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沂砰地一聲把喜秤扔到託盤裡,不耐煩地揮手道:“行了,結束了,你們都下去吧。”
站在一旁的司禮太監愕然地閉住嘴,楚錦瑤便明白了,她剛才還欽佩太子有耐心,其實太子早就煩的不行了。
楚錦瑤等眼睛適應了光線後,這才看清站在自己身前的這個人。以往見他時,他總是穿著窄袖便服,顏色也多是靛青、赭紅等深沉威嚴的顏色,讓人望之生畏。而今日他換了一身正紅,溫暖的眼神中和了他周身的冷淡,他原本略有些凌厲英氣的眉眼也柔和下來,隻餘下灼灼其華的精致。滿室之中,他整個人炫目的幾乎在發光。
而秦沂此刻也在看楚錦瑤,他不知該說她呆還是該贊她鎮定,新婚當日,被夫君掀開蓋頭後,除了最開始反射性地眯了眯眼,之後就毫無表情,沒有羞澀也沒有驚慌。
一旁的監禮嬤嬤見勢不對,連忙上前,堆笑說道:“恭喜殿下和太子妃禮成。請殿下和太子妃飲合卺酒。”
嬤嬤手中端著一個大紅託盤,楚錦瑤單手壓住廣袖,伸手接過託盤上的酒杯。
秦沂的衣袖也極為寬大,若是各喝各自的酒自然不是問題,可是這個環節他們要繞過手臂,然後再飲酒。楚錦瑤正在為難這要怎麼辦,秦沂已經坐到她身邊,微微朝她傾身,繞過了楚錦瑤的手臂。
楚錦瑤委實沒料到太子適應起來竟然這樣利索,她這一愣就慢了半拍,秦沂已經做好動作,而楚錦瑤還僵硬著。隔著極其近的距離,秦沂眼珠上移,定定看著楚錦瑤。
那一瞬間幾乎呼吸相聞,楚錦瑤立刻回過神,配合著太子伸手喝酒。她盡力讓自己顯得鎮定,可是臉頰卻不知不覺紅了。
喝酒之後,慈慶宮裡的宮人大喜,不要錢一般往外說著吉祥話。監禮的太監上前對二人拱了拱手,說道:“恭喜太子殿下,恭喜太子妃。請殿下和太子妃更衣。”
楚錦瑤聽了這話後,發自真心地松了口氣,她終於可以脫下這頂漂亮的鳳冠了。然而楚錦瑤還惦記著自己已經嫁人,和從前做姑娘時不同,於是她沒有起身,而是先偏過頭,問道:“殿下?”
秦沂看著楚錦瑤這一身華服,美則美矣,但是她卻有些沒精神。想來也是,今日折騰了這麼久,估計她已經很累了吧。
秦沂站起身,說道:“你先去更衣吧,我換身衣服,還要出去。”
秦沂和楚錦瑤不同,禮成之後,他還要應付外面的朝臣。
殿裡的奴婢一時都有些愣,太子爺這是在和太子妃解釋?誠然夫婿要出去應付酒席,和妻子說一聲再尋常不過……可是,這是太子啊!
然而楚錦瑤卻沒有意識到這些,她聞言站起身,端端正正地目送秦沂去淨室更衣。楚錦瑤回過頭,發現宮殿裡的下人都愣愣的,楚錦瑤不由喚了一句:“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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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禮太監回過神,立刻換上一副笑臉,對楚錦瑤拱手:“恭喜太子妃。不知太子妃有何吩咐?”
楚錦瑤對著監禮太監微微點頭,笑道:“今日多謝公公,公公辛苦了。玲瓏?”
玲瓏會意,立刻上前給眾人分發賞錢。其實太子已經打賞過一次了,可是,楚錦瑤作為太子妃,在宮裡第一次露面,總不能讓人看輕。伺候的宮人們自然樂意拿兩茬賞錢,一時殿裡人人歡喜。等宮殿裡其他下人都高高興興地走後,隻剩下楚錦瑤自己帶來的丫鬟,她才忍不住露出疲態。
“姑娘。”玲瓏立刻上前,說道,“我伺候姑娘卸妝吧,先把鳳冠取下來,姑娘都頂了一天了。”
楚錦瑤點頭說好,一旁的宮嬤嬤提醒:“以後要叫太子妃。”
玲瓏慌忙應諾。今日她也是著急了,自從楚錦瑤冊封後,家裡的幾個丫鬟都改了口,可是今天一著急,玲瓏就又把從前叫慣了的稱呼說出口了。
東宮佔地廣闊,自然也不缺淨室。等楚錦瑤在另一間淨室裡換了身家常衣服出來後,便得知太子已經出去很久了。
既然太子已經走了,楚錦瑤索性更不急了,她又回到淨室,好好散了頭發,泡了澡,洗去一身疲勞後,這才舒舒服服出來。
等楚錦瑤沐浴完畢,她早已餓過了勁。宮嬤嬤早就替她備好了膳,一直用水熱著,看到楚錦瑤除來,屋裡人連忙傳膳。
楚錦瑤坐下,本來打算動筷,突然間想起自己嫁人了。她問:“殿下呢?”
“殿下還在外面和聖上、各位大人作宴,一時半會回不來,太子妃先用膳吧。”
聽著很有道理,楚錦瑤動了兩口,還是放下筷子:“算了,還是給殿下備下吧。若是他回來晚了,再傳膳恐怕來不及。”
楚錦瑤特意問了宮人秦沂愛吃什麼,讓人專門給他留出來。
即使太子極大的可能是不需要這些安排的,可是,萬一呢?萬一他回來的晚,或者飲酒過度,需要飯菜略微墊一墊呢。
楚錦瑤用了飯後,一天勞累,立刻便有些困了。她一開始努力撐著,最後實在撐不住了,竟然靠在床柱上睡著了。
楚錦瑤是被門外的喧哗聲突然驚醒,她還沒反應過來怎麼了,內殿的門便已經被推開。楚錦瑤登時清醒,暗暗埋怨自己怎麼睡著了,趕緊起身去迎太子。
“殿下,您回來了。”
寒冬臘月,夜裡的風已經非常冰涼刺骨。秦沂今日迎親折騰了一天,在宴會上被灌了不少,回來時被夜風一吹,便有些頭疼了。然而等他進入內殿,看到一身常服、睡眼朦朧的楚錦瑤迷迷糊糊地迎過來,頭裡的刺痛突然就好些了。
“你睡著了?”
楚錦瑤暗暗說難道就這樣明顯嗎,但是面上卻堅定地搖頭:“不曾。”
“臉上褶子都壓出來了。”
楚錦瑤聞言去摸臉,手剛伸到一半便明白太子在詐她。然而這時再放下手也太刻意了,楚錦瑤有些拿不準如何是好,秦沂看到她這副表情,忍俊不禁:“行了,你今日累了一天,也該早些睡。先到裡面去吧,外面冷,小心著涼。”
秦沂一伸手,就攬著楚錦瑤的肩膀往裡走。隔著薄薄的衣衫,楚錦瑤能清楚地感覺到秦沂身上的冷氣,以及和她接觸過的人完全不同的,強勢的男子氣息。
她的脊背登時就僵住了。
秦沂並沒有注意楚錦瑤的僵硬,把楚錦瑤按到床沿上後,他就進淨室洗漱更衣去了。楚錦瑤一個人坐在大紅的喜床邊,渾身僵直,良久都緩不過來。
今日非但是他們大婚之日,同時還是洞房花燭夜。
秦沂換了衣服出來後,就發現楚錦瑤依然坐在原來的地方,看樣子動都沒動過。她臉上的表情很是奇怪,等秦沂走近坐到床上,她的神情就更奇怪了。
秦沂心裡明白,他想笑,但一直忍著,就那樣默默地看著楚錦瑤。兩人一個怡然自若,一個強裝鎮定,果然,最後還是楚錦瑤先敗下陣來:“殿下……”
“嗯。”
楚錦瑤嘗試了一下,還是不知道這種時候能說什麼。她眼睜睜看著秦沂的眼神越來越亮,嘴邊也似乎含了笑意。楚錦瑤實在受不了了,咬著牙說:“殿下,我有事想和您說!”
作者有話要說:成功暫停在洞房花柱:)
父命之曰:爾往大內,夙夜勤慎,孝敬毋違。母命之曰:爾父有訓,爾當敬承。妃聽受訖。——《明憲宗實錄》
第72章 我字以澤
秦沂聽了這話頓了頓,在洞房之夜說事情?他可不願意。
但是秦沂還是好整以暇地看著楚錦瑤,想看看她能說出什麼。於是,秦沂很是大度地抬手示意:“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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