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就穿幫了。
我轉過身,看著銅鏡中自己的身影,若有所思。
丫鬟媒人們簇擁著蓋著蓋頭,穿著鮮紅嫁衣的新娘出門。
「安王來了嗎?」
到門口時,聽見謝頌寧朗聲問。
「沒,來送禮的侍衛說是身體不適,在靜養。」
有小廝回答。
「病了?等婚禮結束我去王府看看。」
一路有驚無險上了花轎,晃晃悠悠被抬到了將軍府。
原本我是想來個李代桃僵,給燕昭一個「驚喜」,但隨行的暗衛和謝怡身材不符,隻得我親自出馬。
我在腦中想著等會兒燕昭滿懷少男情懷掀開蓋頭,發現蓋頭底下是我時會是什麼表情。
嘖,嚇到他不舉才好。
打發走了侍女,新房內就隻剩我一人。
約莫半個時辰後,「嘎吱」一聲,門被推開了。
5
凌亂的腳步聲緩緩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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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醇厚的酒香味彌漫在房間內。
燕昭走到離我三步遠的地方,似乎想上前,又有些躊躇不定。
「謝……謝小姐。」
似乎被人灌了不少酒,少年將軍清亮的聲音中夾雜著一絲沙啞,相當勾人。
「嗯,過了今天……我們就是……就是……夫妻了。」
他猶豫片刻,繼續道:
「雖然我們沒有見過幾面,但我燕昭不是那等三心二意之人,娶了你,我斷不會再納旁人。」
「以後府中有我在,萬事不必擔憂。」
哈哈哈我的天,沒想到平時冷硬臭脾氣的燕昭純情起來還怪純情的。
喝了酒的燕昭絮絮叨叨說些青澀又愚蠢的傻話,若不是怕穿幫,此刻我已經笑倒在床上了。
「謝小姐,我……可以掀蓋頭嗎?」
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微微往後仰了仰,就聽見他著急忙慌地退後: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唐突了。」
或許是為了緩解尷尬,他一口氣猛灌了幾杯水。
一時間房間陷入安靜中Ṭũ⁸。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燕昭的呼吸似乎粗重了幾分。
氣氛有些焦灼。
我聽到了明顯地吞咽口水的聲音。
燕昭一步步走近床邊。
在床邊站了許久,他突然開口問道:
「我可以親你嗎?」
喲?剛剛連蓋頭都不敢掀,現在就想直接親人嘴了?
嘖,男人。
我想到方才燕昭似乎喝了桌上的茶水。
應該是茶點中摻了助興藥物,以促新婚的小兩口閨房和諧。
正當我在內心思忖時,一隻帶著熱意的手隔著蓋頭輕撫上我的面頰。
我向後微微一靠,展現出拒絕的姿態。
若是清醒著的燕昭,此刻已經滿臉通紅退避三舍了,但他喝了酒,加之藥物的刺激,此刻顯示出男人與生俱來的掌控欲和侵略感來。
我正想掀開蓋頭給他個Ţů₍「驚喜」,就感覺到一個輕柔又灼熱的吻落在了臉頰上。
很輕的一個吻,一觸即分,卻讓我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燕昭他竟然真的親下來了!
我一把扯下蓋頭,面色都扭曲了:
「燕昭,你惡不惡心啊!」
我使勁擦了擦臉上被親到的地方,活像沾到了髒東西。
燕昭的腦袋似乎還沒反應過來,怔愣地盯著我的臉:
「我……我不是在夢裡吧?」
「李望庭?!」
我哼哼一笑:
「不錯,就是你爺爺我。」
這一番驚嚇,燕昭是徹底清醒了。
「怎麼是你?!」
他聲音顫抖,如山崩地裂一般。
我將蓋頭隨意丟到他身上,浪蕩一笑:
「你新婚妻子大喜日子跟人跑了,本王這不是怕你獨守空房心情鬱結,特意給你送上份大禮嗎?」
「怎麼樣,這個禮物可還喜歡?」
「嗯?夫君?」
我故意拖長了尾音,逗趣兒般地叫他。
這招調包計並不復雜,燕昭很快想明了其中的關竅,眼睛中浸上血絲。
我絲毫不擔心得罪曾跟著父親徵戰沙場,立下過赫赫戰績的小將軍,裝模作樣道:
「好好一樁姻緣,嘖嘖。」
「倒是可惜了那對海東青。」
「燕小將軍,你說呢?」
見燕昭不說話,我愈發囂張起來。
「上京這地界,誰人見了本王不是阿諛奉承,卑躬屈膝。」
「你燕家顯赫是不假,但也別忘了,誰是主子,誰是奴才。」
「沒有我李氏皇族,你燕家能有今日榮光?嗯?」
我將喜服脫下,隨意一丟,站起來大搖大擺就準備出門。
走到門口,想起什麼,我又回過頭,邪笑道ŧú⁴:
「燕昭,你的吻技生澀得很啊,不會還是個雛吧?」
說罷,我心情極好地回過頭朝外走去。
「啪!」
一隻滾燙的手從身後掐住了我的脖頸,一把將我摁在了門上。
我錯愕地艱難偏過頭,正好對上燕昭那雙充斥著勃然怒意的眼睛。
「燕昭你……唔!」
話未說完,咽喉上那雙手就鎖緊了。
「安王這份厚禮——」
燕昭那張尚還青澀的臉上露出一種冰冷和強勢。
「我就卻之不恭了。」
6
「怎麼樣?宮裡有消息嗎?」
見侍從進來,我從床上坐起來。
「稟王爺,宮內暫無消息,將軍府和武英侯府那邊也沒有太大動靜。」
我有些詫異。
我攪黃了燕謝兩家的婚事,還給燕昭腦袋開了瓢,雖說消息被刻意瞞下了,但總會走漏一些風聲。
這兩家沒在皇兄面前參我,皇兄也沒找我問話。
真是奇怪。
「不過……不過……」
侍從額上流下汗。
「有話直說。」
我不耐煩道。
「王爺恕罪,外頭不知從哪裡傳來風言,說,說王爺並非先帝爺親生!」
我一愣,第一反應是荒謬,隨後怒火中燒。
「放肆!」
我咬牙切齒道:
「給本王查!這些謠言是從哪裡傳來的!給本王查清楚!」
讓我沒想到的是,隨後幾天謠言愈演愈烈,幾乎到了盡人皆知的地步。
甚至連出個門,都會被人用異樣的目光掃視一通,往日常跟在我身後的那幫紈绔如今也少往我跟前湊合了。
而和我關系最好的謝頌寧,在我壞了他妹妹的婚事後,也再沒來找過我了。
但最讓我在意的是,皇兄已經很久沒有召見我了。
連我遞上去請安的折子,也如石沉大海一般,再無回音。
直到一天朝會上,大理寺卿領著御史臺一幫老頭,直陳我並非先帝皇子,乃是賢妃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假孕從宮外抱來的野種,並痛斥我混淆皇室血脈,挾勢弄權,假公濟私,貪汙受賄,不敬宗親,孝期納妾等十數條罪名,滿朝文武紛紛上奏,要求從嚴懲處我欺君大罪。
可高坐明堂的天子聽完後神色淡淡,拋下「再議」二字後就散Ŧŭ⁶了朝。
聽到這裡,我心中燃起一絲希望——
不管外面的傳言是真是假,憑我們數十年的兄弟情分,皇兄不會不管我的!
我立即備了馬車進宮。
幸運的是,這次皇兄肯見我了。
再見到那高高在上的天子時,我故意沒有行禮,天子也隻是掃了我一眼,並未怪罪。
見我傻站著遲遲不說話,李道訓終於開了口:
「在外面受委屈了?」
聽到這句話,我鼻子猛地一酸,險些就落下淚來。
「皇兄!」
天子放下御筆,緩步走到我跟前。
他比我高上不少,少年時殺伐果決,雷厲風行,十幾年的帝王生涯,將他磨礪得沉靜平和,喜怒不形於色,愈發捉摸不定。
此刻居高臨下俯視著我,少了平日裡身為兄長的溫情,顯出帝王的冷漠和倨傲來。
我莫名有些忐忑不安。
「皇兄,你不肯見我,是因為外頭那些謠言嗎?」
李道訓微微挑眉:
「哦?什麼謠言?」
我咬牙道:
「說我並非父皇親子,不是……皇室血脈。」
天子淡淡開口:
「這件事,大理寺卿已經暗訪查證過了。」
我的心提了起來——
「你的確不是皇家血脈。」
仿佛一道驚雷在我耳邊炸響,懸在我頸上多日的刀終於落了下來。
李道訓拿出一沓折子給我,目光沉沉:
「朝臣們眾口一詞,要朕從嚴懲處,不少人讓朕殺之以儆效尤。」
「以燕、謝兩家為首,靖國公蕭家,吏部尚書王家,京兆府尹,包括新科狀元沈未等十數家,卻上書讓朕看在多年兄弟情誼,留你一條性命。」
「燕昭和謝頌寧更是想讓朕把你交由他們處置。」
「李望庭,你以為他們護著你性命,是想幹什麼?」
我惶恐地看向那神色莫測的天子。
「這些年你四處招惹是非,若不是有朕,你早就被這群人吃得骨頭都不剩了。」
「但從前護著你,是因為你是朕的手足至親。」
天子輕佻地挑起我的下顎。
「如今,你打算用什麼來換取朕的庇佑?」
7
回憶起他說這話時的神情,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同為男人,我太清楚那是什麼了。
李道訓,他竟然——
「砰!」
馬車陡然晃動,劇烈的撞擊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怎麼了?」
我掀開簾子走出去。
馬夫唯唯諾諾道:
「王爺,是靖國公世子攔住了去路,奴才躲避不及才撞上了牆……」
正說著,一個錦衣華服,清新俊逸的年輕少年縱馬到我身前。
「呀,這不是最近在上京出了名的安王嗎?」
少年紅衣如火,神色囂張。
靖國公世子,蕭鬱榕。
整個上京都知道,他與我積怨已久。
「蕭鬱榕,你怎敢當街攔我的馬車!」
我壓抑著怒火,厲聲喝道。
皇兄還未下旨削我的爵位,我的名字仍在宗室玉牒上掛著,他們怎麼敢!
少年噗嗤一聲,臉上掛了不屑:
「你還當你是眾星捧月的安王?一個不知道從哪裡抱來的下賤野種,僥幸當了王爺,過了十幾年的富貴日子,也該知足了吧?」
「你知道如今多少人盯著你這條命嗎?」
我氣得渾身顫抖,雙眼發紅。
蕭鬱榕直勾勾盯著我半晌,忽然清了清嗓子,面上露出些許羞怯的薄紅,自得道:
「嗯,你現在服個軟認個錯,本世子可以勉為其難帶你回府,有我靖國公府的庇佑……」
「望庭!」
一個聲音突兀地插進來。
武英侯府的馬車出現在道路中間。
謝頌寧站在馬車外朝我揮了揮手,然後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地朝蕭鬱榕道:
「蕭世子,安王殿下我就接走了。」
蕭鬱榕被人打斷話,大怒道:
「謝頌寧,你敢和本世子搶人!」
謝頌寧淡笑:
「蕭世子,令尊告老在即,你可是要承爵的,切莫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
說罷無視蕭鬱榕森然的眼神,對我道:
「你的馬車壞了,我送你吧。」
我的確不想繼續在這丟人現眼,索性上了謝府的馬車。
臨走之際,蕭鬱榕還在身後不甘心怒吼:
「李望庭!你以為跟姓謝的走比跟我走好?你是引狼入室!」
「我等著你來求我!」
聽見這句話,我心中不禁一凜。
先前皇兄說,謝家也在上書的那批人中。
我不動聲色掃了眼謝頌寧,卻見他仿佛遇見了什麼開心事,嘴角含笑,神情自若。
見我望過來,輕聲細語道:
「怎麼了?」
我看了眼窗外,心跳微微加快。
「這似乎不是回安王府的路。」
謝頌寧微微一笑。
「的確不是。」
「這是去武英侯府的路。」
8
我萬萬沒有想到,謝頌寧竟然敢軟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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