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摁得動彈不得。
很快沒了力氣。
隻能軟綿綿地躺在桌子上,放棄了掙扎。
顧尋掐著我的下巴,不甘心地問:「阿餘,你怎麼不哭啊?」
「你的顧琛不要你了!」
我深深地喘了口氣,聲音嘶啞。
每說一句話,都仿佛吞了根刺一樣難受。
「顧尋,從始至終,我都沒打算讓顧琛救我。」
「什麼意思?」
窗外傳來了警笛聲。
我扼住了顧尋的手腕,在他震驚的目光中,掀開了一道縫隙。
「我在牢籠中待了太久,以至於忘了該怎麼反擊。」
「我不想再這樣了。」
我驟然收緊五指,將指甲深深嵌進他的皮肉裡去,叫他無法掙脫。
警察的撞門聲傳來。
顧尋瞳孔一縮,咬牙切齒,「你竟然敢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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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露出了一絲笑意。
「顧尋,你不該一個人來的。」
「究竟是你低估了我,還是高估了你自己?」
砰!
大門被撞開的瞬間。
我抓起早已握住的刀片,朝著顧尋的臉狠狠劃過去。
於此同時,我猛地撕開了自己的領口,死死按住顧尋的手。
在他睚眦欲裂的目光中,撕心裂肺地喊道:「救命啊!他要強奸我!」
那天,我對尤江月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
「尤小姐,你幫我個忙,作為交換,我幫你把顧尋送進去。」
13
顧尋的臉徹底被毀了。
他被帶上警車的時候,還像個瘋狗一樣,對著我狂吠。
「桑餘,別等我出來!」
「我第一個弄死你!」
我坐在別墅門前的石墩上,衣著凌亂,脖子上還在淌血。
「我不會讓你出來了,從前你對我做的那些事,我會一五一十地告訴警察。」
「從前目擊者這麼多,你在顧家沒了權勢,我想,總會有一個兩個願意出來作證的吧?」
顧尋劇烈掙扎,「桑餘,我草你媽——」
下一秒,他被摁進了警車裡。
閃爍Ṫűₙ的紅藍光離開了。
周遭暗淡下來。
露出了站在對面的顧琛。
他朝我走來,彎腰將外套披在我身上。
又蹲在我面前,用棉籤替我消毒傷口。
緊繃一整晚的情緒突然有了潰口。
我渾身一抖,慢慢地俯身,抱住了顧琛。
「你來了多久?」
顧琛沉默片刻,說:「從收到你短信的那一刻,就來了。」
他的手機短信上是一個地址,以及一句話,「等我。」
事發突然,我和顧琛都沒通過氣。
可就因為這兩個字,即便他目睹了全過程,依然沒有輕舉妄動。
今晚,就是我給顧尋設計的結局。
但凡他出現在別墅裡,都不會達到我想要的效果。
我閉上眼,輕輕靠在顧琛身上。
眼淚此時才流出來。
「剛才我怕得要死。」
「我知道。」
顧琛輕輕拍著我的背,「你做得很好了……」
從看到尤江月打姜瑤,跟打狗一樣開始,我明白,人終究不能隻靠自己。
尤江月欠了我個人情。
在將來的某一刻,可能會以另一種方式,還給我。
我輕輕靠在顧琛懷裡。
才察覺到顧琛的手在抖。
「顧琛,你……」
「噓……」
顧琛將頭埋進我的頸窩,「阿餘,什麼都別說。」
回程的路上,顧琛一直牽著我的手,沒有放開。
他似乎很累,閉著眼睡著了。
借著一晃而過的路燈,我才看清他眼下的淤青。
猶豫再三,我給顧琛的秘書發了條短信。
「顧琛最近很忙嗎?」
秘書回道:「嗯,公司出了點亂子,小顧總的人弄得,顧先生已經好幾天沒睡過安穩覺了。」
「今天早上,他們叫了警察來,企圖以商業犯罪的名頭,把顧先生帶走。」
「好在及時澄清了。」
難怪那會兒聯系不上。
顧尋甚至還偷了顧琛的車。
我又問:「顧琛和顧尋的關系……不太好?」
秘書那頭隔了三分鍾才回道:
「想當惡劣,顧先生當年被迫出國,有小顧總的一份力。」
原來顧家的兄友弟恭下,是誰都不知道的暗流湧動。
「桑小姐,顧先生今早剛從警察那邊脫身,就看到了那條短信,估計受了些刺激。我現在忙得走不開,您今晚能幫我照看一下嗎?」
我看著顧琛連睡覺都不肯放開的手,回道:「好。」
14
這是我第一次踏足顧琛的家。
原本以為是跟顧尋一樣,鋪張奢侈的別墅。
再不濟,也是個風景秀麗的豪宅。
誰知,隻是一間還算寬敞的高層公寓。
從窗戶那兒,能看見穿城而過的江。
顧琛已然清醒,從鞋櫃了替我翻出一套嶄新的拖鞋,
「換洗衣服晚點有人送過來,你要陪我等等了。」
他站在柔和的燈光下,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一個眼神,就讓我紅了臉。
我偏過頭去,眼神四處亂飄。
突然,視線定格在一個懸掛的人像畫上。
是一個速寫。
我對人的面孔不太敏感。
但右下方小小的落款吸引了我的注意。
走進一看,是兩個字。
「桑餘。」
「這幅畫……」
顧琛倚在不遠處,「嗯,你畫的。十五歲那年,你目睹了我的綁架現場,向警方提供線索時,畫出了這幅肖像畫。畫上的人是我二叔,現在已經死了。」
有什麼記憶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過。
不甚清晰。
許多年過去,我從未將這麼一樁小事放在心上。
畢竟於我來說,隻是舉手之勞。
我有過目不忘的能力,又有出色的繪畫本領,恰逢警察尋找目擊者,就如實畫了一副畫。
可惜,如今我已經記不住人臉了。
我笑了笑,「能幫到你就好。」
顧琛的身軀從後面擁上來,「知道我為什麼把畫掛在這裡嗎?」
「一個是提醒自己,不要輕信他人。」
「還有一個,是提醒我永遠屬於你。」
顧琛將我抱在了餐桌上,帶著我的手,扯住了自己的領帶。
「救命之恩,以身相許。」
「所以阿餘,你不必對我客氣。」
夜色暗沉。
我看不清他的臉。
隻能感受到掌心之下他咚咚如雷的心跳。
我聲音沙啞,「你的意思是……報恩嗎?」
顧琛略一挑眉,低頭吻住了我。
今晚的他極具侵略性。
用手摁住了我的腰,不許我躲。
直到我眼前迸發出星星點點的花火,顧琛才松開,笑著說:
「是,我好不值錢啊,報恩用舌吻,還會用手幫——」
我猛地捂住他的嘴。
「你——」
「我怎麼?」
顧琛拉開了領子,「不知道阿餘喜歡什麼樣的,你可以看看,不喜歡我再去練……」
見我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顧琛將我抱起,去了臥室。
「看阿餘沒見過世面的樣子,顧尋應該是沒有……」
我尚沉浸在驚鴻一瞥中,便被摁在了床上。
顧琛託住我的下巴,逼我看著他。
「現在,我要阿餘仔仔細細地感受——」
「我和他的區別……」
窗外,月光隨著緩緩流過的江水,上下翻湧。
偶爾掀起的幾朵浪花,很快消弭在滾滾江流中。
少頃,月亮猛地沒入其中。
再也看不見了。
這一夜,我差點被折騰得散了架。
在顧琛遊刃有餘的攀比欲中,哭著求他饒了我。
臨近天明,我攬著他的脖子,說盡好話之後,才昏昏睡去。
15
幾天後,我坐上了去往異國他鄉的飛機。
在機場,與外地出差回來的顧琛擦肩而過。
但我們彼此都不覺得遺憾。
此時已至深秋。
路邊的楓葉紅豔豔似火。
我走在異國他鄉的小路上,說:「你那天在機場,手裡拿的什麼?是要送給我嗎?」
「沒什麼,等你回來也是一樣。」
「好。」
……
短短三年一晃而過,我和顧琛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世事並不是總能盡如人意。
我的病沒有治愈的可能。
所以我摒棄了成為側寫師這一條路,主修了犯罪心理學。
回國的前一天,我收到了一封尤江月發來的郵件。
看完之後,我整整一夜沒有合眼。
第二天回國,我先去見了顧尋。
聽說他即將減刑出獄,見到我時,狀態大好。
三年未見,顧尋笑著問:「阿餘,準備好迎接我的報復了嗎?」
看著這張陌生又熟悉的面孔,我把工作證擺在顧尋面前。
「顧尋,我們談談吧。」
……
三個小時後,顧尋因襲警被重新收押。
一樁陳年舊案被翻了出來。
當初那場車禍,不是意外。
顧尋為了留住我,叫人對車子動了手腳。
最初的計劃,隻是為了撞傷我一條腿,拖延到開學之後。
沒成想,這一撞,毀掉了我的後半生。
這件事的起因經過,附上證據,都被尤江月調查的清清楚楚。
顧尋沒有抵賴的可能。
他曾因為稀薄的愧疚,揚言對我的後半生負責。
隻是這份誓言,撐不過區區三年。
從監獄出來後,我把收集來的資料一一歸攏好。
交給了我的律師。
這一次,顧尋大概再也出不來了。
……
我心情實在不好,推掉了後面的工作,去了顧氏集團。
我以為顧琛會一個人等我。
誰知剛走到辦公室門口,就聽到他跟別人的對話。
「喲,顧總,一枚戒指等了三年還沒送出去呢?」
「沒人要的老東西。」
「你不是被甩了吧?」
那人幸災樂禍,絲毫不掩飾嘲諷。
顧琛冷笑一聲,「我沒霍總那麼好的運氣,趕著去機場求婚,被直接回絕。我要是你,就去死。」
我一愣,推門的手僵在原地。
以我對顧琛的了解,他待人向來溫和。
再不濟也會留幾分體面。
能說出這種話,八成是被人戳了痛處,惹毛了。
對方暴跳如雷,「要不是你跟我搶戒指,我能失敗?」
「霍總先照照鏡子吧?」
在事態升級之前,我推開了門。
「顧琛……」
辦公室內的唇槍舌劍戛然而止。
顧琛的臉上,掛上了如沐春風般的笑容。
「阿餘, 你回來了。」
霍總看見我, 臉色像吃了死蒼蠅一般難看。
惱火地摔門而去。
我好奇地盯著他的方向,「他是誰啊?」
顧琛眼都不眨:「土匪。」
我掃到了桌面上的戒指盒, 心情莫名鵲躍起來。
我以為, 像顧琛這樣體面的人, 求婚至少該找一個浪漫又安靜的場所。
誰知道我剛下電梯。
無名指上突然被套了個戒指。
我:「?」
顧琛神色淡淡,看向前方。
就見整個公司的員工正圍著大廳裡, 聽著某位副總的演講, 昏昏欲睡。
副總見到我和顧琛,眼底縈出了熱淚。
突然嗷得一嗓子, 把眾人嚇得打了個哆嗦。
「顧總這是幹什麼去?」
顧琛笑著挽住我的手,「陪我太太吃飯。」
眾人頓時把目光放在了我的無名指上。
四周傳來竊竊私語。
「我靠,顧總原來不是妄想症……他真有老婆……」
「我還以為他怕丟人, 捏造出來的呢。」
「不怪我們啊, 隔壁霍總天天說他有病,說得我都快信了。」
我這才知道,當年在機場, 他沒送出的禮物, 是求婚戒指。
走出大門, 我拽了拽他的袖子, 墊著腳小聲說:「喂,顧總, 這樣求婚會不會有點草率?」
顧琛把大了一圈的戒指塞給了我,溫柔地開口:
「是有點草率, 不過我不介意」
「馬路邊也行, 給我戴上吧。」
我一頭霧水, 「啊?我求?」
「不行嗎?」
對上顧琛溫柔得膩死人的雙眸, 我突然想起當年, 他在餐廳裡大放厥詞的場景。
後背一涼。
我不在的時候, 那個姓霍的Ṱü⁾到底對他說了些什麼?
顧琛不會真瘋了吧?
我低著頭,著急忙慌地給顧尋戴上了戒指。
「請你嫁給我!」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逗笑了顧琛。
他低頭親了親我, 「好。」
隔天,顧琛被求婚的詞條上了熱搜。
下面則是:霍氏長公子三次求婚遭拒。
拒絕他的人,是尤江月。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 顧琛正和我坐在一起接受採訪。
聞言, 他笑得雲淡風輕。
「我也不懂霍先生為何總是和我撞在一起。」
「還真是……同人不同命。」
「畢竟誰也不是跟我一樣命好,能得到太太的全部寵愛。」
周圍發出了羨慕的起哄聲。
讓剛進門的霍總臉黑成了一鍋炭。
自始至終,我都紅著臉坐在旁邊,兩眼空空。
因為昨晚的「新婚夜」, 實在太刺激了……
顧琛總能用溫柔示弱的話, 哄著我達成自己的目的。
上車時, 霍總將顧琛攔在了車外。
他不耐煩地問道:「怎麼……怎麼才能被人求婚?」
真可憐,他看起來快要碎了。
顧琛眉尖微挑, 掃了眼他的身體, 語氣溫和, 「不告訴你。」
說完,在霍總的怒視中,雲淡風輕地上了車。
此後許多年, 京北的婚禮一場接著一場。
霍總終於纏著尤江月領了證。
可放眼望去,被夫人當街求婚的,依然隻有顧琛一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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