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村莊共同參與,集體進行的犯罪。
我越看越觸目驚心,按照日記裡的記錄,老壽星已經娶過了三任妻子,第四任是日記的主人。
也被稱之為「壽禮」。
「村裡的其他人從來不跟我說話,他們應該也不知道從哪裡找到『壽禮』,全是他從外面……弄回來的。
「輪到我了,輪到我要去祝壽了……」
這之後,日記的內容變得十分潦草,根本看不明白任何內容。
我一口氣翻過好多頁。
「怪物,怪物,怪物整天不停,怪物……
「這隻怪物是……無毛的,會發出讓人頭痛欲裂的聲音……怪物在……
「它想要吃了我。
「我要殺了怪物……」
砰!
就在我接著往後看的時候,整個村莊裡發出了第一聲槍響。
11
我迅速扯下鞋帶,將日記本牢牢地綁在大腿上。
接著悄悄往槍聲響起的地方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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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遠遠看過去路上總是有人,我又非常顯眼,並且人群似乎開始往河的方向聚集。
我一咬牙,直接跳下深坑,躺在棺材裡,又吃力地合上棺材蓋。
隱隱約約地,我似乎聽到眾人發出古怪的笑聲。
那種笑聲簡直不像人類發出的,它連續不斷,猶如鬼魅。
【叮!】
系統播放著一首歡快的鋼琴曲:【恭喜宿主,解鎖首例『惡源』,獲得一千積分!
【惡源,特指部分人類對惡的狂熱與追逐,當達到一定的程度時會形成一種強烈的磁場,會激發人心中最黑暗的一面。】
我跪倒在棺材裡,頭痛欲裂。
然而我的腳卻感覺到一種冰冰涼涼的東西。那東西在棺材裡,之前我居然沒有注意到!
我瞬間感到頭皮發麻,窸窸窣窣的聲音沿著我的小腿往上攀,黑暗中我能感覺那東西似乎連骨頭也沒有一樣的軟,我伸出腳將它踢開。
許久,那怪物說話了。
它說:「媽媽。」
我抱住怪物,在很長的時間裡一言不發。
我把多餘的泥土蓋在它的腳面上,因為它的腳沒穿襪子,沒有任何的溫度。
「你要一直待在這裡,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我悄悄將棺材打開一條縫隙,此時沒有人注意到此處。
然而過去的事與眼前的事同時在我眼前交織起來。
三十年前,那個已經精神失常的女人跑向村莊,她走進家裡,問丈夫的前亡妻留下的孩子要不要出去買糖吃。
那孩子高興得跳了起來。
她給他買了許多的糖,然後問他願不願意讓弟弟活下來。
那孩子滿嘴塞著糖,拼命點頭。
「那你跟我走吧。」
她殺死的不是自己的孩子,但同樣是一個無辜的人。
但也因為這起案子如此慘烈,讓村莊引發了強烈的關注。
「錢姐,我知道你能聽懂一些我的話,我教了你那麼久。
「你聽我說,那孩子在村外的棺材裡,如果有警車來,你就把孩子丟在車上……對,它……他什麼也不知道。
「讓他永遠也不要回來。」
那些順著棺材縫隙,滴滴答答落進棺材裡的液體,是溫熱的血。
怪物身上流著極惡之人與殺人犯的血。
「通通放下手上的武器,你們已經被包圍了。」在大鼓旁的高臺上赫然站著顧唯風,盡管目前的處境來看,完全是他自己被包圍了,可竟然真唬得眾人一動不動。
「我們已掌握了你們的犯罪事實,抵抗隻會帶來更嚴重的後果。」
輪椅上的老壽星從喉嚨裡擠出一串含糊不清的音節,他的面孔異常扭曲,隻能讓人聽明白幾個字:
「那……好……
「那你殺了我……」
老人盯著他,眼神中的陰毒毫無遮掩:「那你動手……」
顧唯風俯視著他,異常暴躁地推開槍的保險:「你是不是以為我看你年紀大,就不會對你怎麼樣?」
讓他永遠也不要回來。
「你以為你是誰啊!不動手你這樣子能活幾天?」
我大聲嚷嚷的聲音把眾人嚇了一跳,而不遠處,警笛聲也震天動地地響了起來。
我心想這手機上還有這鬧鍾聲音的?
「顧唯風,跑啊!」
然而我很快意識到,這不是我剛剛丟出去的手機調的鬧鍾。
望著持槍魚貫而入的武警,一切塵埃落定。
12
第六精神心理醫院。
長廊裡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女士你好,請問就你一個人嗎?有預約嗎?」戴著護士帽的年輕女人頗有些疑惑地看著我。
「對,我是之前預約的 x 城回訪醫生,負責 912 案子那位的心理評估。」
「哦哦。」
小護士翻了翻筆記本:「就在三樓,我帶你去吧。對了姐,有沒有人說你長得有點像一個明星……」
我微笑道:「經常有人這麼說。」
到達三樓,比起剛剛經過的其他病區,這裡格外安靜。
「這裡大多是重度抑鬱、妄想症、精神分裂症的病人。」
經過幾道鐵門,我看到了我預約來拜訪的對象。
那是個老婦人,發尾精心地用一個滾筒卷了起來,脖子上系著一條不倫不類的紫色小方巾,眼神無法聚焦,膝蓋上擺著一本很大的英漢漢英詞典。
「你好,我是江醫生。我來找你,是想問問一些過去的事情。」我依舊使用我虛構的身份。
老婦人抬起頭,對突然出現的聲音很不滿:「上課講話要舉手報告的。」
我隻好舉起手:「老師,你還記得……」
「我不是,我不是……」她忽然又把詞典扔在地上,啜泣起來。
我單刀直入:「你是否還記得你曾經有過一個兒子?」
「他已經死了……」
她的意識大部分時間都不清醒,說話也是顛三倒四,並且堅持自己的兒子早就離世了。這也能解釋,為什麼當年的證詞上,她一直反復說殺死的就是自己的孩子。而村莊裡的人為了掩蓋更大的罪惡,默認了這一說法。
也就導致了「年齡對不上」的問題。
「我說的是——」
我深吸一口氣:「那個怪物。」
她完全僵住了。
「怪物長大了,他現在很好,就是有時候很衝動。他還是回來了,不過與其他人都不一樣。他是一個寧願自己受傷,也不會傷害別人的正義善良的人。」
老婦人轉過臉,用一種完全聽不懂的表情歪著腦袋。
「他想知道自己身上發生過什麼事。」
「我的孩子早就死掉了。」
老婦人依舊很困惑:「早就死了……」
「好。
「我知道,其實你對小怪物並沒有任何感情,那時候你的精神狀態已經很糟糕了。為什麼要那樣做?」
老婦人溫和地看向我,用哄小朋友的語調說:「怪物是怪物, 一直不肯死掉啊。」
接著我與她又寒暄了一些輕松的話題,以讓她從某種混亂迷茫的狀態裡平靜下來。
從始至終她沒有任何攻擊行為。
我離開病房, 從挎包裡拿出那本日記本,將它扔進了垃圾桶裡。
走下樓,我打電話給顧唯風, 問他那邊的進展如何了。
「老頭一被問話就說心髒不舒服,要麼稱自己精神有問題要做鑑定。」
顧唯風連連冷笑:「剛剛又折騰了一回,說要去 ICU。」
「其他人的口供都有嗎?還有那些證據……」
「都差不多了,證據鏈挺完整的,就算沒有他的口供都能定罪了, 這畜生……」
我打斷他:「嗯。不過我們這次出來得夠久了, 顧警官, 你是不是該送我回家了?」
「也是。不過其實我還有點事沒查清楚, 我想多留幾天, 要不我找個人送你?」
「不是都很清晰了嗎?你和這地方又沒什麼關系。」
他沉默片刻,笑著說:「好, 到集合的地方等我吧。」
回去的路上,顧唯風看上去有些倦意。
我悄悄地用餘光觀察著他,偏小麥色的肌膚, 總是緊鎖的眉頭,黑而濃密的睫毛下有一雙像鷹一般的眼睛。
看上去完全就是人類, 一點也不像怪物。
車裡的電話響了起來, 顧唯風點了外放。
來電通知的是「老壽星」死了,他在醫院吞下了自己偷偷藏起來的一塊吊墜, 硬幣大小的金佛卡在氣管裡,連搶救都來不及。
「你會因為自己是孤兒而難過嗎?」
高速上晴空萬裡, 無數的隔音牆飛速向後,如同倒帶。
「還好吧, 我有師父他們。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在村裡沒跟我說?」
「沒有啊。」
【叮。
【宿主已擁有演技系統積分:2983, 可解鎖資料庫等級或在商城購買心儀的技能。】
我閉上眼睛在副駕駛裝睡, 在腦內先兌換了【臺詞對話基礎】的技能。
隨後想到什麼開口問:【那封請柬看來隻能是『老壽星』寄的了, 實際目的就是引顧唯風回來。可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哦?】
系統終於理了理我:【你覺得是為什麼呢?】
【我覺得, 他也有一個系統。一開始可能是包裝成什麼『發財系統』『致富系統』, 以讓宿主放松警惕,實際上就是犯罪系統。不然一個普通人, 怎麼會產生『惡源』, 還被你這個系統收錄?】
我心中產生了一個荒唐的想法:【難道你們這一類系統的出現和消失,規則是被害人與兇手之間的連接?
【也就是說, 擁有犯罪系統的人,隻有生命被下一個人Ţų⁶剝奪時,系統才會離開自己, 到達下一個人身上?】
我被這揣測嚇了一跳, 然而很快自己否定了。
「不可能啊,我就沒傷害過什麼人,更沒殺過人, 你就是突如其來出現在我腦袋裡的。」
車裡依舊放著那首異國他鄉的歌曲,我的眼睛越來越沉。
黑暗如潮水般覆蓋了殘存的意識。
最後,我似乎看到顧唯風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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