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公主走了,也帶走了他。
日復一日,我十九歲這年,長公主回了京城,聽聞要暫居了,一時半刻大概不會回來了。
其實他並不常來,一月或者幾月才回來一次,來了也是半夜,隻吃一碗飯的時間,話也說不了幾句。
可我盼著他,念著他。
都說美色誤國,美色也誤人,可美人卻不自知。
臘月的時候,聖人發願,雖不知他發的是什麼願,可聖人信道,每日煉丹求長生,天下人盡知。
他發願卻發得頂好,畢竟要大赦天下了,溫家人剛好也在其中,隻姨娘,這年得了一場風寒,沒挺過來,人就那樣沒了。
我又租了一處院子,共六間房,早就收拾妥帖了。
這年其實過得極好,隻除了他不在。
寶珠已是十四歲的大姑娘了,長得亭亭玉立,真正一朵嬌花,她的癡癥似好了,說話做事條理分明,隻有時有些較真。
比如我叫她搬回家裡住,她死活都不肯,誰說也不行,我已是個老姑娘,可她已長大了,不能日日跟著我在鋪子裡拋頭露面,她生得這樣好看,在家待著養養性子,再跟著她阿爹阿娘學些琴棋書畫之類的,等日後他長兄回來了,定然能給她說門極好的親事。
我無法,隻得帶著她回家住,後院幹脆給了何娘子一家,叫他們免費住著,既看了店,也幫他們省下了錢,便是一舉兩得了。
我已是自由身,說白了和溫家早沒了關系,同寶珠住一處還好,可歸了家,總覺得不自在。
可老爺夫人待我,真如同待親女兒般,和待寶珠並無不同,兩位郎君待我,更是有禮敬重的,我漸漸也適應了,喚他們做阿叔阿嬸,跟著寶琴喚兩位郎君做二兄三兄。
他走了半年,隻字片語都無,阿叔似找到新的愛好,每日去學堂講半日課,剩下半日便在家教兩位兄長,他是正經的舉人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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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琴已不用去學堂了,每日跟著她阿娘在家讀書習字做女紅,還得收拾家裡,買菜做飯,她如今樣樣都拿得出手,我若再給她備一份厚厚的嫁妝,她想尋個什麼樣的郎君沒有?
高門大戶有些難,可普通的殷實人家自是不難的。
我隻求一樣,願她能嫁個愛她護她之人,一生快樂無憂。
一日我歸家晚,到家時氣氛低迷緊張,不知出了何事。
家裡人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隻說阿叔早上去了私塾,回來就關在房裡,再沒出來,一日了什麼也沒吃。
我心裡隱約有些明白,他是知道大郎君的事了。
這是遲早的,隻是晚一日早一日的事罷了。
我煮了從店裡帶回來的餛飩,讓其他人先吃,端了一碗去尋他。
東邊一間房留出來做了書房,他就在書房裡,我喊了數聲,他才應了,我推門進去,書房裡燈也未點,窗裡透進的月光隻照出一個輪廓來。
我將盤子放在桌上,又尋了火折子點了燈。
一日不見,阿叔似一下子老了許多,本就花白的頭發,似白得更多了。
他弓腰塌背,一下子再直不起腰了。
「阿叔是聽說大郎君的事了麼?」
我將碗放到他眼前,又取了筷子遞過去,他手抖得竟握不住。
「阿叔是嫌他墜了名聲還是心疼他?」
「我兒太苦,是我害了他。」
阿叔竟老淚縱橫,他心疼他的孩兒勝於名聲。
「阿叔,你既心疼他,就再不要說什麼害不害了他的話,他心裡已夠苦了,他瞞著你們不說,就是怕有一日你們知曉了怪他怨他,或者又自責難過。
他那樣苦都咬牙忍下來了,我們更應該往日如何,往後也如何,好好地將日子過好,既是一家人,哪裡能算清楚那許多賬?待他更應該與平日無異,他才不會覺得別扭難受。」
我尋了帕子,替他擦了淚。
「可他背著這樣的名聲,日後如何娶妻生子?」
「阿叔,他是個很好很好的郎君,自有更好的娘子等著他,你無需擔心,隻需吃飽肚子,養好了精神,等著抱大胖孫子。」
他那樣好,天上的明月般,連眼裡都閃著細碎的星光,世上自有識貨的好娘子。他已受了太多苦,上天若還憐惜他,自會給他個愛他護他待他一心一意的娘子。
七月的時候,我將鋪子交給何娘子和阿嬸,跟著香秀送東西的馬車回了趟老家。
我十二歲離家,如今七年已過,不知道是我變了,還是家變了?
我每年捎銀兩回來,家裡買了四十畝水田,蓋起了大瓦房,妹妹嫁了人,弟弟娶了妻。
爺爺奶奶早就過世了,我那三個閑漢叔叔都娶上了媳婦,日子都還過得去。
家於我已太過陌生了,而我對家人,也已陌生。
弟弟娶的媳婦是個伶俐人,可伶俐得過了頭,時時處處打聽我一個月多少月錢?身上的裙子多少錢縫的。
我不耐煩同她多說,隻咬牙忍著,她嘴裡的我竟也是個姨娘。
我爹做了兩年的老太爺,不曾問過一聲女兒過得好不好,隻一句話,哄好主母,伺候好老爺,若是撈著了銀子,記得給家裡多捎些,他還得給他的小孫孫攢娶媳婦的錢呢!
妹妹見了我就是一通哭窮,我爹拿錢給三個叔叔娶了媳婦,卻連十兩銀子也舍不得給她。
似乎那十兩銀子就是路邊的石頭,隨處可見。
銀子是個好東西,可又不那麼好了,它太光亮,不經意間就將人心裡的彎彎繞繞照了個透徹。
我娘早幾年就沒了,卻沒一個人同我說過,櫃子裡放著她給我做的兩雙鞋子,有一雙是紅的,說是趕著我嫁人,她還要給我做套紅襖子。
愛我的人卻去得那樣早,誰都說不清楚她是怎樣去的,是不願還是不敢說都已不重要了,人都沒了,說清楚明白了還有什麼用?
我隻待了三日,留下了十兩銀子,看著他們滿眼的失望,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已沒了家,也沒了留戀。
隻有跪在我娘的墳頭前時,我才敢哭,我知道隻有我娘才會心疼我這一路走來的不易。
8
八月初我回了汴京,汴京的菊花開了,燦爛又輝煌,開了門就有熱騰騰的飯菜,有人等我回家,連被窩都是太陽的味道,看看,我來這世上,並不是白來一遭。
娘,你看,自是有人疼我的,我過得很好,你若是真能知曉,便安心去吧!下一世做一隻飛鳥或者遊魚吧!隻要你想,想飛多遠就能飛多遠,想遊多廣就能遊多廣,若是非要做個人,若我能嫁個好人,你便來做我的孩兒吧!我定然將你想要的都捧到你眼前。疼你愛你,讓你做著世上最開心幸福的孩兒。
秋去冬來,河南下了一場大雪,聽聞凍死了無數牲畜和人。
聖人不想辦法賑災,卻擺起了道場,任何事件都是有契機的。
除夕夜,長公主反了,理由便是聖人是個昏君,不配做皇帝,她要效仿武後,做一代女皇。她斬下了親弟弟的腦袋,第二日就死在了自己的寢殿。
朝中大臣以宋閣老為首,紛紛擁護太子繼位,隻幾日,大慶的皇帝就換了人。
老百姓不關心誰做皇帝,隻要能上他們過好日子,皇位上哪怕做個三歲的娃娃他們也認。
太子與他那死於非命的爹確實不大相同,沒幾日就將賑災的事安排妥帖了,朝中上下誰不說陛下英明。
汴京城外的流民隻用了一日便不見了蹤跡,聽聞想歸家的安排送回了家,不想回的就地安排了,分了田地,還要幫著建房子,其他的我不懂,可看這行動力,新皇必然不是個簡單人。
四月春風正好,吹得不冷不熱,我在後門收了送來的魚蝦,寶珠便風風火火地跑來了。
問她何事,她隻掉淚,結結巴巴說不清楚,我以為家裡出了事,拉著她就往回跑。
可到家門口時,隻一群人圍在門口看熱鬧,門口停了一輛馬車,老梨樹上拴著數匹高頭大馬。
好不容易擠進去了,才進了院子,見家裡人都在院裡待著,家裡房子窄小,確實哪個屋子也裝不下這十幾個人。
隻能搬了椅子在院裡說話,正中坐的人面白無須,頭發卻花白,一身灰色布衣,年紀該比我阿叔都大許多。
我知他定是宮裡來的內侍,既做了平常裝扮,定然是不欲聲張的。
我拉著寶珠過去行禮。
「阿公安好,家裡窄小,委屈阿公了。」
他十分面善,並不像畫本子裡寫得那樣刻薄且聲音尖利。
他親自扶我起來,我心裡疑惑,卻又轉身扶他坐了回去。
「你可是寶銀丫頭?」他竟知曉我的名字,但以我的年紀,叫聲丫頭已然不大適合了。
「是,我是陳寶銀。」
「聽聞你做的海鮮餛飩一絕,不知老夫今日可否一嘗?」
竟連海鮮餛飩也知曉麼?我猜他定然和大郎君是認識的。
「今早剛收的海鮮還在鋪裡,二兄你去鋪裡取來,順便讓何娘子將裡脊肉切三斤,三兄同我一道將上房收拾出來,客人做院裡總不是事兒。」
畢竟身份在那兒擺著,總不好讓人家在院裡吃飯吧?
上房還寬敞些,平日阿叔阿嬸住著,外面是客廳,一道屏風隔著,裡面便是床,將我和寶珠房裡的屏風搬過去,稍微收拾了一下,坐著吃頓飯也不算十分寒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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