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是媒人來了。
蘇家人都擠到院子裡,熱情地招待著媒人,蘇家奶奶臉上也滿是笑容,親切地和媒人打著招呼。
誰知媒人沒寒暄幾分鍾,便視線一轉,看向了室內,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蘇家奶奶便想給她介紹二丫,隱晦地指一下她的位置,媒人眼睛頓時亮了。
她衝到屋內,卻繞開了二丫,衝到了另一側安靜喝糊糊的蘇墨墨身邊,熱情地上前握著她的手:“蘇家丫頭,好久不見啊!”
媒人的意思昭然若揭,蘇家人懵了,蘇奶奶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第72章
蘇墨墨還沒說話呢,蘇奶奶就拉下了臉,撥開擠在前面的蘇大伯,冷聲道:
“馬家嬸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媒人馬嬸臉上的笑容一頓,繼續熱情道:“哎喲蘇家奶奶,我這不是給你們家蘇丫頭相看呢嘛!”
楊蘭有點愣,她呆呆道:“可我昨天告訴你換人了啊?”
馬嬸暗嘆楊蘭沒眼力見,恰好這時蘇墨墨抽回了手,馬嬸隻能無奈地站起身,和蘇家人解釋道:
“蘇家奶奶,不是我不願意換人,但是對方就看上墨丫頭了啊,這不,他把提親禮又改了,若不是這樣,我怎麼好意思再來?”
說著,馬嬸伸出了三根手指:“對方說彩禮啊,這個數,還搭一臺縫纫機。”
頓時,蘇家人都倒抽了一口氣。
楊蘭磕磕絆絆道:“三、三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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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已經有些顫抖,好家伙,自己十幾年才存了30塊錢,結果、結果這死妮子一個人就賺了300塊!
300塊啊,足夠給大志小志蓋兩間新房,順便都都娶到媳婦了。
若真有了這300塊錢,那啥也不愁了啊!
楊蘭現在隻想將蘇墨墨打包送到縣城李家。
全蘇家人都為這城裡人的大手筆驚嘆,蘇大伯更是激動得眼睛都紅了,就連原本平靜的蘇爺爺,手中的煙鬥也晃了晃。
所有人都看向了坐在桌邊的蘇墨墨,蘇大伯張了張口,似乎想勸些什麼。
蘇奶奶跳起來拍了一下他的頭,呵斥道:“行了,別說了,看墨丫頭自己的意思!”
楊蘭急了:“媽,就這條件,您還不想讓她嫁?這可是頓頓吃白米飯,還有大肥肉的日子啊!”
這話說的,旁邊的大志小志都吸溜了一下,恨不得自己也能嫁過去吃那大肥肉。
張秀芳站在人群外圍,看著得意的楊蘭,臉上面無表情,但身側的手卻悄然掐了起來。
桌子旁,除了蘇墨墨,還坐著精心收拾過的蘇二丫,本該是主角的她,此刻卻被無視了個幹淨。
二丫聽著耳邊蘇奶奶的呵斥聲,還有自己爸爸哄三妹的聲音,他那原本粗啞的嗓子都被刻意放緩,為的便是能說動蘇墨墨嫁過去。
可對自己這個親生女兒,他卻從來不聞不問,一直無視她,不關心她是否吃飽,不關心她的婚事,不關心她是不是要去當後媽。
而且即便自己同意去當後媽,願意撿起三妹不要的對象,對方卻也看不上她。
蘇二丫原本以為自己可以一直保持無視,但此刻,蘇墨墨那裡被無數人關懷,坐在她對面的自己卻冷冷清清。
椅子下面仿佛長了針一般,她隻想快速逃離。
這時,蘇墨墨開口了:“嬸子,我是真的不想當後媽,條件再好又怎樣,我才18歲,我不想有一個十來歲的孩子。”
馬嬸急了,三百塊錢的彩禮,那自己這喜錢都能有十來塊,鄉下人家一年都賺不到十塊錢!她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著錢飛走!
因此,馬嬸好說歹說,嘴皮子都磨爛了,就是想要說服蘇墨墨。
“墨丫頭啊,你看看你也18歲了,再不結婚就成老姑娘了啊,你說咱鄉下人,去哪裡找個好對象呢?那李家小子的父母都是職工,你要過去了,全家三個職工,還缺你的飯吃嗎!”
“再說了,墨丫頭啊,我知道你心氣高,但是你看看你弟弟他們啊,都說你是十裡八鄉最賢惠的姑娘,從小照顧弟弟。長姐如母,你看看你兩個弟弟,再娶不到媳婦可怎麼辦啊!他們可沒你這個條件啊!你要是嫁到縣城,不也能拉拔拉拔家裡嗎?”
馬嬸沒找錯方向,原主確實將家人、兩個弟弟放在很重要的位置,若是原主在這裡,怕是早就同意了,哪裡還需要費這些口舌。
可惜現在的是蘇墨墨,她看了看身邊,大志小志聽見可以帶肉給他們吃,口水都快饞出來了,也都渴望地看著她。
蘇墨墨才沒有原主那種當媽的心態,她調整了一下表情,激昂道:“新時代下,我們隻要勤奮,擁有雙手,就可以打拼出幸福的明天!”
“大志小志也都長大了,有一句話叫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與其將飯送到他們嘴邊,不如教會他們怎麼種地!比起成家,他們更需要的是成人!”
“隻有經歷過磨難與困苦,大志小志才能鍛煉出堅強的意志和頑強的體魄,這樣才能更好地建設新祖國!”
一連串話下來,馬嬸都懵了。
不是,這不是在相親嗎?怎麼又開始建設新祖國?
但仔細想想,蘇墨墨說的也對啊!
蘇奶奶驕傲地看著蘇墨墨,覺得乖孫女也太有文化了,說的話也很有道理。
連蘇爺爺都贊賞地看著蘇墨墨,覺得這個孫女現在開朗了不少,也是真切地為這個家庭考慮的,確實,比起吃姐姐的,對於大志小志來說,還是成為頂梁柱最重要。
老兩口一輩子都算是光明磊落的人,自然也看不上那些吸血的行為。
但蘇大伯和楊蘭可就不同了。
他們不想自己兒子/侄子吃苦啊,既然蘇墨墨可以幫忙,那為什麼不幫!有了這錢,大志小志可以少奮鬥多少年啊!
可惜他們聲音太小,反抗無效,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馬嬸被請出去,連白菜都沒吃到。
馬嬸站在門外,抹了一把臉,暗罵這蘇家油鹽不進沒眼力見,一邊思考如何向李俊生交代。
你說說,這都什麼事啊,明明李俊生有錢,蘇家丫頭有顏,在過去這樣的男女可都是她手裡的搶手貨啊!結果倒好,吃力不討好了!
但馬嬸還偏偏不敢得罪蘇墨墨,畢竟她長得這麼俏,又有學歷,除了李俊生,被縣城裡其他人家瞧上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馬嬸灰溜溜地走了,但她是十裡八鄉出了名的媒人,出來上工的大河大隊隊員看見後,不禁開始嘀咕起來。
“你說這馬嬸子又給誰相看了?咱大隊有人家要說親了嗎?” “你不知道?蘇家那個閨女好像前段時間一直在說親。”
“蘇家?是不是讀了高中的那個?”
“對,就是那個!這不是縣裡沒招工嘛,蘇家丫頭讀了那麼多年書也沒用,她都一大把年紀了,除了嫁人還能幹啥?”
“嘖嘖,那你知道她和哪家人相看不?畢竟這閨女我記得挺乖巧的,學歷也高,配的人應該不差。”
“那肯定不差啊!不然你以為馬嬸幹嘛天天來?”
另一個嬸子湊了過來,神神秘秘道:“我倒是知道蘇家相看的誰。”
見其他人都看向她,嬸子滿足後便道:“是縣城的一戶人家!”
眾人倒抽一口冷氣,隨即有人酸溜溜道:
“厲害啊,這是要成為城裡人了?嘖嘖,看來讀書還是有用的嘛。”
說話的人是於家嬸子,她也有個閨女,上個月才相看了人家,不過對方也就是隔壁大隊的,條件一般,於嬸很有些看不上。
不過她閨女沒讀過書,自家條件也就這樣,隻能湊合了,連彩禮都才十來塊錢,於嬸聽見蘇家找了縣城裡的,也就難免嫉妒了。
說話的嬸子撇了撇嘴,“你們以為城裡人那麼好找?我告訴你們,這人是帶著三個孩子的鳏夫!那蘇家丫頭啊,是嫁過去做後媽的!”
眾人再次倒抽一口冷氣。
“後媽?那蘇老太能願意?”
“嘖嘖,楊蘭這當媽的也不勸勸,就看著自己閨女去當後媽?”
“你我都知道,這後媽可不好當啊!隔壁大隊有個女人就是當了後媽,沒多久成了寡婦卻不改嫁,獨自將幾個孩子拉扯大,結果倒好,現在一大把年紀了,沒人養!她那孩子啊,各個都是白眼狼!”
說到後媽這個話題,大家話就多了起來。
可惜沒聊多久,就得上工了,大家這才依依不舍地結束話題,隻是“蘇家丫頭要嫁到城裡當後媽”這個消息還是長了翅膀一樣在整個大隊傳播。
上午上工的時候,隊員們都還在聊這件事,畢竟隊裡沒什麼娛樂,這種相看姑娘的事,還是挺有意思的,最重要的是,這可是當後媽和嫁到城裡啊,這個話題誰不感興趣。
恰好,嬸子們幹活的那塊地就在知青們旁邊,因此很快,來上工的知青們也都知道了。
……
江皓安靜地鋤著地,這個活比較累,拿的是10分的滿工分,除了他以外,知青點其他人都選擇了些撒種子、除草等輕松活。
時間久了,知青們也都知道江皓家庭條件不太好,雖然來自首都,但天天都賣力幹活掙口糧。
陳嬌紅見過曾經的江皓,那時他是天之驕子,家世好、成績好,總是穿著幹淨的白襯衣,神色淡淡,自然而然便區別於眾人。
但現在,這朵高嶺之花卻落到了地上,那曾經握著精致鋼筆的手,牢牢地抓著鋤頭,手上沾染了泥巴,不復曾經的模樣。
陳嬌紅不免有些心疼,畢竟從情竇初開起她便喜歡上了江皓,隻是他對所有人都是冷冷淡淡地,她根本找不到機會接近。
後來江家出事,陳嬌紅懇求家裡人幫幫江家,可惜家人考慮到大局,並沒有出手,也是因此,陳嬌紅和家裡鬧了好久的別扭。
後來知道江皓下鄉了,陳嬌紅知道,自己再不出手就晚了,因此她絕食了兩天兩夜後,陳家人總算松口,同意她去下鄉。
隻是素來寵愛她的二哥卻勾起了唇角,模樣玩世不恭,淡淡道:“妹妹,那江皓可不是什麼好人。你在鄉下哭了,可別來找家裡人。”
陳嬌紅知道二哥也就是說說氣話,下鄉前,數他塞的錢最多。
陳家人骨子裡都是有些偏執的,陳嬌紅喜歡什麼便一定要拿到,因此她還是果斷來了鄉下。
雖然和江皓依舊沒什麼進展,但起碼距離他近了,隻是最近冒出來一個陸心柔,陳嬌紅不免分了些心思。
今天陳嬌紅特意穿上一件漂亮的藍色小袄,搭配黑色皮鞋,整整齊齊地梳了頭發,還給自己塗了點雪花霜後,來到地裡找江皓。
遠遠地看見江皓那挺拔的身姿,陳嬌紅眼睛一亮,就想開口喊他,好好溝通一下感情。
誰知這時,江皓手中的鋤頭突然滑了一下,便砸到了他的腿上。
“啊!”陳嬌紅受到驚嚇,猛地叫了起來。
被她的聲音吸引,所有人都看了過去,然後便看見了被鋤頭砸到,躬下身子的江皓。
大家嚇了一跳,連忙過去查看,好在鋤頭歪了一下,鋒利的一面朝外,江皓隻是被砸了一下並未出血。
但砸到了脆弱的腳踝,江皓也需要養好幾天了。
有和江皓熟悉的知青便開始抱怨:“阿皓,你剛才在想什麼,幹活的時候分神,這多危險啊!”
陳嬌紅湊了過來,也不在意裙擺沾上泥土了,也跟著附和:“幹活這麼危險,江皓,要不我給你錢,你別幹活了!”
江皓坐在地上,垂下眸子,對所有人的話仿若未聞,他的腦海裡不斷回憶著剛才聽見的話。
“你知道不,那蘇家丫頭,讀過高中的那個,好像是蘇墨墨吧,她在相看人家啦!對方還是縣城的呢,隻是可惜,是個帶著三個孩子的鳏夫,嘖嘖,這後媽怎麼可能好當呢,也不知道蘇家怎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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