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024-12-17 13:51:463842

我愣了愣。


他似乎意識到自己太激動,連忙清了清嗓,低下頭不敢看我:


「那你願意給我嗎?」


我紅了紅臉:「給什麼……」


阿晏抓過我的手,將我揉進懷裡:


「我知道,女人生孩子很辛苦。所以你若是怕累,若是……不願意生……我都可以的。


「我知道,你一定吃了很多苦,我隻想你今後的日子都是甜的。」


清冷矜貴的皇子抱著我,一滴熱淚落在我的脖間。


甜的。


16


自那日之後,朝堂上阿晏與楚熙赫的黨派之爭愈演愈烈。


他給我找了個別處的小院,配了人手。


可即便再忙再晚,他都會回來。


有時候怕吵醒我,便在外屋坐一宿。


這天他回來的時候,已是深夜。 


我坐在秋千上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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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你可坐穩了,不然我孩子會暈。」


他親自過來給我推秋千,我聞著熟悉的氣味,格外安心。


「阿晏,累不累?」


他說笑著搖頭說不累:


「原本呢我想著成王敗寇,大不了什麼都不要了。


「但是現如今我得給孩子看看,他能輸。


「輸了再站起來便是。」


我突然轉頭,問他:


「你根本沒忘,是不是?」


17


他知道自己曾經輸過。


他喜愛的梅花燻香未曾變過。


他救下我,說會娶我。


一樁樁一件件早已表明,他根本沒有失憶。


他隻是,不願告訴我。


萬壽節這日,邊關傳來捷報。


西域叛軍被一舉殲滅。


而這背後最大的功臣竟是楚熙晏。


他這三年是在養精蓄銳,也是在施謀用智。


前些日子,他得到西域叛軍的邊防布陣圖,才能助我軍一戰而勝。


宴席之上,皇上大喜,有意重新立楚熙晏為太子。


他當眾讓楚熙晏開口討賞:「任何要求,朕都會滿足你。」 


可楚熙晏跪到殿前,語氣無比堅定:


「求陛下,為薛家平反。」


朝中駭然。


鷹榮將這些告訴我時,我同樣心潮翻騰。


「當初太子與薛將軍出軍西域,援軍遲遲未到。


「為阻止敵方屠城,也為幫太子爭取時間,薛將軍才假意向逆黨投誠。


「後來太子找到破局之法,率兵夜襲敵營,卻遭親信背叛。


「是薛將軍拼死為受了重傷的太子殺出一條血路,讓他活了下來……」


鷹榮說及此處,聲音中帶著幾分哽咽。


我眼眶有一絲灼熱,眼淚奪眶而出。


阿爹,薛家清白了。


绾绾等到了。


鷹榮有些局促地偷瞄了一眼屋外,支支吾吾地問我:


「姑娘,太子並不是有意要裝失憶瞞著你。


「朝中眼線眾多,姑娘身份特殊,他也是為了保護你。


「你……可以原諒太子嗎?」


鷹榮漲紅了臉,說得支支吾吾,顯然是被迫當了傳話筒。


但詞似乎沒背全。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躲在門外不敢進來的阿晏。


「有什麼話,你可以親自跟我說。」


阿晏頓了頓,推門走進來。


朝堂上星光熠熠的二皇子,在我面前卻顯得乖順又委屈:


「對不起,绾绾……


「其實回京之後,我就知道玉奴是你,卻不敢叫你的本名。


「我想搶,可我怕。


「我怕你已經愛上楚熙赫。


「那樣我再糾纏你,會讓你為難……」


我故作不滿地問:「那後來你怎麼又敢了?」


阿晏氣急:「他們那樣對你,那就算是陰曹地府,就算你恨透了我,我也要把你搶回來。」


臉頰的淚滴還是熱的,我卻忍俊不禁笑了出來:


「你瞞著我,自有你的道理,我怎會為了這種事同你置氣?」


阿晏茫然:「那你為何從前天起便不理我了?」


我答:「不是說好每日若回來得早,便會給我帶飴糖嗎?」


「我的飴糖呢?」


阿晏恍然大悟,提著衣擺轉身就跑。


嘴裡還小聲嘀咕著:「怪我,我這腦子真不頂用,城東王記應該還沒關門……」


目睹一切的鷹榮:……


18


半月後,楚熙晏重新被冊封太子。


入住東宮,開始清除朝中三皇子黨。


盧嫻月收到家中求救的書信,來找楚熙赫想辦法,卻發現他醉了酒,正在書房盯著玉奴的畫像發呆。


盧嫻月再顧不得體面,氣急敗壞地問:


「你還想著薛绾那個賤人?」


楚熙赫看著畫像,神色惘然:「她是玉奴,我的玉奴。」


盧嫻月氣得搶過畫像:


「城中都已經傳開了,她就是薛绾!


「我就知道,這賤人接近我們另有目的!


「如今她不知廉恥爬上了太子爺的床,靠著那狐媚子功夫得了寵,怎還會回頭當你的玉奴?!」


說著,盧嫻月將畫像撕毀丟到一旁,卻撞落了架子角落的另一幅畫卷。


那畫卷落在地上,徐徐展開。


楚熙赫瞥了一眼,霎時間氣血上湧,呼吸一滯。


那畫中,是個男子,眼睛像極了他自己。


過去三年,玉奴在府中時,楚熙赫不是沒教過她作畫。


可她從來都隻畫一雙眼睛,頗有幾分楚熙赫的神韻。


可楚熙赫讓她畫完,她又不願了。


再後來,楚熙赫厭了她目不識丁的模樣,便再也不提作畫一事。


而如今,楚熙赫跌跌撞撞走去,撿起地上那幅畫。


他終於看見了玉奴完整的畫。


畫功精妙絕倫,筆墨如銀鉤鐵畫,剛健柔美。


隻是,那雙與自己有七分相似的眼睛下面,有一顆紅痣。


而一旁的題字寫的是: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楚熙赫愣怔在原地,遲遲不願想一件事。


可一旁的盧嫻月認出了那雙眼睛,忍不住露出了一絲苦笑:


「差點忘了,薛氏嫡女以才情聞名,就算為了活命而偽裝成玉奴,若真的喜歡你,也該投你所好,展露點才華。


「看來從頭到尾,三殿下不過是她眼裡的替身——」


啪!


盧嫻月話音未落,楚熙赫一巴掌便將她扇倒在地。


「胡說!玉奴對本王真心實意,本王怎可能感受不到?!


「若不是你,她根本不會離開本王!」


盧嫻月錯愕又委屈:「事到如今,殿下還要自欺欺人嗎?玉奴不愛殿下,而殿下也早已厭棄了她,如今為何又這般憤懑?」


楚熙赫怔了怔,跌坐回榻上,一臉悵然若失:


「我沒有厭棄她……


「我是喜歡她的,可我身為當朝三皇子,怎可隻守著一個罪奴過一輩子?


「我不可能娶她,她是清楚的,而她仍然那麼溫順,那麼乖巧。


「所以我以為無論我做什麼,她都會守在我身邊。」


楚熙赫紅了眼眶,他想不明白。


「為什麼,當初戎兵拿刀指著她逼問我的蹤跡時,她都未曾退卻半分,如今卻不肯再回來了?


「她明明說過,玉奴會一直陪伴三殿下的啊……」


楚熙赫終於失聲痛哭。


因為他驟然明白了。


玉奴會一直陪伴三殿下。


可世上,其實並沒有玉奴這個人。


19


上元節這天,楚熙晏宣布立我為太子妃。


我以薛绾的身份入宮面聖。


卻在宮殿外碰上了楚熙赫。


他看了看我已經顯懷的肚子,面色陰沉地攔住我們:


「差點沒認出來,昔日我府上的女奴,倒成了皇兄的掌上明珠。」


阿晏冰冷一笑:


「三弟,你處處比不過我,就在這上面討便宜。


「你瞎了眼認不出的美玉,我卻能看出是無價之寶,終生珍之愛之。


「而你隻能活在後悔裡,這怨得了誰?」


楚熙赫咬牙提醒阿晏:「你立她為妃,想過會被非議嗎?」


阿晏笑了:


「劉娥二嫁,羊獻容五廢六立。


「如果男人無法讓自己心愛的女人堂堂正正站在自己身邊,那隻能說明他自己沒用。


「若我能讓四海皆清,誰會非議我?」


20


被冊封為太子妃後,我便一直待在宮中養胎。


朝中勢力劇變,偶爾也會傳到我耳朵裡。


原來當年背叛阿晏、致使阿爹含冤而死的人正是盧宰相。


如今證據確鑿,盧宰相勾結逆黨謀害太子罪名成立,滿門抄斬。


盧嫻月被查出以三皇子王妃的身份賄賂朝臣內官,於府中自盡而亡。


楚熙赫的朝中勢力被連根拔除,大權旁落,倒持泰阿。


聽到這些時,我既覺得快意,又覺得遙遠。


仿佛在楚熙赫那裡的故事,已經是上輩子了。


可月初的時候,我去京西的玉器行取將來給孩子的玉鎖,卻再次遇見了楚熙赫。


曾經芝蘭玉樹的他,如今兩鬢竟生出幾縷白發,滄桑不少。


眼中也早已沒了過去的劍拔弩張。


他垂眸,說自己一直在派人打聽我的消息,想知道我過得好不好。


我笑了,太子妃哪可能過得不好?


他不等我開口,又道自己是來取那枚玉镯的。


「上次被我摔壞了,它的主人很珍惜它,所以我總想著隻要修好它,它的主人就會回來……


「我一直很想告訴那個人,我知道錯了……


「經歷了過往種種,我才發現自己心底最想珍惜的, 隻有她。」


他將玉镯遞到我面前,望著我問:


「你說, 破鏡能重圓嗎?」


我神色淡淡:「沒必要,這镯子, 本宮玩膩了,早就不願碰了。」


他看著我, 眼睛略微有些泛紅。


像是不甘, 又像是絕望。


連一貫冰冷倨傲的聲音也變得沙啞:


「若是我從沒娶過盧嫻月就好。」


見他這個樣子, 我忍不住「安慰」他:


「三殿下,有件事希望你明白。


「我當初救你, 隻是因為你的眼睛很像阿晏。」


楚熙赫握著玉镯的手骨節泛白:


「那這三年的時光算什麼?玉……绾绾,我並非不愛你,而是, 而是有太多東西束縛。


「也從來沒有人教過我, 要如何去愛一個人。」


我輕笑了出來:


「若要論苦衷, 阿晏的苦衷比你多得多。」


入住東宮後, 鷹榮才告訴我全部真相。


當初阿晏出軍西域, 為何連鷹榮這種絕頂高手都沒能救到他?


薛家蒙難, 為何我一介女流卻能幸運地躲過追捕逃脫出城?


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群狼環伺時, 他把身邊最厲害最忠心的護衛撥給了我。


他寧肯自己承擔更多危險,也要保證我不受欺負。


「阿晏回來後, 身邊全是羌戎暗探。


「為了我的安危, 他裝作不認識我。


「可是, 他沒虧待過我,他沒有以我受苦為代價,去交換任何東西……」


楚熙赫手中玉镯滑落,摔到地上, 徹底碎了。


楚熙赫苦笑著道:「是我比不過他。」


我從回憶中抽離,笑著提醒他:


「楚熙赫,我說這些並不是為了將你們進行比較。


「因為在我這裡,阿晏不需要跟任何人比。」


「他永遠都是贏家。」


21


「是時候離開了。」


「□-」原本這個月是要行冊封大典的。


可我懷胎十月著實在房中憋了太久,剛出月子就想著外出遊玩。


卻不慎染了風寒。


太醫開了些湯藥給我, 可那藥很苦。


我覺著身子已經見好,推託不想喝。


楚熙晏處理完奏折,傍晚時來看我, 耐著性子哄我:


「乖, 喝了就帶你去玩。」


我好奇他要帶我去哪兒, 剛一張嘴,他趁機湊過來。


把嘴裡的藥喂給我。


我一驚, 囫囵咽了下去。


還沒來得及抗議,他就塞了顆飴糖到我嘴裡。


是城東王記的。


熟悉的甜味充斥在我口中, 蜜意湧入心田。


阿晏沒騙我。


往後的日子, 果然都是甜的。


楚熙晏一把抱起我, 走出御花園。


我勾著他的脖子問:


「所以你要帶我去哪兒玩?出宮嗎?我想看燈會!」


「好,明晚。」


「那今天呢?」


我一路好奇,直到被他帶進了寢殿。


熾熱的氣息瞬間落在耳畔, 攬住我的那隻手好似巖漿湧動般沸騰。


片刻後,他的聲音沾著湿意,低沉又魅惑:


「今天玩點隻有我們能玩的……」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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