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迷迷糊糊地看著,其實她根本還沒睡醒,魏王更完衣,讓眾人下去,來到床前。
她環上他頸子,讓他親了親自己。
“你繼續睡,本王上朝去了。”
她點點頭,繼續睡。等人走了,才想到原來是魏王,可轉念一想,紀昜也不耐煩上朝,可不得是魏王。
第92章
魏王第一次上值就碰到五日一次的朝會。
大殿上,百官分列四隊,按品級魚貫而入。
站在最前端的四人,當是丞相、三司使、樞密使及御史中丞,這幾位分別掌管大梁的政、軍、財及言路,當是百官之首。
以往最前端的站得都是熟悉的背影,今日多出個新人來,且這位新人格外年輕,一身緋袍,長身玉立,在位列前端多數都是四十往上的老臣中,著實有些扎眼。
一般朝會所稟奏的不外乎地方事、官員升調、言官彈劾及邊關要務,今日也是如此,略微提了幾件雞毛蒜皮的小事後,就進入正題了。
先是一個御史站出來列數皇子入朝為官的弊端,一通慷慨激昂的長篇大論後,大家都去看魏王,心想御史臺真是虎,第一天就衝魏王去了?
誰知對方話音一轉,又說到皇子入朝觀政的好處,又提到朝中久不立太子之事。
大意就是,咱們大梁現在沒太子,陛下你無法抉擇,其實朝臣們也能理解,既然抉擇不出,不如讓皇子們都入朝觀政,如此一來,哪位皇子更為優秀不就顯而易見了?
太和帝很想說:不,不是朕無法抉擇,而是你們不讓朕抉擇。很可惜他不能說。
總之,此事一提,大殿上立馬炸開了鍋。
有人附議,有人反對,反對的和附議的都是長篇大論,各抒己見,卻相持不下,各說各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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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亂成一片,有人站出來道:“諸位意見不合,在朝上吵未免傷了和氣,魏王殿下既是新任樞密使,又是皇子,不如殿下來說說該不該讓皇子入朝觀政?”
這明顯就是個坑,魏王若是說不該,那他身為皇子,也不該入朝觀政,魏王若說可以,等於成全了晉王秦王等人。
這一招明顯是學了趙勤成的,如今卻被拿來對付魏王。
一時間,爭吵聲都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魏王。
魏王雙手抱著朝笏,一直斂目站在那,聞言轉身淡淡道:“本王覺得諸位大臣說的都有理,不過本王入朝乃是順理成章的升調,倒不能與旁人混為一談,鄭大人這個例子用得不恰當,以後勿要再犯。”
言下之意,你若有功你也可以升調,沒有就閉嘴,勿要牽扯本王。
眼見拉魏王下水不成,反而被堵了回去,沒辦法隻能繼續吵。提議皇子入朝觀政的人心裡也有數,他們人多勢眾,遲早能吵贏,就看何時能贏。
好好的朝會,就這麼被攪成一團糟。
眼見今日是論不出個結果,太和帝讓人叫了‘退朝’。
退朝後,其他大臣都是三三兩兩往外走,偶爾還會停下來說話,唯獨魏王步履穩健,目不斜視,看模樣是朝樞密院去了。
今日也是魏王第一次在樞密院露面,自是不能遲了。
.
果然不出所料,之後每次朝會最終都會以‘皇子是否該入朝觀政’為告終。
提議的卯足了勁,反對的更是反對。
瞧瞧,這還沒入朝都亂成這樣,入了朝還不知亂成什麼樣,也不是所有朝臣都是隻顧私利,也有人是為了江山社稷,為了大梁,破例魏王一個,實屬無奈,也是特例,又怎可能為其他人再開例。
總之一直到臘月二十八封璽,還沒出個結論,看來等明年恢復處理朝務,還得繼續吵。
這些日子,朝中唯一心無旁騖的,大概隻有魏王。
他是一概不管外面怎麼鬧,隻管樞密院這一畝三分地裡的事,其實都知道此事最終結果如何,趁著正亂這檔頭,他越早把樞密院收攏在手越好。
唯二能置身事外的,是三司。
三司主管大梁財政,也因此三司使又被人稱為‘計相’。每逢年末,就是三司最忙碌的時候,三司使也是人稱柳相的柳茂銓,索性就以三司忙碌,替三司裡能上朝的官員告了假,隻管閉門忙自己的,其他一律不過問。
魏王忙,無雙也沒闲著。
到了年關,蘇城也來魏王府找她報賬了。
這一次的賬目做得極為漂亮,蘇城的態度也極為恭敬。
市井也知朝中事,隨著魏王出任樞密使,現在民間許多百姓都知道大梁的戰神魏王殿下現在不打仗了,如今邊關安定,所以魏王回了京,在樞密院做樞密使。
你問他們樞密使是什麼,十個可能有八個答不上來,但都知道跟相爺是一個級別的,專管大梁軍機要務、邊地防務、地方駐軍等。
百姓們對保家衛國的將士們總是格外有好感。
提到文官,他們還會多說一句都是貪官,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從來讀書人,提到勳貴外戚,他們會說當街縱馬,欺壓百姓,強佔民女。
可守在邊塞苦寒之地保衛大梁邊域、驅除韃虜的將士們能會有什麼錯呢?人家吃了旁人吃不了苦,做了常人不敢做的事,百姓們自然有無限好感和敬意。
所以當初無雙隻知道魏王名聲差,又是人屠又是殺妻,民間市井也這麼傳,但很多百姓隻是當一件稀奇事來聽,就像山野志怪,聽聽就罷,大家都知道這不是真的。
真要有人說魏王就是殘忍暴戾還殺妻,保準蹦出來許多人來反駁你,說肯定是有人故意破壞魏王名譽,說不定覺得你是敵國派來的奸細,要拉你去見官。
百姓雖碌碌無為,不知時事,但並不傻。
殘忍暴戾人屠?打仗可能不死人嗎?在戰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魏王不殺敵,指不定明日敵人的鐵蹄踏入京師。至於殺妻那就更荒謬了,又不是有病。
百姓隻知道當年西北之亂是魏王平的,南蠻吐蕃總是劫掠騷擾邊境,也是魏王領兵出徵的,當年捷報傳來京城時,可謂萬眾矚目。
若論太和帝幾個皇子中,誰在民間最有名氣,當還是魏王。
都知道戰神魏王,但提到其他人,百姓隻會以那些皇子們統稱,具體誰是誰卻分不清。
皇子們站得太高,離百姓太遠。
當然,民間風評如何,其實不為皇子們在意,百姓再說你好沒用,真正能主導大局的還是朝堂,還是王公大臣、勳貴世家,是下面的那些官吏,乃至地方士紳,百姓們不過是排到最最末那一位。
雖然千千萬萬個百姓才能組成整個大梁,但其實他們也是一群最不為人們重視的人。
……
扯遠了,蘇城既為商,免不了關注市井消息。
尤其知道小小姐當了魏王妃後,他更是關注魏王府相關消息,了解得越多,他越是老實,越是真心實意要悔改,要好好打理鴻盛布莊。
所以這次他來找無雙報賬,可謂主僕盡歡,無雙還專門賞了他五十兩銀子。
其實無雙是打算多考察他一陣子,如果他真心悔改,也有認真經營布莊,她打算分出半成幹股給對方。
她雖不懂商事,但也知道要想馬兒跑又想馬兒不吃草是不可能的,還是要許其利讓其忠,也更有幹勁兒。
太和帝封璽封筆後,就意味各府部衙署可以放假了。
魏王忙了多日,這幾天終於可以闲散在家。
每到過年都是皇宮最為繁忙的時候,除夕的年夜宴,初一的大朝會,宮中雖無中宮皇後,但還有太後,所以命婦們也要進宮朝賀太後。番邦使節也多是選這時來朝賀,所以宮裡的筵宴也多。
這種時候,作為皇子的魏王缺不了席,作為魏王妃的無雙也得去。
這就與魏王希望無雙能一直在府裡待到待產的想法,有些相悖了。
可又不能不去,隻能多做防備,再從其他處多做安排。
於是無雙發現身邊又多了兩個侍女,長相倒是其次,她們竟跟玲瓏認識。玲瓏見到她們時的表情,無雙都不禁側目。
問過之後,才知道這是玲瓏的同伴。
……
魏王也是有養死士的,死士不光是男子,也有女子。
或為探子、或為細作,安插在各地,平時為魏王府探聽消息,必要時另有用處。這些人一般都是流民、災民或是孤兒,挑選適合的多加訓練就能用,諸如暗一他們這些暗衛,就是死士中最高級的一種,像女子,因武力有限,一般都是安插在各處當細作。
玲瓏對無雙說得很含糊,但無雙不懂,她能猜啊。
她見玲瓏慶幸兩個同伴能來她身邊服侍,就說明這已是她們能來的最好去處了,其他地處必然不好。女子出去當細作會碰到什麼危險,她不用想就知道,但她並不會去譴責魏王不該養死士細作。
都養,你不養,你就吃虧。
別的大道理無雙不懂,她隻知道若是哪天魏王倒了,所有依附著魏王府而生的人,包括她,下場一定不會好。
本來魏王已經做好準備,她若問自己,自己怎麼與她解釋這其中的事情。
在他來想,一個年紀這麼小的小姑娘,又總是對旁人懷著惻隱之心。就如他曾經評價無雙——這小姑娘膽小,也不太聰明,甚至還有點婦人之仁。說不定知道這些事後,會覺得他殘酷。
誰知無雙根本沒跟他提這事,也沒問他,多了兩個侍女就多了兩個吧,聽玲瓏說像她們這樣的人都沒有名字,包括她的名字都是宮嬤嬤取的,無雙就給兩人取了個名,別的什麼也沒說。
這讓已經做好的準備的魏王,不禁有些詫異。
……
除夕下午,魏王帶著無雙進宮。
當晚的年夜宴很是熱鬧,匯聚在殿中的都是太和帝的近親。
不管私下如何,至少這種場面是一派和和樂樂,用罷宴後回府,因為魏王明日要趕大朝會,這就意味他寅時就要起,無雙可以比他晚一些,但最遲卯時就要起,所以二人自然不可能守夜,早早就睡了。
次日,外面還是一片漆黑,祥鸞院已經亮燈了。
魏王全套冠服,威嚴而又尊貴,與平時的他截然不同。
他望著無雙的眼中,含著一絲憂慮,叮囑玲瓏等人道:“等本王走後,過一會兒再服侍王妃起,不用太趕,卯時三刻在宮門外候著就行了。本王已提前與太後說過,王妃隨眾命婦完成朝賀大禮後,就會有太後宮裡的人帶你們下去更衣,一切以王妃身子為主,必要時可以不用在乎禮儀和規矩。”
無雙有些無奈,她看得出他很不放心她,但不過是穿著全套冠服,在宮門處等一等站一站拜一拜,其實也沒什麼。
好吧,全套冠服很重,還要走很多路,她現在又有身子了,但她真沒覺得自己有那麼嬌弱。
“殿下你放心,我肯定會照顧好自己的。”
魏王深吸了一口氣,想說什麼忍下了,他閉上眼睛,須臾之間換了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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