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譚淑慧的身體
在太後身邊載倒,太後才徹底回過神來,捂著臉大聲叫嚷:“啊啊啊啊,我的臉,我的臉!”
她最在意的,呵護了一輩子的臉,就這麼毀在了譚淑慧的手裡。
太後眼睛一翻,直接昏倒在黃門的身上,不省人事。
舒清嫵跟凌雅柔對視一眼,兩個人相互扶持著起身,她們也毋須多言,凌雅柔直接去安排“剛剛”趕來的尚宮局姑姑和公公們護送命婦離宮,而舒清嫵則去看淑太妃到底如何。
黃門們已經抬著太後往後面的雅室行去,早就趕來的太醫們也迅速跟上,舒清嫵行至趙娉婷面前,就看她睜著眼睛歪倒在圈椅上。
她臉上身上到處都是血跡,譚淑慧最後那一擊快狠準刺破了她的喉嚨,趙娉婷當場就咽了氣。
隻是她依舊睜大著雙眼,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竟然會如此死在譚淑慧手裡。
她謀劃一生,鑽營一生,到頭來也不過落得個橫死的下場。
舒清嫵伸出手,輕輕幫她合上雙眼。
“淑太妃,再見了。”
終此一生,再也不復相見。
第162章
譚淑慧倒是自己抹了脖子一死了之,可百禧樓還留下這麼多爛攤子。
賢太妃等都不願意摻合這事,紛紛避回了慈和宮,其他宮妃也都嚇得不清,最後隻剩下舒清嫵、凌雅柔和巫熒心還在。
舒清嫵這邊剛查看完趙娉婷,那邊姜小宏就麻利趕到了百禧樓,對舒清嫵道:“娘娘,淑太妃跟譚美人的後事,暫時由慎刑司督辦,娘娘盡管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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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淑太妃娘娘的面容略有些……”舒清嫵含糊說了一句,“還是要仔細修繕一番的。”
對於她們兩個今日突然過身,舒清嫵其實沒有特別多的實感。
她仿佛看了一場春日裡精彩的折子戲,鑼鼓喧天,戲服招展,每個人都是其中的配角,隻有臺上的主角們大放異彩。
大概早就看到她們這些人的結局,所以舒清嫵沒有太多的悲傷,也沒有過多的驚恐,她仿佛是世外人,就如此淡然地立在戲臺上。
姜小宏本來還很小心翼翼,怕她嚇著自己,結果竟發現淑妃娘娘頗為淡然,似乎完全不害怕一般。
舒清嫵看了看趙娉婷,又看了一眼躺倒在御臺上的譚淑慧,對姜小宏道:“讓她們都體面一些,她們宮裡的宮人也要盡快審問。”
姜小宏立即道:“這個省得,已經派人捉拿歸案了。”
唱戲肯定得有全套,就如同譚淑慧說得那般,趙娉婷肯定選了今天這麼個熱鬧日子,派人去對譚淑慧動手。譚淑慧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她再多發瘋幾次,以太後的性子,肯定也會懷疑她,還不如先下手為強。
然而她低估了譚淑慧的決心和勇氣。
她已經不怕死了,還不如拉著淑太妃這個始作俑者一起死,倒也不白白走這一場。
前因後果都有了,戲也都按照蕭錦琛的意思悄然而行,那舒清嫵就更要演好剩下的部分。
姜小宏的話一說完,外面就聽李素沁、賀啟蒼匆匆趕到。
兩個人臉上俱是驚恐,仿佛受了很大的驚嚇一般,匆匆趕到舒清嫵面前。
“娘娘,您沒事吧,哎呦呦這場面,真是太嚇人了!”賀啟蒼連聲道,“姜小宏,趕緊把……都請下去吧,還擺在這嚇唬誰呢?”
姜小宏一揮手,慎刑司的宮人立即上前,擔架一擺,白布一蒙,一個曾經鮮活的生命就如此迅速地消失在眾人的眼前。
舒清嫵嘆了口氣:“怎麼會鬧成這樣。”
李素沁看周嫻寧亦步亦趨跟著舒清嫵,她身上也沾了些血跡,忙上前低聲問:“娘娘可安好?”
舒清嫵點點頭,道:“本宮無妨,德妃也好著呢,倒是太後娘娘……”
她如此說著,瞥了一眼凌雅柔。
“倒是太後娘娘遭了大罪,唉,”舒清嫵說著就抹起眼淚,“太後娘娘受了如此大的驚嚇,又被傷了顏面,這該如何是好?”
她這麼一說,剛把百禧樓的命婦們請走的凌雅柔也跟上來哀嚎一
嗓子:“哎呦我的太後娘娘,真是太可憐了。”
舒清嫵:“……”
雅柔你戲太過了,這還有外人在呢,得收著點。
果然,舒清嫵一個眼神丟過去,凌雅柔立即低頭抹淚,不再哀嚎。
舒清嫵對賀啟蒼道:“大伴,百禧樓裡還當重新修正一番,就有勞您了,素沁姑姑,一會兒隨本宮去雅室,看望太後娘娘,想必陛下也很憂心太後娘娘的傷情,這會兒肯定很焦急。”
李素沁正色道:“是,陛下原本在前朝開宴席迎接西涼使臣,沒想到百禧樓出了這麼大的驚變,一時半會兒也不能離席,隻能讓臣等過來伺候娘娘,給娘娘們打個下手,也好能照顧太後娘娘。”
舒清嫵感嘆道:“陛下同太後娘娘母子情深,肯定很焦急。”
凌雅柔就接話:“誰說不是呢。”
把話墊好,舒清嫵就讓賀啟蒼自去收拾殘局,自己領著凌雅柔和李素沁來到巫熒心面前,客客氣氣看著她。
也不知道巫熒心到底是怎麼了,剛才人都跑光了,她跟熊岑燕還坐在這,眼看兩個人死在眼前,也沒有離席。
熊岑燕還好些,一直有些緊張,十分謹慎地守在她身邊,巫熒心卻仿佛根本就沒瞧見殿內死了人,一直面無表情岿然不動。
這會兒舒清嫵跟凌雅柔來到面前,熊岑燕才抖著手把巫熒心攙扶起來。
舒清嫵這才發現,熊岑燕的衣服袖子也濺到了血跡。
“公主殿下,此地不宜久留,你還是回重華宮早些休息,”舒清嫵說完看向熊岑燕,“若是公主殿下受了驚無法安寢,可至太醫院請太醫診治,商姑姑知道應當如何做。”
商素柳竟也還沒走,強撐著跟在巫熒心身邊,隻是臉色蒼白,顯然也受了驚。
不過她到底見過些世面,也能主事,便道:“是,淑妃娘娘且放心,臣一定會注意。”
舒清嫵原本以為巫熒心這就會走,結果她沉默地看了會兒舒清嫵,突然道:“你也,不怕?”
“什麼?”舒清嫵一開始沒聽清,片刻才明白她在問什麼。
今日就在舒清嫵面前死了兩個人,滿地鮮血,戾氣深重,舒清嫵一個閨閣千金,論常理應當嚇得顏色盡失行走不便,就如同那許多被人抬出去的命婦,就如同不知道反抗的太後。
可這些害怕和退縮舒清嫵身上統統都沒有,她甚至跟見過生死的凌雅柔一起留在百禧樓善後。
這令人頗為不解。
巫熒心一直沒有走,實際上是在看她。
其實舒清嫵也覺得自己有點奇怪,若前世遇到這樣的事,她一定早就跑得遠遠的,嚇得做好幾天噩夢才能好轉,現在卻頗為淡然。
也不知是因為明白譚淑慧不會害自己,還是因為已經經歷過生死,這一切對舒清嫵來說都沒那麼重要了。
她確實不害怕。
舒清嫵淡淡看著巫熒心,隻道:“其實我還是很害怕的,好了公主殿下,您快回重華宮吧,百禧樓
一會兒就清場了。”
巫熒心沉默地看了她一會兒,突然伸出手來,在周嫻寧他們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點了點舒清嫵的眉心。
舒清嫵被她點了這麼一下,也沒有閃躲。
她平靜地看著巫熒心,巫熒心也平靜地看著她。
少頃片刻,巫熒心收回手,對她道:“你,不一樣。”
她指了指凌雅柔,又指了指自己,最後搖搖頭:“都不一樣。”
熊岑燕似乎也沒能跟上自家公主的思路,也不知道要如何去解釋,隻能沉默地陪在她身邊,謹防她再動手動腳。
舒清嫵卻明白了她的意思。
巫熒心其實是在說,她從小在血裡長大,靠爭搶才有了今日一切。凌雅柔在邊關成長,見慣了將士們保家衛國浴血奮戰,她們兩個是兩種人,卻都是見慣生死流血,也都跟舒清嫵不同。
舒清嫵點點頭:“是,我們都不一樣。”
巫熒心最後看了她一眼,倒是沒有再多言,領著宮人們直接離開了百禧樓。
等她走了,凌雅柔才長舒口氣:“她可真是怪。”
舒清嫵也沒就剛才的事多評判,對李素沁和凌雅柔道:“咱們趕緊去看望太後娘娘吧,也不知娘娘那裡到底如何了。”
凌雅柔張張嘴,最後隻能化為一聲嘆氣。
太後不會有性命之憂,譚淑慧再瘋都不敢弑殺皇帝生母,但太後那張如花美顏,怕是真的毀了。
果然,一行人匆匆來到雅室前時,就聽到裡面太後的嘶吼聲:“哎呦,你給我輕點!你這是要痛死哀家!”
裡面一陣的哄勸聲,舒清嫵仔細聽了,太醫院的所有太醫正都來了,正在給太後上藥的應當是隆承志。
李素沁看了看舒清嫵,見她輕輕點頭,這才推開雅室的門。
雅室中亂成一團。
隆承志、雷飛昂、章星之與徐思蓮俱在場,隆承志跟雷飛昂一個給太後清除臉上的血痕,一個給太後把脈,章星之與徐思蓮守在一邊,都在小心翼翼觀察太後的傷口。
元蘭芳、吳蘭香、王蘭依等都陪在太後身邊,元蘭芳更是小心翼翼給太後擦汗,怕她疼暈過去。
隆承志說了幾次讓太後不要多言,會撕裂傷口,太後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舒清嫵她們的到來,也沒引起太後的注意。
她的所有心神,都在臉上的那道疼痛難忍的傷口上。
就算不照鏡子,她都能感受到譚淑慧剛才劃得有多用力,那把染了許多人鮮血的剪刀就在她臉上狠狠劃過,劃破了她引以為傲的俊秀容顏。
舒清嫵跟凌雅柔對視一眼,兩個人也不好往跟前湊,直接來到次間,讓李素沁去陪在太後身邊。
徐思蓮倒是聰慧,一看到舒清嫵便趕緊扯著章星之跟上前來,等舒清嫵跟凌雅柔在次間落座,徐思蓮跟章星之立即給她們兩個請脈。
不過……舒清嫵跟凌雅柔剛剛確實很平靜,脈象也是一個比一個好,兩位太醫聽到最後,都不知道要如何稟報了。
舒清嫵垂下眼眸,適時開口:“本宮這心口一直噗通噗通跳個不停,著實有些心驚膽戰。”
凌雅柔立即跟上:“今天這一天可真叫本宮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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