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一輛通體黑色的馬車駛向京郊。
車中,魏王端坐著,實則腦子裡正在打官司。
「現在是晚上,說好的,該我出來。」
所謂的說好,其實就是回京後,魏王多是白日有事,自然把晚上空給了對方,其實對方這麼說也沒錯,隻是——
「今晚場合不一樣,晉王秦王趙王等人都會來。」
「他們來他們的,我去我的,關他們何事?」
自然不關他們事,可這些人做什麼事都有目的,不會無的放矢,魏王自打回京後,少在人前露面,魏王甚至懷疑眾皇子齊聚這裡,很大的可能就是衝他來的。
「你當我怕他們?」
魏王忍耐,他料想對方會堅持,但沒想到對方會如此堅持,問他為何堅持,他開始不說,後來說了一句答應了那小姑娘要今晚陪她逛園子。
「我知道你不怕,但今晚場合不一樣。」
「不是你說的,她身份非同一般女子,要娶回來當王妃的,當著自己王妃都要失約,顏面何存。」
魏王心中嘔血,沒想到他會拿自己的話來堵自己。
「你要出來也可,但不要屏蔽我,我必須在一旁看著。」
對方安靜了幾息,才同意下來,估計他也清楚若不答應,今晚這事算過不去了。
.
無雙遠遠就看見一人站在背手站在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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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身玉立,軒然霞舉。
他穿著一身紫袍,腰束玉帶,外面是一件大袖的黑紗大氅,頭上束著金冠,似乎聽見她的腳步聲,人轉過身來,那一瞬間無雙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來了。
她不自覺腳步雀躍加快,人已經過去。
“殿下。”
他輕嗯了一聲,拉住她的手,道:“走吧。”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有夜風徐徐,風吹在一旁湖面上泛起陣陣漣漪,頭頂有月,水中倒映著月影,其間點綴著幾盞蓮花燈,清幽而安寧。
紀昜臉上也難得見了幾分慵懶之色,緩步地走著。
無雙偷偷瞧著他的側臉,看得目不轉睛。
“看什麼?”
“沒看什麼。”她紅著臉,偏開臉道。
他將眉挑了起來,以前他挑眉,無雙隻覺得怕,現在倒是不怕了,就是臉熱得厲害。
她趕忙轉移話題:“殿下打算帶我去哪兒?”
“四處逛逛,你若是想遊湖,我們就去遊湖。”
“那就走走吧。”
繼續往前走,感受著自己的手被他拉著,他的手真大,將她的手完全包裹在裡面,無雙看看他的手,又看看他身量,自己好像才到他肩膀。
又看前方兩人影子落在地上,雖影子將她的身量拉長了一些,但他的影子更長,所以她還是在他肩膀那裡,她微微地嘆了口氣。
“嘆氣什麼?”
無雙指了指影子道:“殿下你真高,我才到你這裡。”她拿手比了比。
“不是本王高,是你太矮。”
這話就讓無雙不高興了,“我哪裡矮了,女子不都這樣。”
紀昜學她的樣子,也拿手比了比,他動的同時那影子也在動,影子也在拿手比,所以無雙真得很矮,至少跟他比是這樣。
“你……”
她氣了,甩開他的手往前走。
甩完她就後悔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生氣,又想他現在不亂發脾氣了,應該不會生氣。
再說了,他氣了,她哄他,她氣了,他哄哄她,不是應該的?沒等她想完,人就被從後面扯住了後領。
無雙沒想到他會扯自己衣領子,但後領被扯住就是被扯住命脈,除非她打算衣裳不要了,於是她隻能自己退回來,跟著他手收回的姿勢退到他懷裡。
他摟著她腰道:“用過晚膳沒?”
無雙有點哀怨道:“用了,臨走之前吃了半碗粥。”
“本王還沒用,走,陪我吃些東西去。”
.
紀昜所謂去吃些東西,就是跑去了廚房。
一路上無雙見他輕車熟路地走,反正她是被繞暈了,等到了地方忍不住好奇問他怎麼知道廚房在哪兒。
據紀昜說的是,他幼時經常來這裡玩,所以認得路。
大晚上的廚房還有人守著,鍋裡冒著煙氣,紀昜也沒避著人,走了進來。
“給本王拿些吃食來。”
那守廚房的胖廚子也不認識魏王是誰,但看其衣著打扮,顯然非同一般人,又見對方闖公主別院廚房如自己家,又自稱本王,二話不說,拿了一堆吃食出來。
有糕點,有面食,有烤雞。
紀昜也沒接,牽著無雙又去了廚房旁邊一間屋子,那裡有桌有椅,似乎是平時下人用來吃飯的地方。
沒用紀昜動眼色,那胖廚子就趕忙用自己衣袖去擦桌擦椅子,擦完了,又忙去廚房把吃食端來。
不光碗碟齊備,還有粥有湯,還說若是不急著用,還可以炒兩個小菜來。
炒菜就算了,紀昜撿了粥來用,無雙見他都吃上了,便撿了碗銀耳蓮子羹用。
一會兒吃完兩人揚長而去,留下那廚子收碟子撿碗,還不忘抹著大汗。無雙本來有些窘的,但紀昜的態度實在太坦然,於是她也坦然了。
她有些吃撐了,兩人緩緩往回走。
紀昜道:“我帶你遊湖去,這地方白日裡還有地方玩,晚上烏漆墨黑的,能玩的地方少。”
兩人原路往回走。
正走著,前方傳來一個笑聲,“沒想到,本王這三弟還有攜美同遊的興致。”
隨著說話聲,對方一行人已進入眼底。
為首的是個三十左右,身穿暗金色團龍紋長袍的男子,此人身量高大,鷹目高鼻,顧盼之間頗有幾分不怒自威之態。跟在他身邊的是兩個身穿華服的年輕男子,另有幾個護衛和內侍隨侍在其身後。
無雙沒認出是誰,但能稱魏王為三弟的,應該隻有晉王和秦王。
她這邊還在琢磨對方是誰,就感覺有人在看自己,順著看過去,那是怎樣的眼神?充滿了惡意、戲謔和森冷。
就好像對方是個獵人,而她隻是個無助的小獸,無雙克制不住全身發寒,忍不住往紀昜身邊靠了靠,紀昜上前半步擋住她身前,眉眼冷漠:“既然二皇兄現在知道了,那就莫擋了路。”
秦王不以為然,看向無雙:“這位就是本王那未來的三弟妹吧?長得真是楚楚動人,好一個佳人。”
方才用那種惡意戲謔目光看自己的就是秦王,無雙可不認為這是誇贊,隻感覺到對方的惡意,不過她還是屈了屈膝,行禮道:“見過秦王殿下。”
秦王笑道:“三弟妹有禮了,見三弟妹年紀不大,真是如花般嬌嫩的年紀,隻是這嬌花不易養,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花落葉殘了,等到那時候……嘖嘖……”
這兩聲‘嘖嘖’真是充滿了惡意,明明是笑著說的,卻是惡意撲面而來。
無雙還在尋思自己要麼就裝聽不懂吧,突然感覺到身邊一片徹骨寒意,她扭頭看去,就見紀昜臉龐森冷,眼神陰鸷,他眉骨垂得很低,眼底充滿了血色,似有血海屍山從其中溢出。
“你、找、死……”
第47章
水榭中,局過一半。
聚在桌案前和對面對詩的人並不多,更多的卻是散在四周,或是把酒言歡,或是喝茶說話,畢竟不是每個人來這裡都是為了求良配。
上前湊趣的相反更多是那種家世不太好的人,位高權重的人家向來對家中子弟婚事謹慎,不會隨意處置。
呂頌之笑著對身邊的趙見知道:“你不上前賦詩一首?我敢說那些貴女們一直耗著沒走,就是為了等你這大才子的佳作。”
趙見知穿著青色雲紋錦袍,腰束深一色錦帶,他氣質清雅溫潤,如竹如松,即使坐在那裡不言不語,也是眾人矚目的焦點。
聞言他並沒有說話,隻是看了對方一眼,又將目光投向遠方。
過了一會兒,他突然站起來道:“我出去一趟。”
旁邊幾個人都沒防備他要走,還有人怪笑打趣:“你這是去哪兒?可是去私會哪個小美人?”
趙見知沒有理他們,出了這處水榭。
趙蘭芝也剛出水榭,卻沒想到會碰見她哥。
“二哥。”
莫名的,趙蘭芝有些心虛。
“你這是去哪兒?”趙見知問道。
“我去找明惠……”
趙見知看了她一眼:“還記得我上次對你說的話?”
自然記得,那次宣平侯府明惠郡主出事後匆匆回宮,回到趙國公府的趙蘭芝也憋了一肚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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