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片刻後,有人舉手問。
「學長,請問這句話是您的人生經歷總結嗎?」
許非渡搖搖頭:「不是,這句話是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對我說的,她說某些時刻,人生需要勇敢。」
我忽然被他的眼神燙到,眼裡泛起模糊的水光。
20.
活動結束,校方領導要請我們吃飯。
許非渡擺擺手,拒絕了。
「都是老熟人了,不用這麼客氣,我們還想再感受一下學校門口的小吃店。」
校門口的麻辣燙店裡,老板端上來兩碗熱氣騰騰的麻辣燙。
許非渡拆開一雙一次性筷子遞給我:「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我盯著他手腕上那隻和他身份格格不入的腕表,聲音澀然。
「你今天為什麼會戴這隻表。」
它看起來廉價又破舊,像是從前囊中羞澀的人在學校附近的地下商場裡匆匆購得的。
原本是不適合出現在這樣風光的場合。
許非渡低頭看了一眼,抬腕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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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這隻表啊,因為它對我來說,比較有意義。」
他盯著我,目光灼灼:「還記得嗎?」
我說:「什麼?」
「還記得嗎?你,我,還有這隻表。」
21.
大學的時候,為了掙到足夠的學費,我在校外接了好多兼職。
某一次送外賣的時候,在寫字樓前碰到了猶豫不決的許非渡。
他手裡捏著簡歷,卻不敢走進去參加面試。
我拎著外賣在樓裡跑了一個來回了,他還是站在大太陽底下發呆。
原本我是要直接離開的,可不知道怎麼回事,騎上車的時候,我回頭看了一眼。
許非渡也好像心有所感,朝我的方向望了過來。
就那一眼,我認出來,那是狗蛋。
嘆一口氣,我還是走了過去,聽許非渡結結巴巴地在太陽底下說了一個小時。
核心詞是:「我不敢,我害怕他們會說我差勁。」
於Ţū́₁是第二天,我就拉著許非渡一起上臺扮小醜。
許非渡原本是不願意的,我一直在跟他說:「首先,你這個妝化得這麼醜,根本不會有人認出來你。
「其次,我們是為了生存,不偷不搶不犯法,用自己的勞動換取報酬,這不丟人。
「最後,快點吧狗蛋,再不上場,咱倆的六百塊錢工資就全都玩完了。」
許非渡被我半推半就推了上去,我一邊說臺詞,一邊在許非渡旁邊悄悄地說。
「你看見沒,臺下第一排正中間的那個人,是你昨天面試的公司的一個領導,我去給他們送過外賣。」
這話一出,許非渡手腳僵硬,跟木頭人一樣。
臺下頓時爆發一場哄笑,小朋友們手舞足蹈,不停地喊:「好棒好棒,小醜哥哥好棒!」
活動結束後,我又拉著許非渡在商場裡到處逛,沒有一個人認出我們來。
靠在頂層欄杆上,朝下望的時候,我偏頭問他。
「怎麼樣,什麼感覺?」
許非渡狠狠吐了口氣,笑了:「爽!」
țū́ₛ「今天他們都在誇我,真的很爽。」
說完,他又嘆一口氣:「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我很認真地盯著他的眼睛,告訴他:「許非渡,你做過閱讀理解嗎,一道題,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回答,問題不在於文章本身,而在於解題的人。」
第二天,我就拉著許非渡又去那家公司面試。
公交車上,許非渡問我:「要是那家公司的人認出來我是昨天的小醜,怎麼辦?」
我說:「認出來就認出來,認出來的話,你就跟他們講一下你昨天作為工作人員的感受,從宏觀到微觀,從社會到個人,這是來自外部的反饋,他們沒道理不聽。
「要是他們因為你扮小醜而拒絕你,取笑你,那說明這個公司不值得你留下。」
一路上,我一直在給許非渡打氣。
進門前,許非渡深深吸了一口氣,看時間的時候發現,手表停了。
他忐忑又緊張地問我:「手表壞了,這是不是一個壞兆頭。」
我說:「不是,這隻能說明,它是膽小鬼,但你不是。」
22.
許非渡託著下巴望向我:「你對這些還有印象嗎?」
我遲疑地點了點頭:「好像有一點印象,但是不深。」
許非渡笑了:「我一直覺得,我們大學的交集還挺多的,你曾經那樣認真地鼓勵我,陪著我去面試,幫助我克服恐懼。結果大學畢業以後再見面,我問你記不記得我,你也是這麼跟我說的,你說有一點印象,但是不深。」
他悠悠嘆氣,似是抱怨,似是懷念:「原來隻有我一個人把過去的陪伴放心上,念念不忘這麼多年。
「你問我為什麼要戴這隻手表,我隻是想讓你知道,手表不是膽小鬼了,我也不是。」
我終於敢堂堂正正爭取所有我想要的東西了。
「於程程,我等你很久了,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再記起我?」
我心頭一跳,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被遺漏了。
23.
吃過午飯,我和許非渡又回到了學校。
他說他跟老師說過,下午要回班裡開班會,讓我一個人在校園裡溜達溜達。
關於他所說的過去,他卻忽然閉口不提,隻說要慢慢來。
我在學校的回廊下,漫無目的地繼續走。
銘銘回我了。
她說:「程程,老板就是很帥啊,你不覺得你和老板配一臉嗎?」
我「嗯嗯啊啊」地回復。
「對啊,我和老板配一臉,所以那個送你回家的好心姐姐去哪兒了?」
對面原本還在吹我和許非渡的彩虹屁,看到這句話,也忽然啞巴了。
大概是許非渡交代過什麼吧。
我也沒在意,把手機揣兜裡,繼續慢慢往前走。
這些年,許非渡應該給自己的高中母校捐了不少錢,教學樓煥然一新,連帶著花壇走廊都變得整潔了起來。
我一邊走,一邊梳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然後時不時掏出手機看一眼。
嗯,我這張臉,確實不像是剛畢業的小姑娘。
看來是我漏掉了什麼。
我想起這段時間腦海裡隱隱約約的畫面。
之前,我總覺得自己在找一個人,以至於我每次面試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地去看面試官的那張臉和我腦海裡的臉是不是相符合。
而現在,許非渡的臉和我印象中的臉慢慢重合,定格成一個無比清晰的畫面。
我好像,有點印象了。
為了抓住這點印象,我又給程筱發了個微信。
她動作很快,按照我的要求,給我發了些文件過來,是我和許非渡的電子結ṭű²婚請帖,還有之前我住院時的診斷報告。
還有一條語音:「程程寶貝,你是想起什麼了嗎?」
……
許非渡出來的時候,我已經梳理得差不多了。
我站在回廊下看他,他站在樹下朝我招手。
光影從樹枝間穿過,落在他身上。
他笑得很和煦:「程程,過來。」
忽然有什麼東西在我腦海裡迅速生根發芽。
我好像全都記起來了。
大二那年,我跟著勤工助學協會的學長學姐一起面試新生。
那一年,勤工搞了個大動作,社團裡的學生自發把自己拿到的獎學金捐給了山區。
人數多,金額也蠻大的,勤工在學校裡的名號一下子打響了。
連著面試了好幾天,我整個人都有些疲乏。
恰好跟室友看了《甄嬛傳》,為了相互鼓勵,我們倆說要用裡面的臺詞過一天。
結果晚上面試就遇到了許非渡。
他那時,還是個初出茅廬的小虎崽,剛剛脫離繁重又貧乏的高中生活,猛然接觸到新鮮的城市世界。
整個人都帶著一股子向上的勁兒。
面試的時候,都是些很老套的問題。
問到許非渡那組,是「今天有這麼多人來面試,你如何讓我記住你」。
在場的人不是展示自己的特長,就是炫耀自己的能力。
隻有許非渡傻裡傻氣地說了一句:「你可以叫我的小名,我叫狗蛋。」
我沒忍住,笑出了聲。
然後在許非渡疑惑的目光中,寫下了那句評價:此人雖然愚蠢,卻實在美麗;說話不過大腦,勝在勇氣可嘉。
當時我很看好他,因為他身上有股不服輸的勁兒。
然而第二次見面,就是在科技公司門外。
我要進去送外賣,他要進去面試。
我進去了,他躊躇半天,還是和 HR 取消了面試。
我問他原因才知道,在初入大學的這一年裡,他被排擠了。
因為來自貧困縣,因為沒見過什麼世面,因為從小到大最引以為傲的成績在這裡不過是大海面前的一滴水,不值一提。
他深深地懷疑自己,喪失了所有勇氣。
那天,我和他一起坐在科技公司門口,嘆了好久的氣。
許非渡不知道的是,前一天晚上,我那山村裡的爸爸跑了幾裡地給我打電話,就為了讓我輟學。
他說:「我問過了,像你這種上過大學的,彩禮都會很高,你在外面也讀了幾年了,學到點東西就行了,不用非得死讀到最後。家裡你弟弟還要上學,你早點結婚,早點賺錢,給家裡減輕點負擔。」
我「啪」的一下就把他的電話掛了,然後對著大學的校徽,背了一晚上高中的校訓。
後來,我拉著許非渡的胳膊站起來,認認真真地說:「人不能認命,尤其是命運試圖打壓你的時候,你一定要勇敢,要站起來反抗,要給這世界一個漂亮的反擊。」
我不斷鼓勵他,帶著他參加活動,陪著他去面試。
程筱聽說後還笑我:「這世界上有千百種鼓勵人的方式,你卻偏偏要選擇這麼獨特的一種。」
那天,許非渡面試完以後,跑過來跟我說:「你好勇敢。」
我說:「當然。」
因為隻有勇敢,我才能成為我自己。
而不是誰的姐姐和誰的妻子。
後來,我和許非渡各自要忙碌各自的事情。
我忙著實習找工作,他忙著學習保研,我們之間因為勇敢而短暫地交會過一次。
然後,像兩條直線一樣,交會過後,分道揚鑣。
我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因為類似的事情在我的生命中發生過太多次了。
畢業後的某一年,程筱說市中心有一場科技展,讓我跟她一起去。
觀展的時候,我聽到附近起了一陣騷動。
趕過去看,發現是幾個大男人對著一個清潔工阿姨指手畫腳。
為首的那個挺著個啤酒肚,說:「你一個打掃衛生的,還看什麼科技展啊,看得懂嗎?」
後面跟著的人也假裝好心:「是啊,不是我們找你麻煩,科技這種東西這麼深奧,哪是門外漢能看得懂的,你能把地掃明白就行了。」
細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是阿姨看展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他們,被對方揪住過錯,不依不饒的羞辱。
我看不下去,站出來和他們理論。
理論到最後,幾個人把矛頭對準了我:「你又是什麼人啊,一個毛丫頭也想來指點我,看來我真的要跟主辦方好好說說了,以後這科技展,可不能什麼人都放進來。」
我剛要繼續理論,忽然感覺到有人輕輕扯了一下我。
許非渡穿著一身裁剪得體的西服,出現在我背後,禮貌但不容抗拒地說:「是我們的疏忽,讓不該進來的人進來了。」
在對方得意的神情中,他客客氣氣地把他們請了出去。
事後,許非渡請我吃了一頓飯,說是要盡地主之誼,順便為我壓壓驚。
飯桌上,他也是那樣笑意盈盈地問我:「還記得我和這隻表嗎?」
我遲疑地點了點頭:「好像有一點印象,但是不深。」
許非渡笑了,他說:「我可是記了你很多年,印象深刻。這麼多年過去了,你也依舊勇敢。」
我也笑了。
當然了,我的老師千辛萬苦送我出大山,可不是為了讓我在外面的角落裡當懦夫的。
24.
我想起了所有的過往,當然也想起了銘銘口中那個送她回家的女領導是我自己。
我在送她進電梯的路上,和她遭遇襲擊。
那天晚上,許非渡在應酬。
我給他發的最後一條微信是:「我要去送銘銘回家了,大概兩個小時才能回來。」
結果兩個小時過去了,許非渡應酬結束,卻沒有聯系上我。
無數個電話打進來,最後是被醫院的護士接的。
她說:「你是家屬嗎,快來醫院籤字。」
後來,手術室的燈滅了,醫生出來告訴許非渡,病人沒有性命危險,但是能恢復成什麼樣,還是要看後續的治療。
他在病床前守了好多天,我醒來的時候,卻問他:「你是護工嗎?」
他哭笑不得,卻也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我失憶了,記憶停留在大學畢業那年。
盡管生活痕跡和年份都對不上,我依舊堅定地認為,自己剛剛大學畢業,是一個沒有找到工作,沒有什麼存款的倒霉畢業生。
身邊能信任的人,也隻有程筱。
醫生說不能刺激我,要讓我循序漸進地恢復。
許非渡就拜託程筱好好照顧我,然後自己搬到小區另一套房裡,暗中觀察我。
25.
記憶是恢復了,但是畫面沒有我想象中那麼美好。
我以為程筱怎麼著也要抱著我一頓痛哭,說幾句「寶貝你真的辛苦了,以後千萬不要再受傷了」。
而事實上,程筱衝到了公司門口等著我,從我進門開始數落。
「於程程我跟你說,你失憶那段時間可憋死我了,天天拉著我看那些粉嫩小裙子,我尋思我一職場女強人,穿這麼少女的衣服出去,怎麼壓得住我手底下那群人啊。
「醫生說不讓刺激你,要順著你來,可是你知道幾年前你審美有多差嗎?我衣櫥裡現在還掛著那些你看上的醜衣服。」
我默默裝死,一言不發。
許非渡一手攬著我的腰,一手拿著手機轉賬:「這些衣服多少錢,我買了,程程身體不舒服,別跟她說這些。」
程筱眼睛瞪得像銅鈴:「許非渡你有沒有良心,當初是不是你求著我照顧程程的!」
許非渡手指動了動:「三倍。」
程筱:「OK 我滾了。」
電梯「叮」的一聲開了,程筱麻溜地坐另一邊電梯下去了,許非渡攬著我進公司。
公司裡的員工都知道我和許非渡之間的事,此刻聽說我已經完全好轉,也都站在門口歡迎我。
我剛踏進去,頭頂就「砰」地炸開了一束禮花。
曾經接待我面試、喊我老板娘的男生,此刻舉著禮花,站在門口,咧著一口大白牙笑道:「歡迎於總回來。」
銘銘在另一邊,手裡捧著要送給我的禮物,大聲喊:「歡迎程程姐回來!」
我笑了。
許非渡也笑了,他捏捏我的手指,堅定而慶幸地說:「歡迎於總回家。」
我回握了一下他的手:「等很久了吧。」
他彎腰抱我:「沒有很久,就連在那家工作室定的婚禮跟拍都還沒過期。」
我輕聲說:「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許非渡:「不辛苦,我要謝謝你,就算失去了後面的記憶,也還是沒有放棄尋找我。」
我笑了:「當然啦,我可是生活的勇士。」
就算所有人都放棄生活,我也不會放棄。
就算所有人都會向困難屈服,我也不會屈服。
去勇敢吧,不要成為誰的附屬品。
去大膽地、熱烈地,成為你自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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