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見男人依舊看著她,沒有移開視線的意思,楊家大嫂這才嗫嚅著道:“我、我問我侄女……”
說到這裡,楊家大嫂又理直氣壯起來,就算這男的穿著不凡,但她問自己侄女,又沒惹到他!
楊家大嫂重新變得理直氣壯起來,殷切地看向蘇墨墨,大聲喊道:“乖侄女,你好好考慮舅媽的建議啊!”
說完後,她終究還是有些怕這個男人,便打算先溜回家,改天再來。
誰知還沒走幾步,蘇奶奶見她當真不要臉地提出結親,氣得伸出一隻腳,楊家大嫂走得又快,便被絆倒,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農村外面都是泥巴地,又被人常年踩踏,地面堅實,楊家大嫂這一摔屬實不好受。
這就算了,隻見那穿著白色襯衫的男人慢條斯理地走過來,锃亮的皮鞋和泥地格格不入,他俯下身子,欣賞著楊家大嫂的醜態,語速緩慢道:
“需要我拉你嗎?”
楊家大嫂傻眼了,嘴裡的呼痛聲也下意識地停了下來。
她完全不明白眼前這男人的意思,他剛才不是還在瞪自己嗎,現在怎麼這麼好心??
但楊家大嫂也不傻,下意識覺得這男人不簡單,便連連搖頭。
蘇家人也注視著陳戚文,有些不明白他什麼意思,明明剛才是在護著墨墨,怎麼現在又要幫助這個楊家的?
蘇奶奶隱隱察覺不對,蘇大伯卻皺著眉,直接道:“小伙子,你別多管闲事。”
畢竟楊家大嫂的做法已經觸及到了蘇大伯的利益,他一直指望著蘇墨墨這個侄女嫁個好人家,好多拿點彩禮呢。
結果這湯家的來插手了,要是楊蘭真的傻不拉幾地同意了,那別說彩禮了,恐怕婚後蘇墨墨這個侄女也會變成一個打秋風的。
陳戚文並未在意蘇家人的憤怒,他依舊保持著俯身的姿勢,唇角笑意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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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嬸子,你是不是受傷了,需要我騎車送你嗎?”
陳戚文常年帶著溫和的面具,笑容極易打動人心,不知不覺,楊家大嫂也放下了戒備心,呆呆道:“送我?”
男人笑著點點頭。
看著停在不遠處那輛锃亮的自行車,楊家大嫂頓時激動了,莫非自己今天走貴人運?可惜她沒生個閨女,不然有這麼個女婿多好啊!
楊家大嫂掙扎著爬了起來,朝著男人的自行車走去,路過蘇家人時,她還趾高氣揚地抬起頭蔑了他們一眼。
顧慮著要和蘇家結親,楊家大嫂沒說什麼多餘的話,但那表情中的炫耀之意不言而喻,氣得蘇家人捏起了拳頭。
周圍人眼看楊家大嫂就要坐上男人的自行車,驚訝完全不亞於看見一個掃地的大媽坐上一輛寶馬,頓時嘖嘖稱奇。
“你說,這蘇家的親戚,咋這麼好運呢?”
“這小伙子是不是傻?話說回來,這小伙是誰家的親戚啊,長得可真體面,一看就是城裡人……”
陳戚文站起身,唇角含著溫和的笑意,也朝著自行車走去,路過蘇墨墨時,他的腳步微微頓了頓,詢問道:
“這位同志,你要和我們一起嗎?”
蘇墨墨:“?”
蘇家人也很奇怪,但是陳戚文先前的行為讓他們也生出了幾絲反感,蘇大伯便沒好氣道:“去哪?你那車能坐得下三個人不?”
陳戚文看著蘇墨墨,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其中充滿的侵略意味隻有蘇墨墨能夠察覺。
他頭也不回,平靜道:“派出所啊。”
說完,他還朝眼前的少女眨了眨眼,一股邪氣湧出,似乎在暗示著什麼。
系統12瞬間在腦海裡驚呼道:【宿主!難道他真的要和你去派出所見……!】
蘇墨墨也想起來了,當時她說要去舉報他流氓罪,眼前這男的就騷得直接問她是不是去派出所約會。
沒想到第二次見面,他又提起了這一個話茬。
周圍人完全不知道蘇墨墨和陳戚文之間的官司,他們聽見派出所三個字後,臉色瞬間變了。
在這個淳樸的年代,對於大隊隊員來說,派出所就是最可怕的三個字!、
隊員們的認知中,被抓去派出所的人都是犯了大錯,要被槍斃的。
比如幾年前隔壁大隊那個男人,據說就是打死了自己老婆,所以被警察抓走了。
圍觀的隊員們下意識後退了幾步,仿佛生怕下一刻自己也要被抓去派出所似的。
而即將觸碰到自行車的楊家大嫂嚇得臉色都白了。
派出所啊!這人居然要送她去派出所!
一時間,這原本锃亮闊氣的自行車,在楊家大嫂眼中,變得比亡車還可怕!
陳戚文轉身,看著楊家大嫂,語氣溫和地詢問道:“怎麼了?”
楊家大嫂被這穿著白襯衫的男人嚇到,又有些生氣,虧她剛才以為這人要送自己回家!她整個人又氣又怕,想說什麼,嗫嚅半天還是保持沉默。
但卻是半點也不敢再靠近那輛自行車了。
原本不悅的蘇家人這才醒悟過來,明白剛才眼前這個男人是在戲弄楊家嬸子,頓時都笑開來。
蘇大伯連連點頭:“對,這種人就應該送到派出所去!”
他的身邊蘇小叔摸了摸下巴,琢磨道:“但為什麼要送她去派出所呢?”
他們去過最遠的距離就是縣城,平時對派出所敬而遠之,隻知道殺人放火是犯法的,但對於其他還真的不算了解。
蘇墨墨看著戰戰兢兢的楊家大嫂,淡淡地補充道:“包辦婚姻也是犯法的。”
蘇小叔眼睛一亮:“墨丫頭,這話的意思就是說,隻有你自己看上了才可以結婚,別人逼你結婚都是犯法的?比如剛才,你舅媽強迫你和她侄子相看,就是犯法了?”
他瞥了眼神色有些不對的楊蘭,補充道:“包括你媽,也不能逼你結婚?”
“嗯。”蘇墨墨看也沒看楊蘭。
蘇奶奶連連點頭:“就該這樣!老頭子,我們一直說要墨丫頭自己喜歡才行,沒想到這年輕人還沒我們兩個老家伙守法!”
楊蘭臉色也有點嚇白了。
原本見自己嫂子被欺負,她還有些生氣,但聽見幾人的話,楊蘭現在滿腦子都在擔心自己被抓走。
畢竟她可是一直琢磨著要把這個閨女嫁出去啊!
周圍的隊員們同樣開眼了,想起自己或多或少摻合過的婚嫁事,都開始害怕起來。
這時,蘇墨墨看向楊蘭,詢問道:“媽,小姨的閨女是不是快結婚了?”
楊蘭正害怕呢,大腦放空,下意識便承認道:“那可不,過幾天就結婚了!”
這是楊家大嫂私下裡和她說的,蘇家其他人不知道。
說出口後,楊蘭瞬間後悔,畢竟眼看她妹妹這就犯法了啊!萬一她被牽連了怎麼辦!
最關鍵的是,這個騎著自行車的男人一看就不是好相與的,周身氣度不凡,要是他直接把她押上自行車送去派出所咋辦?!
見楊蘭泄底,蘇墨墨語氣平靜道:“媽,知情不報,包庇也是犯法的。”
蘇墨墨可是高中生,她的話沒人不信,楊蘭的臉色更是慘白了幾個度。
而這時,一直沒能成功溜走的楊家嫂子也回過了神,突然開口問道:“侄女,是不是我舉報對方,可以減輕我的罪?”
蘇墨墨看了眼神色忐忑的楊家嫂子,幹脆地承認道:“對。”
蘇小叔腦子也挺靈的,補充道:“楊家大嫂,我們墨丫頭還沒和你侄子結婚,你這叫未、未什麼來著?反正隻要你坦白從寬,舉報真正犯罪的人,你就一點問題都沒了!”
楊家大嫂的眼睛頓時亮了,忙不迭道:“我交代!我全交代!”
圍觀的隊員們都懵了,這啥情況啊?咋突然就要舉報別人了呢?
陳戚文看著靜靜站著的少女,對自己被扯大旗一點也不生氣,眸中反而閃過一抹笑意。
果然,白玫瑰是帶刺的。
但隻要這個刺不是對著他的,陳戚文也樂意滋養著玫瑰,讓她開得更加熱烈。
……
事情涉及到派出所,加上也不是自己犯法,周圍的隊員都格外熱心,或者說,他們也想去看看戲。
因此蘇家決定等下派人跟著楊家大嫂一起去找楊桂時,也有不少人想跟著一起去。
而原本被自行車吸引過來的孩子們,也開始跑回各自家裡,一路上迫不及待地大聲喊道:“爺、奶,有人要被送進派出所啦!”
頓時,吃過午飯正在歇晌的隊員們都是一驚,都走了出來,看看是不是自家孩子在胡咧咧,畢竟派出所這種事情可不能亂說啊!
結果出來後,經過孩子們七嘴八舌的介紹,大家也明白怎麼回事了,也都開始朝著蘇家走去看熱鬧。
知青們自然也聽見了動靜。
原本知青們還在猶豫是否要去看熱鬧,但聽見了三三兩兩趕去的隊員口中的“蘇家”二字,頓時,一大半男知青都想去了。
令人驚訝的是,竟然也有幾個女知青決定去看熱鬧,包括了陸心柔和陳嬌紅。
陳嬌紅是誰?除了江皓,還有誰能讓她走出這這知青點?
因此,男知青們看著也朝蘇家走去的江皓,紛紛有些幸災樂禍。
而昨晚和江皓吵架的李格,見自己的心上人去蘇家,便也跟了上去。
沒多久,知青們便來到了蘇家,而這時,蘇家門前的空地上早就擠滿了人,連隊長都來了。
遠遠的,知青們便聽見了隊長客氣的聲音:“同志,請問你是?”
江皓個子頗高,便輕易地看清了人群中的景象。
隻見中間被隔出來的那片空地上,三隊人泾渭分明。
左邊是蘇家眾人,右邊則停著一輛自行車,一個婦人站在自行車旁邊,正有些局促地扯著自己的衣角。
而中間,則是隊長和一個面生的年輕人。
江皓隻是輕輕掃過幾人,目光便落到了那個安靜站著的那個少女身上。
蘇家人口不少,有高有矮、有胖有瘦,但毫無疑問,那個梳著麻花辮的少女最為吸睛。
她皮膚白皙、面容精致,身姿有些纖細,長得和蘇家人完全不一樣,與周圍簡陋的環境格格不入。
昨晚,江皓初步認清了自己的內心,再次看見少女時,他內心的感受又和之前截然不同了。
先前他覺得和蘇墨墨相處很舒服,但此刻,意識到她對自己是特殊的、自己願意和她結婚之後,江皓開始感到不自在起來。
他不知道對方的想法,也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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