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下一秒,項思慕話音落下的那一瞬,懸浮在空中的少女驀地低頭,看向了他!
……
很難描述所有人那一刻的感覺。
哪怕她的面龐罩著細紗、模糊不清,但她低頭的那一刻,隔著細紗、海水、屏障,看向他們的那一刻,所有人的脊背,忍不住開始發寒。就連頭皮,也是一陣發麻。
那種被凝視的感覺。
陌生生物在看著他們。
她聽懂了。
她在看他們。
——她要做什麼?
幾十人中,唯獨那個狂熱的信徒和項思慕無比激動。
信徒幾步上前,想要搶走項思慕手中的擴音器,誰知卻被他反手毫不留情地推開。下一秒,項思慕大聲道:“我叫項思慕!你見過我的!”
“你叫什麼名字!請你告訴我!”
停了幾瞬的魚尾少女似乎聽見了他的呼喚,竟然真的開始動作,緩緩地從上空遊了下來。
海浪不再洶湧,魚尾少女身姿靈活,幾乎瞬間就下移了幾十米。距離地面的人,隻剩下幾十層樓的高度。
眾人驀地回神,大喊道:“——警戒!”
“保護執行官!準備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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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思慕猛地回頭,大吼道:“不準開木倉!所有人都是她救的,她是個好人!”
工作人員僵持在原地,手中的武器卻不曾放下,對項思慕的話將信將疑。
封子沂走過來,冷靜道:“放下吧,她在水中,不會傷到人。”
眾人依言放下武器,封子沂看向項思慕,眸子微眯,嘲諷的話下意識傾瀉而出。
“項思慕,你現在在做什麼?你以為你是誰?救人的大聖人嗎?還是說言情小說裡的情種?”
“我告訴你,你也就是個普通人。你和她不是同族。哪怕她聽得懂你說的話,在她眼中,你和我們,又有什麼區別?”
“你剛才的舉動,就好像對一隻雞腿說你好美、我愛你一樣。很無聊,很幼稚,啊,不對,很弱智。”
封子沂的話深深地扎入項思慕心底。
隻有他知道,在少女心中,他豈止是和其他人一樣,那簡直是連其他人都不如!她對他避之如蛇蠍!
那個普通的中年男人,她會救。聽見他說話,卻轉身就跑。
項思慕垂在身側的手牢牢地握成拳,指甲將掌心掐爛,但他握著擴音器的手,卻始終沒有松開。
片刻,他抬起頭,倔強道:“哥,我的事,我自己做主,我已經成年了。”
他說給封子沂,又好像說給自己聽一樣。
“我本來就從事海洋方面的研究,她的出現,絕對可以打破學術界固有的論證。她出現的時機千載難逢,我現在任何一個舉動,在未來都是珍貴的實驗數據。”
封子沂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輕嗤道:“你有數就行,這麼大的人了,別讓所有人跟著你冒險。”
最後一句話是重點。
兩人談話結束,再度回頭看去,卻見少女距離他們隻有十來米遠。
而她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動作間,似乎真的想要靠近他們!
所有人的身子都緊繃著。而項思慕已經走到了最前方,滿臉期待,等待著少女出現,告訴自己她的名字。
——項思慕想的很好,在場的人中,她隻認識自己,那她的靠近,不是為了自己,又是為了誰呢?
封子沂雖然冷言冷語、毫不客氣,但項思慕畢竟是他的弟弟,他不顧心腹的勸阻,獨自走到項思慕的身邊,靜靜站在他的身邊保護他。
在所有人的靜默下,一道無比清晰的水聲傳來。
下一秒,魚尾少女已經停在了距離他們幾米遠的地方。而這個距離,甚至連她身上的鱗片都可以看得格外清晰。
所有人的心劇烈地跳動著。
要不是封子沂勸阻,估計無比激動的項思慕已經直接踏入屏障內了。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少女緩緩地朝著屏障的方向遊來。
距離如此之近,所有人都清晰地看見了她窈窕的上身、還有那灼灼如火的魚尾。而那濃密的發絲間,垂下一層薄薄的細紗,無比璀璨,質地比雲星最出名的布坊還要美,仿若傳說中的□□一般。
□□遮擋住她的容貌,卻更添幾絲神秘。搭配少女舉手投足間的風情,那奇詭瑰麗,又放大了數百倍。
不由自主的,在場眾人的目光中,增添了幾絲痴迷。
少女停在屏障邊緣。非常非常近,她白皙的肌膚、精致的鎖骨,都一覽無餘。
而隔著屏障,所有人的靜默下,魚尾少女懸在空中,看向了最近的項思慕。
——所有人都覺得她在看項思慕。
就連項思慕自己也這麼覺得。
就在他按捺下激動,斟酌著言語,想要隔著屏障與少女溝通之時,突然,一隻手伸了過來。
隨後,穿過屏障。
遞到了項思慕——身邊的封子沂面前。
少女手指白皙,有淺淺的蹼覆於其間、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消退。
她慢慢攤開握成拳的手掌。隻見湿漉漉的掌心,一片火紅色的鱗片安靜地躺著。
一道輕靈、帶著莫名韻律的聲音響起。
“這是我的鱗片。”
“送給你。”
……
一聲輕響,是封子沂不由自主後退,鱗片掃落在地的聲音。
也是項思慕心碎的聲音。
魚尾少女的手懸在空中,纖細白皙的胳膊穿透了屏障。隔著屏幕與細紗,她專注地看著穿著黑色西裝、面容俊美的男人。
而就在剛才,她送出的鱗片,竟然被男人碰掉了。
少女似乎有些不解,又似乎有些難過。在她再度開口前,男人卻驀地蹲下,伸出修長的手指,撿起了草地上的紅色鱗片。
他維持著半蹲的動作,抬起頭,一縷發絲垂落。在營地的燈光下,那俊美立體的五官,一半藏於黑暗、一半位於光明,更添幾分莫測。
“抱歉,剛才手抖。”
男人鎮定地解釋。
而他半蹲的動作,卻和蘇墨墨記憶中的模樣對上了。
隻是那時,她躺在礁石間,男人半蹲俯身,手中舉著救命的水。而此刻,他仍舊半蹲在地,卻仰著頭,看著略高的自己,手中拿著她剛剛贈予的鱗片。
跨越12年的時光。
他們終於再度相見。
男人相似的容貌、語調,熟悉的動作,無不讓蘇墨墨確定他的身份。
他就是她的恩人,封子斤。
就在蘇墨墨思索著如何在不嚇到恩人的情況下,拿到他的聯系方式和身份之時,她眉心的鱗片卻突然開始發燙。
體內傳來一股莫名的觸感,像是病理性發燒、又像是骨頭在增長,讓她有些難受。
隨著在這裡呆的時間越久,體內的熱度越發高漲。
蘇墨墨暗自調整了一下呼吸,隨後,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恩人,張了張嘴,便轉身離開了。
“期待下次見面,封子……”
海浪再度翻滾,洶湧的水聲傳來。魚尾少女已經消失在了屏障內,而她的聲音,被海水帶著,送到營地幾人耳旁。
許久。
眾人從震驚中回神,他們隻當自己什麼都沒看見,神色如常。隨著小聲的談論,忙碌收拾東西的動靜,營地再度恢復如常。
心腹迅速趕來,面容擔憂,詢問道:“封總,需要現在把鱗片送去檢查,看看其中是否含有有害物質嗎?您最好也做一個全身體檢,畢竟這是未知的生物。大人,您的身體對東城來說很重要。”
話畢,心腹老實閉嘴。其實他最想問的,還是為啥自家執行官大人和那陌生的生物認識。甚至對方還知道長官的名字,還把這親密的鱗片送給了長官!!
不是他小說看多了,而是這玩意兒真的很容易想歪啊!
封子沂垂著頭,凝視著掌心宛若紅翡一般瑩潤剔透的鱗片,左手輕輕拂過,毫不留情道:“你聽過哪條魚的鱗片有毒的?真有毒的話我碰到的那一秒就死了!”
“人家也有一半的身體是人類,會說話,有智慧,你不必拿出這幅對待試驗品的態度。”似乎覺得心腹說的話讓他不爽,男人皺著眉補充道。
但他不知道,這完全是多此一舉。
心腹簡直目瞪口呆。
不是,剛才您不就是這麼勸自己弟弟的嗎?剛才不是還把人比作雞腿嗎,怎麼現在又說要尊重對方了??
封子沂也無法準確形容自己內心的感受。人本就是感性的存在。
怎麼說呢。一開始,他確實懷著警惕之心。但項思慕說對方幫忙救人,他知道項思慕從不說謊,那一刻,其實他內心的警惕就開始軟化。
畢竟封子沂最後悔的就是17歲那年沒救下女孩,他做不到的事,別人做到了,那自然會敬佩。
封子沂不吃“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那一套。所有勇敢救人的存在,不論是否是人類,都值得尊敬。
隨後,對方專注地看著他,溫柔地和他說話,還送他禮物,他怎麼可能再漠然待之?
封子沂是個典型的吃軟不吃硬的人。
但其實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是,看見少女的第一眼,他的心就有些異樣。不知是為她的魚尾,還是為她纖細的身姿、濃密的長發,周身的神秘動容。
但毋庸置疑的是,封子沂對這陌生的生物,很有好感。
雲星四城有個秘密的研究計劃,名為“探海”。最先開始研究的,則是南城和東城。北城和西城次之。那次封子沂和閔瀛視頻會議談崩,就是因為西城背棄東城,想要加入南城的研究。
不同於南城,封子沂所在的東城進行的研究方向更加良性,或者說中庸。他們隻為尋找出海洋中的領主,與其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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