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錦瑤心裡咯噔一驚,她險些忘了,這是太子。楚錦瑤立刻就要坐直身體,給秦沂請罪:“殿下,我……”
“你看,你又來了。”秦沂很是不悅,楚錦瑤幾乎是下意識地從他身邊躲開,坐直了請罪。不等楚錦瑤說完,秦沂又伸手強行把楚錦瑤拉到自己身邊,楚錦瑤踉跄了一下,跌坐在榻上,還不小心撞到了秦沂的胸膛。
楚錦瑤臉蹭的就紅了,她抵著秦沂的胸膛想坐起來,但是秦沂的手覆到楚錦瑤肩胛上,止住了她的動作。楚錦瑤渾身僵硬,一手抵著自己和秦沂身體之間,另一手別扭地撐著坐榻。
楚錦瑤清爽濃密的發髻正好擱在秦沂肩膀處,他隻需微微低頭,就能看到黑瀑布般的雲鬢,以及楚錦瑤雪白修長的脖頸。
女子的頭發實在是一樣神奇的東西,秦沂被楚錦瑤的頭發弄得微微有些痒,心也不可思議地柔軟下來。他難得溫聲對楚錦瑤說:“其他人對我誠惶誠恐,你在我面前,不必如此。”
不必如此,那應當如何呢?秦沂也不知道。他主動向皇帝請旨賜婚,一方面是被懷陵郡王府的做法惡心到了,然而更多的,是他覺得自己領域內的東西被人侵犯,佔有欲爆棚,極度不爽罷了。若說對楚錦瑤有多麼深刻的感情,譬如非她不可等,似乎也說不上。
楚錦瑤僵硬地保持著這個動作,她身上沒有支撐的點,若是把全身重量放到秦沂身上,就好如整個人都靠在他懷裡,楚錦瑤不敢,可是不朝秦沂借力,她的腰又有點支撐不住。
她前後為難之跡,聽到秦沂說“你不必如此”。說這話時,他的胸腔微微震動,楚錦瑤的手還撐著他身前,自然清晰地感覺到了。這樣一個動作,莫名讓人覺得格外親近,比昨天晚上那樣……還要親近些。
楚錦瑤的身體也慢慢柔和下來,她這段時間斷斷續續從旁人口中聽到了秦沂的事。秦沂五歲時,文孝皇後在病榻前發現丈夫和妹妹苟合,怒火攻心,病情加重而死。那段時候,秦沂作為文孝皇後的獨子,是不是需要每日去侍疾呢?
楚錦瑤猜測,大概是要的。文孝皇後病逝不過兩個月,小齊後就抬入宮中做繼後,全然頂替了文孝皇後的宮殿、地位、身份,還有丈夫。年底十一月的時候,三皇子就出生了。算算這個時間,顯然文孝皇後生病前,小齊後就已經暗結珠胎。和皇帝勾搭在一起,更不知道在多久之前。
聽說秦沂小時候很是喜歡和小齊後親近,然而自從事情暴露後,秦沂就和曾經的小姨母怒反目成仇,再也沒有正眼看過她。之後,年僅五歲的皇長子無人撫養,小齊後本該是最合適的人選,然而出了這種事情,無論誰都不能讓小齊後撫養秦沂了。那時皇帝已有立太子的意思,秦沂是嫡長子,聰穎機警,不管從禮法上還是才能上,都是最好的選擇。
皇帝的打算閣老們也十分贊同,所以,秦沂從五歲起,大部分時間都一個人待在文華殿,讀書,背經,習字,一門課剛剛結束,下一個太傅就已經到了。
十歲時,秦沂舉行冠禮,被封為太子,正式入主東宮。此後長達六年,他都獨自住在慈慶宮,學習經史子集,學習家國大義,學習帝王權術。他十六歲那年,非常高調地得罪了小齊後,被毫不留情地發配邊疆。在朔風如刀的邊關,他受了很重的傷,靈魂離體,險些出事,可是這一切,除了心腹親信,沒有人知道。
皇太子年不及弱冠便能帶軍大獲全勝,扭轉戰局,可是這些,豈是輕輕松松就能實現的?在沒人看得到的地方,秦沂又受了多少傷呢?
楚錦瑤身體慢慢放軟,漸漸不再排斥靠在秦沂身上,她輕輕地說:“殿下,我現在有時候覺得你是齊澤,有時候覺得你是太子,其實我把你當太子的時候更多一些。”
楚錦瑤感覺秦沂極其輕地笑了一下,胸腔微微震動。楚錦瑤也知道自己這樣說很蠢,秦沂是什麼人,怎麼會看不出來呢?可是楚錦瑤還是很認真地,想和秦沂好好說開:“你之前和我說你叫秦沂,其實我早該想到的,可是我直到昨天晚上才發現一切。以後,我會努力把你當秦沂看。你既是齊澤,也是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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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沂聽了這話其實是有些吃驚的,就如楚錦瑤好長一段時間不知道他的名字,其實對於天下大部分人來說,他是誰無關緊要。眾人隻知有太子,至於太子叫什麼,喜歡什麼,是什麼性格,其實並不重要。
宮裡人都叫他太子,朝中閣老文绉绉地喚他殿下,周圍的奴才叫他主子,唯一一個有資格叫他名字的皇帝叫他……哦,皇帝一般不和他見面,即使不得不碰面,也會以“你”這種不客氣的字眼指代他。
很少,或者說沒有人,能用認真誠懇的語氣和他說:“以後,我會努力把你當秦沂看。”
秦沂習慣了高高在上,發號施令,一時還不適應這樣親近的語氣。他是太子,沒有人敢和他有親密的肢體接觸,言語上更不必說,秦沂也不屑地認為自己不需要。今天他總是擺弄楚錦瑤,其實是因為昨日第一次接觸到女色。年輕人血氣方剛,這才難以自持。
何況,這可是他的太子妃。
但是聽了楚錦瑤的話後,秦沂不屑又高高在上的心也柔軟了一瞬。即使這片刻的動容稍縱即逝,但這對秦沂來說,已是石破天驚的第一次。
秦沂突然覺得,身邊放著這麼一個無害的呆頭鵝也不錯。她自己願意折騰,那就讓她折騰去吧。
楚錦瑤靜靜等過了一會,雖然秦沂沒有回答,可是她也覺得滿足了。她本已做了最壞的打算,獨守空房、婚後無寵、空殼太子妃等,她都設想過很多次,現在意外得知了秦沂便是齊澤,她已經很知足了。齊澤是她的恩人,太子也是,所以,她越發要對他很好很好。
秦沂不喜歡房裡人也對他恭恭敬敬跟臣子似的,那她就努力改。至於如何把握好冒犯和親昵這個度……那就要靠楚錦瑤自己學習了。
楚錦瑤心說,反正她要學的有很多,也不差再多一個。
兩人靜靜抱了一會,都不舍得此刻溫柔的氛圍。然而飯總是要吃的,奴婢侍女們早就擺好了飯,但是看太子和太子妃似乎頗為親近,他們怕撞到什麼不該看的,都不敢打擾,在外面乖乖等著。
秦沂主動站起身,俯身又要抱楚錦瑤:“走吧,先用膳。今日晚上還有宮宴,你還要穿禮衣,估計要折騰很久。”
楚錦瑤來不及感嘆晚上還有事情,就趕緊攔住秦沂的手,義正言辭地說道:“殿下,在外面要端莊,你不能這樣。”
“這又不是外面,這是我們自己的宮殿。”
“那也不行。”楚錦瑤趁秦沂不注意,自己從榻邊溜下來,端莊肅穆地挺起腰,“東宮裡這麼多下人,我是太子妃,怎麼能失儀。”
行吧。秦沂縱容著收回手,帶著楚錦瑤去外間用膳。等用飯過後,兩人一進內間,秦沂揮手示意伺候的人都下去,然後就打橫抱起楚錦瑤。
楚錦瑤低低驚呼了一聲,她剛要掙扎,就看到秦沂低頭,沉沉注視著她說道:“聽話。”
他音色清澈,低聲說話的時候宛如金玉相擊,好聽的不得了。連著這兩個略帶著些強勢的字眼,也變得繾綣起來。
楚錦瑤眼睛閃閃發光,一時間被美色所惑,竟然乖乖應了。她就這樣放棄了自己的原則,毫無掙扎地由著秦沂抱她進屋,然後放到了床上。
脊背接觸到被褥的那一瞬間,楚錦瑤猛然清醒,上半身慌忙支起:“殿下……”
秦沂把她放好之後,自己也除靴上了床,坦然地將手放到楚錦瑤腰跡,稍一用力就把人摟到懷裡:“你昨天沒歇好,趁今天下午有時間,多睡一會吧。”
隻是午睡啊……楚錦瑤默默把臉埋到被褥裡,羞憤欲死地“嗯”了一聲。
楚錦瑤這些小動作小心思如何能瞞得過秦沂,他仗著楚錦瑤看不見,眼裡都是放肆的笑意,而嘴上還特別正人君子地說:“別亂想,好好睡吧。”
誰亂想啦!楚錦瑤埋在柔軟的錦被裡,很是氣憤地暗罵了一句。若不是他動作很是惹人遐想,手也……她怎麼會想到這個地方去!
楚錦瑤氣歸氣,但是她自小能吃能睡,她想著自己晚上要以太子妃的身份參加宮宴,明日輿饋回門,後日廟見,大後日行慶賀禮……雜七雜八想了一堆,很快就陷入了夢鄉。
等楚錦瑤醒來時,已經是一個半時辰以後。
玲瓏幾人守在外面,一聽見聲音,立即掀開簾子,輕手輕腳走進來:“太子妃,你醒了?”
“嗯。”楚錦瑤迷迷糊糊應了一聲,慢慢從被褥裡爬起來,“殿下呢?”
“殿下一個時辰前,已經去前面接見外臣了。“”
太子大婚自然有婚假,但是這婚假對於秦沂來說,僅是不需要上朝,其他的事情卻不能耽擱。
楚錦瑤終於睡了幾天之內唯一一個飽覺,腦子裡的弦也放松許多。她懶懶地從床上起身,輕輕掩嘴打了個哈欠,問:“殿下出去的時候你麼怎麼不叫我?殿下起身而我還睡著,太失禮了。”
“是太子不讓我們打攪太子妃。”玲瓏走過來,體貼地扶著楚錦瑤起身,她低低在楚錦瑤耳邊說道,“太子妃,東宮的幾個老人想要見您,被太子攔在外面,說等您醒了才能進來,太子妃您看……”
“已經等了這麼久?”楚錦瑤吃了一驚,連忙道,“快請。”
慈慶宮作為儲君的宮殿,林林總總的下人管事足有五六十個,這還不算楚錦瑤帶來的陪嫁。即使如此東宮也算人手清減,聽說坤寧宮僅是伺候皇後,便足有一百餘人。
皇帝耽於風花雪月,後宮真可謂美人如雲,下面伺候美人的奴婢就更不用說了。小齊後在後宮獨大,未出閣時她便是驕奢拔尖的性子,等如今成了皇後,自然愈發不委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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