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奶粉得多錢一袋子啊?”
“三塊多呢,如果真喝這奶粉,像蜜芽兒這麼大娃,七天就得一袋子。”
“七天?三塊多?”
任憑顧建國早知道這玩意兒貴,此時也嚇了一跳,那意思就是一個月得十二塊錢。像顧老太太這種人民教師,一個月也就十六七塊,這意味著一個小娃兒如果喝奶粉,幾乎喝掉一個老師的工資。
“不光是錢,有錢也買不到的。”
“嘖嘖嘖!”顧建國珍惜地拿起那三袋子奶粉,放到了五鬥櫥裡,走過來彎腰笑著看童韻懷裡一拱一拱吃奶的蜜芽兒:“我家蜜芽兒真有福氣,看你姥爺送來這麼多好吃的,等你娘沒奶了,咱就吃全脂甜奶粉!”
顧建國還特意重重地強調了那是全脂甜奶粉。
他不懂這是什麼意思,不過覺得應該是很好很高檔的意思吧。
童韻看他這樣,忍不住噗地笑出聲,不過笑過之後,她看到了旁邊放著的那本《鋼鐵是怎麼煉成的》,還有那瑞士進口手表。
輕嘆了口氣,她還是指著那東西道:“那本書,那個表,不是我父母送過來的,是我之前一位鄰居哥哥送來的。”
“鄰居哥哥?”
“是。”
童韻笑著道:“打小兒就認識的,當初他去當兵,讓我等他,我沒等,下鄉了。如今聽說他也去新疆了,估計以後不會回來了。”
之後的事兒,顧建國也就知道了,她嫁給了顧建國,生了蜜芽兒。
顧建國愣了下,拿起那手表,雖然他不懂,可是一看就知道這是很金貴的手表。放下手表,他又拿起那書,他自己也是初中畢業,自然認識字,知道扉頁上寫的是蘇聯語。
他初中時候也學過蘇聯語,他娘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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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這書上應該是那個什麼鄰居哥哥的字跡吧。
“我說讓童昭把這個帶回去,昨天招呼著去吃飯,臨走也沒那機會。趕明兒你拿著給他,讓他想辦法還回去吧。”
“幹嘛要還回去?”
“啊?”
童韻不解,看向顧建國,卻見顧建國一臉真誠。
“既是你鄰居哥哥,那自然是從小的交情,人家遠遠地給你送來這個,你就收著吧,這表多好,便是不戴,好歹也是個念想。”
“你——”
她以為顧建國會心裡存著膈應,便直接老實說了這事兒,又讓童昭想辦法去處理這些東西,誰知道,他竟然這麼說?
“人家都去新疆不回來了,收著吧。”顧建國笑得溫和。
“可是……”童韻咬了咬唇,小心地瞅著顧建國,輕聲問道:“你不生氣啊?”
顧建國笑了聲,走過來,攬著童韻在懷裡。
“你都嫁給我了,我幹嘛這麼小家子氣?再說人家都去新疆了,還巴巴地託人給你捎東西,你至於說非給人家退回去嗎?這東西收下,戴不戴的,是個念想,沒準過個十幾年二十年的,再見了,還可以親手還給他,到時候回憶回憶過去的事,那多好!”
童韻聽著這話,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將腦袋偎依在顧建國懷裡,小聲說:
“你真是一個大傻瓜!”
“我是個大傻瓜,那你就是個小傻瓜!小傻瓜就該和大傻瓜在一起!”
顧建國這話說得卻是聲音越來越低,最後那唇兒便貼在了童韻臉上。童韻已經生完兩個多月了,身體恢復了,兩個人一直不曾有過。如今夫妻二人臉貼著臉,就此倒在了炕頭上。
一時之間,自然是被翻紅浪,風雨飄搖。
這一切是如此的和諧圓滿,隻苦了旁邊躺著的小蜜芽兒。
她今天美美地吃了一頓奶,吃得昏昏欲睡,幹脆就睡了個大飽覺,如今精神抖擻地醒來,攥著小拳頭,弓著奶肥奶肥的小身體,蹬著小胖腿兒,伸了個懶腰。之後便想著四處看看了解下這個甜美的世界,誰知道就碰到了這一茬。
爹娘之前的話,她全都聽到了,努力地消化了下,明白了。
娘是城裡來的知青,是個高知,娘在城裡的時候顯然有個情投意合的青梅竹馬,兩個人可能一起學過蘇聯語,讀過鋼鐵是怎麼煉成的,隻可惜世事弄人,勞燕分飛,她娘嫁給了她爹,那個竹馬跑到新疆去了。
不過好在,她爹大度,不在意這些。
兩個人說著說著就親上了。
蜜芽兒有點不想看,畢竟不太禮貌,她想捂住眼睛,可是那小手兒太小,捂住眼睛有點費力。
喔……反正是自家爹娘,看就看吧,別講究那麼多了。
蜜芽兒斜眼瞅著身旁這一對甜甜蜜蜜的爹娘,心裡卻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個問題。
看這意思,現在是一九六九年,再過個六七年,就要迎來知青返城潮,她娘是三甲醫院大專家的女兒,身份地位都有,又有文化,這樣的娘,是不是應該回城啊?
如果娘回城,那爹呢,會不會被拋棄?
那……她呢?
小小年紀的蜜芽兒,觀摩著爹娘那讓人臉紅耳熱的親昵,思考起了將來自己會不會被娘拋棄的事……
第18章 甜絲絲的奶香最動人
就在蜜芽兒滿心憂愁地操心自己將來的時候, 可憐的豬毛小朋友正在哭啼不止。
原來這一晚,老顧家的小孩子把分得的奶糖和餅幹都各自藏在了自己心儀的地方,有的裝兜裡,有的藏枕頭底下,還有的就這麼一直攥著。
唯獨豬毛,回去後,剩下的三塊大白兔奶糖和那些一口沒舍得吃的動物餅幹,都被他娘強行拿走了。
“我的糖, 那是我的糖!我的餅幹!”
豬毛才兩歲, 說話都不太利索, 不過他知道那是他的奶糖, 他的餅幹。
他委屈地哭了起來。
蘇巧紅把剩下的五塊大白兔奶糖和動物餅幹,小心地收在一個鐵罐子裡, 嘴裡罵著豬毛。
“你不看看,你值當一口氣吃這麼多嗎?你就是個臭小子你知道不,臭小子吃這個有意思嗎?再說這些不是指給你的, 也是給你弟弟牙狗的!”
豬毛可不懂這些理, 他知道他沒奶糖吃了,沒動物餅幹吃了, 自己都沒舍得吃的東西一下子就沒了,他嗚嗚嗚地哭起來。
最後還是顧建黨進屋,看豬毛哭, 問怎麼回事, 豬毛撲到他爹回來, 委屈得話都說不出。
顧建黨無奈地瞪了蘇巧紅一眼:“一個糖,至於麼你,給孩子得了。”
蘇巧紅這下子頓時來勁了:“給,給什麼給?你當這奶糖隨便來的啊,這是拿一隻雞換來的!那隻雞每天都下雞蛋呢!”
顧建黨聽了這個,頓時拉下臉來了,壓低聲音說:“你喊什麼喊,上次的事兒還嫌不夠丟人啊?你非要扯得一大家子都知道?”
顧建黨這麼一黑臉,倒是把蘇巧紅給震唬住了,別看蘇巧紅平時性子咋呼,可到底是女人家,她男人一瞪眼,她那勁頭就小了。
可小歸小,終究是心裡有氣的,當下還是不甘心,在那裡小聲嘀咕著:
“丟人怎麼了,怕什麼人知道,我就是心疼那隻雞不行嗎?我每天都去拾雞蛋,一天能拾三個,攢一個月就是就九十個雞蛋!我想想就肉疼,現在一個月憑空少了三十個雞蛋呢!”
顧建黨個男人家,自然不會去在意這個:“不是說了,再養一隻不就行了!再說了,人家童韻的弟弟頭一次上門,殺隻雞怎麼了?不應該嗎?人家還給咱娘送了京八件,你是沒見識不懂,當然不明白這個多難弄到?別說在咱這農村鄉下地兒,就是北京城裡,想買一盒都難,那都是高級領導送高級領導的,不是小老百姓能摸到的你知道不?”
“那又怎麼樣,又不給我吃!雞蛋攢多了,我牙狗還能吃雞蛋羹呢!”
牙狗如今八個月,已經能吃雞蛋羹並一些糊糊。雖說那麥乳精是沒門,可是雞蛋羹還是能吃到的,依照老顧家的慣例,能吃到小娃兒一歲呢。
是以如今宰了一隻雞,比童韻吃了紅糖水雞蛋更讓蘇巧紅心疼。
那不是在吃雞,是在吃她家牙狗兒以後的口糧啊!
顧建黨見自家媳婦斤斤計較這些,也是無可奈何了。
“人家還給豬毛發奶糖發動物餅幹呢,你咋不說了?”
“就那幾塊頂個屁用!”
“不頂用你拿出來還給豬毛!”
“不行!那是咱家雞換的,才換了那幾塊糖,不拿出來,我留著!”
“你留著幹嘛?”
“我留著給我牙狗吃,我留著帶回娘家給寶根寶強吃!”
寶根寶強是蘇巧紅娘家的兩個侄子。
顧建黨一聽,氣不打一處來:“就幾塊糖你至於嗎你,你眼裡就那幾塊糖,幾塊糖你還得惦記著你那寶貝侄子?”
蘇巧紅也是惱了,來勁了:“我惦記著怎麼了?怎麼了?就幾塊糖你至於衝我嚷嚷嗎?”
顧建黨簡直是氣得不知道說什麼了。
“行,行,蘇巧紅,你能耐,幾塊糖你不給咱豬毛吃,還得搬回你娘家,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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