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凌晨兩點,周逢頤帶著唐月茹回來了。
進門的時候,唐月茹抱著周逢頤的脖子,哼哼唧唧地求他:“逢頤,今晚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我想把自己交給你……”
她說著就把嘴脣貼了上去,周逢頤躲開了。
我坐在沙發上,看著唐月茹犯賤。
周逢頤的視線落在我身上。
唐月茹愣了愣,回頭看見我,有些挑釁地笑了。
“幼薇姐,要是知道你在家,我肯定讓周逢頤早點回來了。”
“今天晚上沒看到流星,他怕我失望,非要帶我去放煙花。”
“幼薇姐,對不起啊,你要怪就怪我吧,別生逢頤的氣。”
我喝了點酒,整個人昏昏沉沉地站起身,走向她。
直接問:“我的玉牌呢。”
唐月茹心虛地眨眨眼,還在笑著:“你是說保險櫃裏那塊玉牌嗎?”
“我收拾東西的時候,不小心給摔碎了,看著也不值錢,我就給扔了。”
我的眼淚猛地掉下來,一瞬間手腳冰涼,嘴脣控制不住地直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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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子裏全是我媽死的那天下午,她緊緊抱著我,一遍一遍地擦掉我的眼淚。
她讓我別怕,她說她不走。
她說她都跟佛祖說好啦。
“玉牌在,媽媽就在。”
我甩手就把酒杯砸向唐月茹,杯子碎在大理石上,濺起的碎片劃破她的腿。
她害怕了,後退兩步,縮在周逢頤身後。
可憐兮兮地喊著:“好疼。”
我撕扯著她的衣領,歇斯底裡地問:“你把它扔哪兒了!你把它扔哪兒了!”
周逢頤上來攔我,我扇了他一巴掌,罵道:“我們還沒離婚,你憑甚麼帶她回來?你憑甚麼讓她亂動我的東西?你憑甚麼!”
“你就那麼等不及地要睡她?周逢頤,你惡不噁心!”
他有些野蠻地抱住我,撫摸著我的頭髮,壓過我的聲音,沉聲說:“幼薇,你冷靜一點。”
“我
帶你去找你的玉牌,好不好?”
“你別哭了,我求你別哭,我看著心疼。”
9.
我的玉牌是唐月茹今天早上扔掉的,應該還沒有被處理掉。
周逢頤開車帶我去垃圾站,一路狂飆。
他陪我在垃圾堆裏翻找,一個有潔癖的人,也不怕髒、不怕臭了,弄得滿手汙泥。
從天黑找到天矇矇亮起,我甚麼都沒找到。
太陽昇起的時候,我突然覺得特別無助。
天邊的金光刺痛我的眼睛,我咬著嘴脣忍住眼淚,憋著一股勁兒,不敢讓自己哭出來。
垃圾站的老夫妻看我可憐,也來幫我一起找。
終於,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那位奶奶喊我:“閨女,你來看看,是不是這個呀?”
我猛地站起身,一瞬間天旋地轉,顧不上那麼多,從垃圾堆裏拔出鞋就往過跑。
奶奶手裏拿著一個檀香盒,盒子裏裝著七零八落的玉塊。
它就是我的玉牌,可是它真的碎掉了。
其實我應該高興的。
找到就好,找到就好。
我努力想笑來著,可是嘴角剛剛動了動,眼淚就大顆大顆的落下來。
媽媽,你說玉牌在,你就在,對吧?
可是,玉牌碎掉了,你還會在嗎?
你能不能不要走,不要丟下我。
周逢頤伸手,把我攬進懷裏,安慰我說:“別難過,等我找人修好它。”
我推開他,搖頭說沒事,不用了。
片刻後,周逢頤的聲音冷了下來。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罵我:“宋幼薇,每次你跟我說沒事的時候,我他媽都恨不得掐死你。”
“你依賴我一次,能死嗎?”
我靜靜地看著他。
周逢頤的手機突然響起來,是唐月茹打來的。
他遲疑了兩秒,還是接了。
唐月茹在那邊哭:“逢頤,我本來想去找你們,跟幼薇姐好好道歉的。”
“但是我迷路了,有個男的一直跟著我,我好害怕……”
周逢頤再也顧不上我了,他抬腳就走。
正好,醫院也給我發來短信。
今天是我預約流產的日子。
在唐月茹生日的這一天,我失去了媽媽,和素未謀面的小孩。
10.
進手術室前,麻醉開始發揮作用。
我陷入了一場回憶的夢境。
那年我十六,憑著自己的努力,考進了全國頂尖的高中。
跟唐月茹、周逢頤,還有我愛的男孩,進入同一所學校。
從此,我的噩夢開始了。
我不明白,唐月茹爲甚麼那麼喜歡欺負我。
她帶著她的朋友,把喫剩的泡泡糖粘在我的頭髮上,把用過的衛生巾扔進我的書包裏。
他們會在我路過的時候,伸腳把我絆倒。
也會在我上廁所的時候,把髒水倒在我的頭上。
我也不是沒有反抗過,老師們也都知道,可是他們甚麼也沒做。
後來,我來例假肚子疼,剛剛找出止疼藥準備喫,就被唐月茹搶走了。
她笑眯眯的,要我跪下來求她。
我咬牙忍著,可是疼痛一陣又一陣的折磨著我。
我真怕自己撐不住了,會跟唐月茹認輸。
周圍的同學都在打賭,賭我能忍幾分鐘。
我看著桌上那一張張紅色的百元鈔票,不爭氣地哭出了聲。
突然有人靠在我的課桌上,用一片陰影遮擋住我。
他撿起那些錢數了數,痞裏痞氣地笑著。
“還行,不少,就當是你們孝敬爺爺的。”
看著他把錢揣進兜裏,那些人連個屁都不敢放。
他衝唐月茹勾勾手,還是笑著,但笑得很冷。
“藥,給我。”
“這隻小病鴨我領養了。”
“從現在開始,她屬於我,誰動她,我弄誰。”
“各位,聽懂了?”
他是周逢頤的混蛋哥哥,整天惹事不學好。
原來,我挺不喜歡他的。
可是今天,他幫了我一把。
我猜,大概是因爲,他跟別人打架打得滿身傷。
家裏的長輩不問原因,隻會責罰他、辱罵他。
隻有我媽偷偷惦記著,給他的傷口擦上藥。
他好像是在報恩。
從那天起,我這隻小病鴨,也有了自己忠誠的飼養員。
......
從麻醉裏醒來的時候,楊姐握著我的手。
她流了好多眼淚,我問她,怎麼哭了?
她說我說了好久的夢話
她問
我:“你愛的那個男孩,他去哪裏了?”
我看著對面高高的樓頂,閉上了眼睛。
輕聲呢喃:“他啊......”
“他跟著風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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