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2024-12-16 14:33:534081

  他這一覺從清晨睡到黃昏,遲遲沒有醒來的痕跡。宮人知曉他這段時間被關押用刑,身體和精神都累到了極致,所以除了服藥,一直沒有叫醒他。


  與他相比,顧朝朝就顯得格外悽慘了。


  她清晨天不亮就去了皇後宮中請安,一直到晌午才被皇後放走,結果還沒回到辰時宮,就又被得寵的貴人叫走一起用膳。皇後聽說後,等她剛吃完飯就把她叫走了,一起在佛堂抄了半天佛經,天黑了才放她回來。


  這一整天從早到晚,她都沒在自己宮裡待過,而她竟然已經習慣了,因為從她成為辰妃開始,就一直過得的是這種生活。


  沒辦法,她在宮裡的身份屬實尷尬,雖然是唯一的妃位,地位上僅次於皇後,然而無寵無子,至少三年沒有被翻過牌子了。宮裡的女人看品階,卻也不完全看品階,一個不得寵的妃子,有時候連一個受寵的宮女都比不上。


  好在她家世不錯,她又是與世無爭的人設,所以宮裡人不敢為難她,隻有妃嫔們拉幫結派時總會波及到她。倒也不是想拉她進陣營,純粹是看對方陣營不順眼,所以拿她當筏子挑釁對方罷了。


  顧朝朝秉持老好人人設,到哪都不得罪人,笑呵呵一天後回到辰時宮,隻想盡快回屋睡覺。


  隻是睡覺前,還有一件事要做——


  “沈暮深今日如何了?”她坐在床邊,懶散地看向被召來的李公公。


  李公公行了一禮:“回娘娘的話,他睡了一天。”


  “嘖,真夠享福的。”顧朝朝有點羨慕。


  李公公恭敬地低著頭:“娘娘,許太醫說,若想他好得快些,恐怕得用百年老參做藥引才行。”


  “倉庫不是有一支?用上便是。”顧朝朝隨口道。


  李公公頓了頓:“可、可是,咱們也就一支……”


  “無妨,本宮身子骨健朗,用不到那種東西,”顧朝朝擺擺手,“日後他要用什麼藥,隻要咱們倉庫有,你便隻管給他用上。”


  李公公聞言隻好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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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朝朝又看了他一眼:“沈暮深的事,可瞞好了?”


  “娘娘放心,沈少爺那兒,一直是奴才親自照料,無第二人知曉他的事。”李公公低聲道。


  顧朝朝點了點頭。這個李公公是她身邊最可靠的宮人,她不擔心他會泄露出去。


  簡單過問幾句後,她便讓李公公出去了。


  李公公走後,屋裡就隻剩下她一個人了。顧朝朝在床上滾了幾圈,才有種活過來的感覺,然後顛顛跑去梳妝臺了。


  銅鏡裡,她眼角的細紋連脂粉都遮掩不住,脖子上的皮膚也有些松弛,雖然整體看起來還算風韻猶存,但也能清楚地看出年紀。


  她在前面幾個世界不是沒有老過,上個世界更是活到了鬢角發白,可這次一出現就是四十歲,感覺確實……挺奇妙的,尤其是男主才十三歲。


  “這回看來走不了感情線了啊。”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感慨一聲。一個十三,一個四十三,差了三十歲,要再能走感情線,就未免太變態了。


  這本名叫《痴痴重生之奸宦歸來》的小說裡,男主十三歲時因為家族落難被送進宮中,在宮裡受盡羞辱摸爬滾打十幾年,終於成為了一代奸宦。


  然而剛坐上掌印之位,還沒來得及攪弄風雲就被刺殺,等再次醒來時卻重生回十三歲這年,憑借上一世的記憶避免了家族落難,卻也因此被斷送了仕途。


  讀者看這個文名,還以為他重生後會不斷打臉逆襲,結果最後連官都做不了了,頓時生出不滿,顧朝朝這才作為貴人出現在這個世界。


  現在的時間線,是男主的第一次人生,也是全文的最開始,距離他被刺殺重生還有十四年。


  “看來要著重拯救事業線才行。”顧朝朝看著銅鏡裡的自己,眼底閃過一絲嫌棄。


  她要是穿成皇後多好,實在不行受寵的貴人也行啊,偏偏穿成了這個在宮裡無權無勢的辰妃,連自己的生活都不能隨心所欲,還怎麼幫男主搞事業?


  顧朝朝沉思許久,還是想不到自己除了管吃管喝之外,還能幫到男主什麼。她嘆了聲氣回床上躺下,很快就困意上頭。


  迷迷糊糊時,她突然靈光一閃——


  現在的時間線,是男主的第一次人生,也是全文的最開始,距離他被刺殺重生還有十幾年,也就是說,即便她不幹涉,他也會按照劇情慢慢成長,成為一代奸宦。


  而她隻需要阻止十四年後的刺殺,就可以躺贏了?


  顧朝朝激動地坐起來,這下徹底沒了困意。


  而晚上想太多的後果,就是第二天起床困難,以至於去給皇後請安的時候還打了哈欠,結果被皇後當著眾妃嫔的面訓了個徹底。


  這種沒面子的事,顧朝朝已經習慣了,挨完訓就老老實實去佛堂抄經,一直到天黑才回宮。


  因為她每天早出晚歸,沈暮深雖然一直住在她旁邊的屋子,兩人卻從來沒見過面。顧朝朝也不打算見他,小孩剛受了不少刺激,這會兒還處在戒備期,估計見了她也不會有好臉色,反而會質問她為什麼救他。


  她現在當宮廷社畜已經很累了,可沒時間跟他套近乎。


  日子一天一天過,轉眼沈暮深已經來辰時宮小半個月了,卻始終沒有被顧朝朝召見,反而是他自己存不住氣,時不時就會透過門縫偷看。


  偷看了幾次,他已經看出些端倪了——


  這位辰妃的日子似乎很不好過,每天清晨天不亮就要出門,一直到天黑才回來,回來後臉上的倦容幾乎遮掩不住。


  又是一日夜間,他用過晚膳,等李公公離開後吹熄了燈燭,然後就坐到門口等著。他也說不出自己是什麼心思,或許是孤獨太久,也可以是心存警惕,讓他總忍不住瞧瞧這位辰時宮的主子。


  他熄燈後許久,顧朝朝才回來,穿過不大的院落徑直回了寢房,房門關上,院子裡再次安靜下來。


  沈暮深等了將近半個時辰,就隻看到這點畫面。他繼續坐在冰涼的石板地上,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他性子雖然沉穩,卻也不過十三四歲,突逢大變內心十分迷茫,加上莫名其妙被帶來辰時宮好吃好喝地照顧,心裡便愈發迷茫不解,白天還好,一到晚上,所有的不安都會湧上來,他一閉上眼睛,便能看到蠶室那把明晃晃的小刀。


  沈暮深獨坐許久,身體被冰涼的地板凍得都快木了,這才要起身回床上睡覺,然而他剛動了一下,就看到主寢的房門悄悄開了,他一停頓,又重新坐下。


  顧朝朝還不知道自己被人看個正著,鬼鬼祟祟地從屋裡出來後,便悄悄來到院子角落吹冷風,一邊吹還要一邊警惕四周,避免被人發現。


  正是寒冬臘月,院子裡的水缸都結冰了,她隻穿著一身薄衣,很快就凍得瑟瑟發抖。


  她異常的行為引起沈暮深好奇,他盯著看了許久後,終於忍不住將門縫開得更大一些。


  顧朝朝正專注吹風,聽到動靜後嚇了一跳,一回頭就看到沈暮深出現在門口,當即緊張地看一眼周圍,隱約聽到有人走來後,急忙朝沈暮深跑去。


  沈暮深本想著對她行禮,結果就看到她三兩步衝進自己的屋子,順便將門也關上了。


  沈暮深頓了頓,這才俯身行禮:“參見辰妃娘娘。”


  “免禮平身。”顧朝朝說完,隨意掃了眼外面,確定那些宮人離開後,這才松一口氣。


  沈暮深到底年紀不大,見到她舉止古怪忍不住多嘴:“娘娘,您方才是在做什麼?”


  顧朝朝這才看向他。


  十三四歲的男孩子,容貌應該正處在尷尬期,他卻唇紅齒白十分俊俏,顧朝朝看到這張熟悉的臉,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我想得風寒。”


  她在他面前,沒以‘本宮’自稱。


  沈暮深一愣,接著蹙眉:“因為不想去請安?”


  “你知道?”顧朝朝驚訝。


  沈暮深怕她發現自己偷窺的事,連忙解釋:“我是偶然早起瞧見的。”


  顧朝朝沒當回事,落落大方地承認了:“沒錯,就是因為不想去請安,也不想與宮裡人打交道,太煩了。”


  她言語隨意,沈暮深生出些許親切:“那為何不直接裝病?”


  “宮裡的人哪有那麼好糊弄,”顧朝朝嘆了聲氣,“若是被皇後發現我裝病,那就吃不了兜著走了。”安全起見,她還是真病比較好。


  也確實是太想休息了,才會出此下策,否則她哪會糟踐自己的身體。


  沈暮深沉默片刻,道:“不知娘娘平日可用香料?”


  “自然是用的。”


  “香料為了增香,時常會加一味名叫鞭壺的草藥,平日與香料一起焚燒對人無害,但若以水服之,就會脈象虛弱臉色發白,”沈暮深說完頓了頓,“不過隻是表象,對身子沒有大礙,頂多是腸胃不適,比起吹冷風要好一些。”


  顧朝朝眼睛一亮:“還有這種好東西?”


  沈暮深點頭:“有的。”


  “那你隨我來,從香料裡找一些出來。”顧朝朝說著,便徑直走了。


  沈暮深看著她過於活潑的背影,隻覺得這人雖比自己母親還大上幾歲,卻是沒有半點長輩的樣子。他沒有多想,跟著進了主寢後,便從香爐裡挑了些還未燃燒的鞭壺。


  顧朝朝接過後,直接就水喝下了,沈暮深愣了愣,許久才反應過來:“娘娘這般信得過我……”


  他本來還想先以身試藥,好打消她的疑慮,誰知她根本沒有疑慮,直接就將藥吃了……深宮裡的娘娘,就這麼毫無戒心?還是說她篤定自己不會害她?不管是哪種原因,對現在的沈暮深而言,都實在難以理解


  顧朝朝笑了笑:“自然是信得過的。”


  沈暮深說不出什麼滋味,隻是木訥地點了點頭。


  主寢裡突然靜了下來。


  許久,沈暮深還是鼓起了勇氣:“娘娘,您為何要救下我?”


  這個問題還是來了啊,顧朝朝清了清嗓子,一臉真誠地看向他:“我從第一次見你,便覺得你與我有緣,雖然與你爹不和,但我確實……想過認你當幹兒子。”穿了這麼多次,總算能真給男主當媽了。


第190章 (心機)


  十三歲的小孩努力繃住表情, 可偏偏年紀太小,即便努力隱藏,也總在不經意間露出端倪。


  顧朝朝看著他比同齡人更顯小的臉蛋, 挑了挑眉問:“怎麼,覺得我不配?”


  “……不是,”沈暮深聲音幹巴巴的,“我就是覺得……有點奇怪。”


  “哪裡奇怪, 我這個歲數別說做你娘,就是做你奶奶恐怕也是綽綽有餘的。”顧朝朝抱臂。古代人結婚都早,四十幾歲做奶奶的大有人在, 她這麼說可一點也不誇張。


  沈暮深勉強笑了笑:“娘娘說得是。”


  “行了,我就是隨便說說,往日沒認你做幹兒子,如今你戴罪之身, 我就更不可能認了, ”顧朝朝斜了他一眼,“不過看在你模樣討人喜歡的份上, 救你一次也無妨,正好我這辰時宮缺可信的奴才,你日後就跟著李公公做事吧。”


  沈暮深雖然年紀小,但一聽她這話就知道隻是託辭, 雖然還是不懂她為何救自己,但他心裡是感激的,於是一臉鄭重地朝她跪下,恭敬一拜:“多謝娘娘救命之恩。”


  “不過舉手之勞。”顧朝朝勾唇。


  沈暮深額頭貼地:“娘娘救我乃是欺君, 是殺頭重罪,怎會隻是舉手之勞, 雖不知娘娘為何救我,但日後隻要不牽扯沈家,我願為娘娘做任何事。”


  “你倒是聰明,這種時候還不忘沈家。”顧朝朝服用了鞭壺,這會兒腸胃已經開始不舒服了,說話都有些心不在焉。


  沈暮深聞言愧疚抬頭:“娘娘……”


  “行了,時候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顧朝朝笑了一聲,一隻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揉著肚子,“把你的心裝進肚子裡,我還不至於利用你一個小娃娃做什麼,我救你……當真隻是因為你合眼緣,況且我這兒遍布各宮眼線,除了李公公也確實無人可用,你若真想報答,那日後就忠心些就是。”


  沈暮深定定盯著她看了許久,最後再次深深俯身叩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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