的氛圍,散發出一種詭異的美感。
籠子的內部構造復雜又精密,幾條極細的銀色鎖鏈從不同的方向匯聚,不仔細看根本不發現不了,順著它們的方向一路看去,就能發現這些鎖鏈的目標隻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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