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前等過一個意氣風發的小將軍,別人都說他死在了戰場,我固執的不肯退婚。
那日大雪紛飛,我終於等回了他。
他當著滿堂貴人笑說,他為一女所救,心從此有了歸屬。
我眼淚都不敢掉,還要撐著一身華服,臉面卻落在地上被踩了個幹淨。
我後來看他孤守謝府死守山河,倒希望他是真的心有所屬。
1
我及笄那天,雪下得很大,他說要退婚。
我等了他很久。人人都說謝小將軍死在了戰場上,這婚事由我們姜家退了,也不算是薄情寡義。我向來是姜家最好的姑娘,偏偏在這事上犯了倔,我溫柔地說,謝小將軍沒有死。我說我不信。
我分明記得呢,意氣風發的謝宴戈臨出徵前,坐在他的黑馬上衣袂翩飛,日頭融化在他的眼裡。他說,姜家的小姑娘,你且等等我,我會在你及笄前凱旋,給你帶來這世上最珍貴的及笄禮。
彼時我矜於禮節,隔著層面紗臉羞得通紅,到底是半晌都沒有出聲。及笄呀,姑娘及笄之後便是待閣嫁人了。我現在是多麼多麼後悔,為什麼那個時候沒有勇敢地應他一聲?怎麼連一句好都沒有呢。
我及笄這天,下了大雪。捧雪替我描眉時,輕聲哄我:「小姐,瑞雪兆豐年呢。」
我抬頭往牖窗外看,飛雪堆下,白茫茫一片。來年大抵也確實是個好年。
捧雪從小服侍我,自然話也比旁人親近些,她勸我過了今日便成人了,小姐也不必被一個回不來的人絆住手腳,自然也該往前看。
長眉連娟,我瞧著銅鏡裡頭的自己,晃了晃神,我畫著繁美的妝容一言不發,不說好也不說不好。捧雪見了也知曉我的意思,隻能暗暗地嘆了好大一口氣。
我和謝宴戈的親事還在,外頭隱隱約約傳是姜太傅家情厚,即使謝宴戈埋骨沙場,也不忍人走茶涼立刻解了婚約,唯有親近的人家才知道,這是姜家嫡長女姜琇難得的固執,氣得一直以好脾氣著稱的姜太傅摔壞了好幾套茶具。我眉眼低柔地說,他說會在及笄前回來,我等他到那個時候,他會回來的。這才算是達成了妥協。
一遍遍的禮唱過了,我微笑著聽著祝辭「眉壽萬年,永受胡福」,著了最繁重的大袖禮服與最繁復的釵冠已行了兩拜,來觀禮的京中貴人都不禁點頭稱贊,說姜家的姑娘儀態端莊、容顏姣姣,生養得極好,不愧是這一屆貴女的佼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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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隱約裡可以聽見說,可惜可惜。可惜什麼呢?可憐我未婚的夫婿死在戰場,到頭來屍骨都尋不到嗎?
我的謝宴戈。我的及笄禮快要成了,你怎麼不回來?怎麼辦啊。我從日頭剛出一直等到日落,風雪刮得愈發大了,我無意識地扣著衣袖上的金線,從未覺得如此茫然。我的世界被風雪堆蓋了。
我端莊地跪坐著,鎮西王府的玉夫人為我去除頭上的發釵,旁邊侍女手捧的案板上放置著精美的釵冠,再梳這一次頭,我便不是未成年的女孩了。再戴上這釵冠,我便已經及笄禮成了。
玉夫人是我的姑母,她為我梳發的時候,也輕輕地和我講話。
「阿琇,世上的好男兒這樣多,謝家的兒郎固然好,可你這樣年輕美麗呢,今日過後這門婚事便算作罷了吧。」
我沉默地聽她說。這世上的好男兒這樣多,可偏偏謝宴戈隻有他一個。我十多年被鎖在閨閣,父母親格外重才行,我的儀態舉止、琴棋書畫、顏容德功規矩、標準得像教習書一般,我從不知曉什麼是恣意,是謝宴戈帶我知曉的。這十幾年來,我最出格的事情,就是因為這退婚的事情,和父親僵持不下。
人人都說他死了啊,明明屍骨都沒有找到,你們憑什麼說我的人死了。
謝宴戈,你說謊,你騙我,你沒有來。
贊者開始唱禮,玉夫人伸手要去拿那案上的釵子。四座的貴客因為即將見證禮成而蔓延著喜悅的氛圍,上首的父母也漸露微笑。
行禮的正堂大門「砰」的一聲被打開,遠歸的青年披霜帶雪,四座皆驚。我猛然轉過頭去,連指尖都在顫抖。
謝宴戈的殘破鎧甲上雪和血混在一起,隱約裡有風沙磋磨的疲憊。他背後是漫天的風雪,大風吹著雪在他的足邊旋轉。一雙眼淋了風雪有如寒星,現下淺露了一點水光。他長身玉立,唇邊沾了星往日漫不經心的笑,放肆得像風。
「聽說姜家小姐今日及笄,特來送禮。」
他朝我走過來,每一步好像都踩在心尖上。邊上好像嘈雜起來,他們這才從謝小將軍從戰場上活著回來的消息裡反應回來,可算是喧賓奪主了。可我都聽不見了。
謝宴戈在我面前停下來,我的眼睛發澀,真好,你還在。他不在的時候我有許多許多話想說,寫成了信又不知道往哪寄,如今人在面前了才發現無話可說,隻靜靜地說了句:「啊,你回來啦。」
謝宴戈衝玉夫人行了禮,很自然地接過她手中的發釵,輕輕地「嗯」了一聲,極溫柔地幫我簪上,一寸寸推入發髻,及此,禮成。
他又蹲下來,從靠近胸口的地方拿出了一個小囊,他身上髒破不堪,唯有這個鮫絲織就的小囊還完新幹淨,我握在手裡,是溫熱的。
「姜琇。及笄長樂,歲歲長樂。」
我望進他極黑的眼底,我感覺我要落淚了。
上首父親早已從驚中恍悟,從座中禁不住起身,也管不得他替我簪笄不合禮數的事了。
謝宴戈笑著衝他作揖:
「太傅,謝恰僥幸從沙場逃生,千裡回京儀容不堪,勞您多見諒。稍後還需進宮面聖,便不在此多留了。」
父親到底也是為官多年的。
「回來便好,便好。你且去面聖要急。」
謝宴戈話頭一轉:「還有一事要告知:謝在沙場險些喪命,幸得一女相救。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隻有相娶為好。與令愛之婚約,到底是某高攀,這門親事,便就此作罷。」
這門親事,便就此作罷。
他一揖到底。
我猛地抬頭。
什麼都聽不清,旁邊的人軒然大波,從「謝小將軍從沙場回來」到「姜琇被退婚」前後不過一炷香。我看不見父親雷霆大怒,聽不見周圍吵鬧,我隻覺得靈臺混沌,我一直知道他不喜歡我,我從小按著貴女標準長大,是他那樣放肆的人最討厭的規矩模樣。我一直心存僥幸。
我沒想到這樣發展。
他淡淡地對父親的怒氣道歉,但是看得出心意已決。他與他人情投意合,在那些我為他性命輾轉難眠的夜裡和他人花前月下,在我為自己的固執同整個家族違抗的時候為別人遮風擋雨。
我感覺我的血液一寸寸地凍結,穿著華服繁釵的身軀仿佛蓋上了風雪。我好像想要扯住嘴角彎上一個最好的笑,卻動不了,玉夫人把我護在懷裡,不忍心讓我再看再聽,好孩子別看。
我知道他說退親後從沒再瞧我一眼,我冷得發抖,是不是門開得大了,雪已經吹到我的裙擺啦。
他和父親告辭,父親砸了杯子在地上讓他滾。他路過我的身邊,黑色的披風和我八幅的湖色裙擺短暫相碰,白色的雪輕滾,他沒停,一瞬也沒有。
他路過了我,重新回歸到他的風雪裡。
我及笄那天,雪下得很大,我等了很久,終於等到了他。他在全上京的貴人們面前,退了我的婚。
謝家的賠禮一抬抬地送到了府裡,誠意很足,裡頭的東西珍貴程度與平常王孫的聘禮也不遑多讓。我一眼都沒有去瞧過。
庶妹姜珍在與我闲聊時無意中多說,彼時我正作畫,長絹鋪展開,墨色渲染出一副春日模樣。
「裡頭的珠子最不濟也有龍眼那麼大,那緞子就像是天邊的雲彩一眼耀眼。」她忍不住嘖嘖稱贊,「不知道是多少年存下的寶貝。旁的不知曉的人還以為是送了極珍貴的聘禮來。」
我手上無端一顫,大滴的墨滴落下來,暈染出一塊狼藉。好好的一幅畫,竟是這樣毀了。
姜珍年紀小,卻也自知失言,知道是勾起了我的傷心事,很是懊惱。
我悶咳兩聲,淡淡地說了句無妨。
牖窗外的雪霽了,隻有零星的一點在飄。
半年前那場大戰,謝小將軍身先士卒,單帶精銳率先深入敵方腹地,燃軍草點營地,甚至單槍匹馬地取敵將首級,裡應外合地贏了這一場大戰。當時傳他死訊的時候,諸人還可惜一代名將初露鋒芒便隕落,現在他平安歸來,榮耀隻會高不會低。
我聽說啦。他如今盛寵優渥,年紀輕輕也已經是職位不低,出身於世襲的武昌侯府,真的是封無可封。聖上便著眼於謝宴戈帶回來的那個孤女身上,御筆一點,她已經是個有封地的縣主了。日後成婚,也勉勉強強算是門當戶對。
我收攏了畫卷,從喉嚨裡又溢出了些咳嗽聲。
姜珍眉露關心:「長姐咳得這樣厲害,吃藥了嗎?怎麼還費心畫畫?」
我擺擺手示意無事,藥吃了,藥不醫心。我把廢了的畫卷起來,這畫我陸陸續續畫了有幾個月,從入了秋就開始畫,謝宴戈很久前問我要的,現在毀了也好,本就是再也送不出去的東西。
廢了也好,我伸手丟進廢紙簍裡。
2
馬車前進的時候遇到了些阻礙,捧雪出去詢問了一下,回來說是前面路上鬧了點事。
我又忍不住咳了一下,捧雪忍不住埋怨我:「小姐要澄心堂的紙,差了小廝跑腿便好了,何苦親自走一趟?」
我笑著搖搖頭。
捧雪又喋喋地說:「前面是個姑娘沾上李家的那幾個公子哥了呢。李大少爺硬說那姑娘偷了他塊玉佩,借機上去揩油,剛碰到臉呢,就被那姑娘一口唾沫噴在臉上。這下子小廝都用上壓那姑娘了。」
我知道李家那幾個公子哥,家裡一代比一代破落,偏偏覺得自己沾了點兒皇家的血,功名才氣沒有,吃喝嫖賭樣樣都會。尋常姑娘遇到他們等同民女被惡霸欺凌的話本,沒什麼好結局。
我拿了姜府的牌子遞給捧雪。
捧雪會意。
她下了馬車,聲音不大,音色倒是清亮,一下子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我家馬車路過,不料遇上此事。我家小姐問,不知發生了什麼值得鬧騰的事,可有叫京城尹來查看的必要?」
這話不偏不倚,隻把事往大了鬧,卻是沒理的最不敢的。
捧雪自幼在姜府長大,說話也氣派。我也就放了心,安坐在馬車裡撫平裙擺上的一絲褶子,略略有些心不在焉。
隱約聽見外頭聲音停卻,想必是看見了馬車上懸著的姜府牌子,避讓了一二。我才放下心,卻聽見李家那位浪蕩子的聲音穿過重青色的車簾。
他語氣裡難掩輕佻:「不過是一些誤會,現下已經解除了。因為這檔子事阻擋了姜小姐的車輦,李某真是愧疚。不如您出來,我親自給小姐道個歉。」
聲音愈發近,聽起來像是往這邊走。尾音落下的時候,那個放肆的李家公子大抵已經跨上了馬車,令人生嘔的聲音隻與我隔了一道車簾。捧雪嚇得一聲急呼,可恨我出門緊急未帶侍衛,不然一個破落戶的紈绔子弟何能近我身?
我眉梢帶怒,卻免不了生出一絲驚慌,下意識地往後仰,環佩相撞,我又生出些悲哀,徒然地見李興那隻髒手將要撥開我重青色的車簾。
然而下一瞬,卻聽見他一聲痛呼,緊接著便是身軀滾落入地的聲音。
我聽見來人氣極怒罵:「狗東西,你好大的膽子,誰都敢碰?」
我掀開車簾,正見到李興的手被一枚玉簪死死地釘在地上,心口因挨了一腳的緣故嘔血不止。我再看向來人,他眉眼間仍有未散去的戾氣。
我對上那人的眼睛。眼眸狹長,此刻因為怒氣眼角有些戾紅,幾縷發絲從鬢角垂下。是謝宴戈。
謝宴戈靜靜地看著我,眼底藏有慌亂與關心。
我的手緊緊地攥著車簾。我怯懦,又懷有隱約的歡喜。謝宴戈啊謝宴戈,你的這滔天怒火、慌亂和關心,是否是因為我?
我以為再見他總歸是有怨有恨,誰知道我竟滿心都是卑微的苦澀。
我朝他笑,他卻避開了我的眼睛。
一個姑娘撲了上來,是那個被李興與他的一並小廝糾纏的姑娘。模樣實在狼狽,說不上多秀致,隻是多了分嬌蠻,發間戴著鈴鐺,一動丁丁當當的。穿著窄袖的衣服,有些類似胡服,但現在裂了好幾處,玉白的手腕上累了好幾個寶石镯子,整個人說不出的生動靈巧。
真要說特別的話,就是和上京,包括我在內的姑娘都不同。
她貼著謝宴戈說話,語氣驕橫,但到底是受了驚,一雙眼又蠻又嬌:「謝宴戈!你怎麼才來?」
謝宴戈解下身上的大氅,給她披上,又仔細地系了帶子。一向為非作歹、肆意妄為的謝家小霸王也任她埋怨,輕輕地「嗯」了一句。
「我的錯。」
我這才恍然大悟,這位驕蠻的姑娘原來就是謝宴戈帶回來的青鈴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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