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怕過於奢華鋪張,譚母都想把去跟回的路都鋪上紅地毯,以此證明她對小女兒的疼愛以及對長皇子下嫁譚府的重視跟尊重。
她這一想法,難得獲得了譚橙的全力支持。
自然,後來老太太一個眼神掃過來,母女倆就把這主意打消了。
長皇子究竟隻是個男子,哪怕執政,上面還有個皇姐在。如今皇上還沒娶夫,司牧下嫁用最高規格也就罷了,若是做的太過火,這讓皇上以後娶君後可如何是好。
她總不能規格還不如弟弟吧?
雖說沒有紅地毯,但看今日這陣仗,完全不輸給任何人,
不說別的,光著迎親隊伍,莫說湊不齊這麼好看的五個人,旁人娶夫就是連這麼精神抖擻的五匹馬說不定都湊不齊。
蘇虞從腰後將扇子掏出來,展開輕扇,面上端得一派風流倜儻,其實心裡早就雙手捧臉尖叫著跑了八百圈。
“今個可算是把我這輩子的風頭都出盡了!”蘇虞面朝前方,但餘光往左右看,“狀元打馬遊街也不過如此吧?”
京中幾乎所有人都出來看,看這一場盛世婚禮。
客棧二樓的窗邊滿滿都是人,擠擠挨挨地往外瞧,各家門前門口也都是看熱鬧的。
男子們紅著臉看她們幾人,女人們則是看這陣仗。
蘇虞眉眼含笑,上身隨著馬的走動小幅度晃動,外加她穿著身粉色,看起來有股說不出的風流蠱惑,她眼尾餘光掃過來的時候,惹得不少公子羞紅了臉。
吳嘉悅忍不住翻白眼,“你能不能別這麼丟人,你看夫子,目不斜視。”
“廢話,她都娶了大司最有權勢又身份最尊貴長相最好看的小公子了,她還看什麼。”蘇虞睨了吳嘉悅一眼。
這就跟撿珍珠一樣,譚柚上來撿了顆龍珠,她眼裡哪還有普通的珍珠跟魚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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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虞她們就不同了,她們從沒享受過萬眾矚目的感覺,更沒有這麼風光的時候。
可惜這種風光終究是曇花一現般,期限隻有短短一時,也就這一下午。
蘇虞悠悠嘆息,手握扇柄,目露憧憬,“我若是真能打馬遊街多好。”
蘇婉跟白妔心裡也有同種想法。
她們四人看著前面跨坐在白馬背上的譚柚,心裡說不出的踏實跟向往:
若是能一直這般追隨該多好。
這種想法再進了宮後,感觸更深。
今日長皇子大婚,午門屆時大開。但進宮時,無論是迎親的車馬隊伍還是譚柚,隻能從左右兩側宮門經過。
中間的那扇門以及所對應的那條路,唯有皇上跟長皇子能隨意走動。
尋常人中,唯有君後大婚進宮時能從這條御道進去,而能從裡面出去的,是明年的一甲前三。
許是意識到她們四人的想法,譚柚溫聲說,“未嘗沒有可能。”
“阿柚你真信我們能行?”蘇虞微微傾身往前。
“信,”譚柚目不斜視,看著近在咫尺的宮門,聲音清晰,“我從未對你們有過懷疑。”
“行,有阿柚這句話,我們拼一拼便是!”蘇虞瞬間被鼓舞起來,盯著尚且緊閉的那扇門,問,“你們有信心嗎?”
旁邊三人沉默無聲。
蘇虞,“……”
蘇婉實在不忍讓蘇虞尷尬的晾在那兒,於是回她,“……沒有。”
蘇虞,“……”
蘇虞恨鐵不成鋼,扇柄敲著掌心,“氣氛都烘託到這兒了,你們能不能行啊?以後出門別說認識我跟阿柚,丟人。”
她展開扇面呼啦呼啦扇起來。
譚柚眼裡帶笑,其餘三人也是別開臉偷偷笑蘇虞。
到底是皇宮,像是吹打班子跟送聘的人都隻能停在午門外,能進去的是譚柚跟蘇白蘇吳,以及那頂花轎和抬轎的十六人。
五人下馬,站在宮門口。
午門城樓上的鼓聲敲響,隨後渾厚的女聲高喊:
“驸馬到——”
聲音從午門往裡傳,一個接一個喊,直到傳遞到長皇子所在的勤政殿。
宮門隨著鼓聲順勢而開,譚柚整理衣袖,率先抬腳,從東偏門進宮,其餘人跟在她身後。
進了宮,便不容放肆。
蘇虞收起扇子,規矩老實地跟在譚柚身後,不敢多看多問。
蘇婉白妔也是,連帶著進過宮多次的吳嘉悅都神色認真專注。
她們把自己能拿出來的氣勢跟儀態都拿出來,因為此刻走在這條路上,她們代表的不是自己的臉面,也不是背後的家族,而是代表著譚柚。
她們作為譚柚迎親隊伍中的一員,言行舉止都是譚柚的臉面。
順著張燈結彩滿目紅色的路,終於到了勤政殿。
譚柚來時穿的便是大婚禮服,可這會兒還需要再去換上一身大禮服,跟長皇子一起接受群臣叩拜,最後才是將人接進她的花轎裡抬進她的譚府。
司芸作為司牧的長姐,也是今日唯一在場的嫡親,在群臣叩拜結束後,微微側身看向司牧,朝他伸出自己的一隻手臂。
司牧垂眸將手虛搭在她手腕上,隨著她下了御階走到花轎前。
司芸笑著看向長身玉立站在花轎旁的譚柚,“朕這弟弟,可就交給你了。”
譚柚行禮頷首,“臣定不負皇上所託。”
司芸隻是笑,她側眸看司牧,抬手怕了怕他的手背,語氣如常,沒有半分嫁弟弟的不舍,“去吧。”
換句話說,如果司牧此時是嫁出去和親,亦或是遠嫁她方,司芸也許會露出幾分傷感,掩面痛哭也未嘗不可。
“皇姐,今日我大婚,你可有什麼要說的?”司牧望向司芸,搭在她手腕上的手還未收回去。
司芸笑,“阿牧這是要朕說些吉祥話嗎?”
她哈哈大笑,“朕的弟弟配得上世上最好的祝福。”
司牧靜靜地看著她,隨後展顏一笑,乖巧又可愛,“謝皇姐。”
他緩慢將手收回來。剛才看著站在轎子前的譚柚,看她眉眼專注地望著自己,司牧竟有那麼一瞬間想著也許他可以跟司芸和解。
可惜,隻有那麼一瞬間而已。
司牧手從司芸手腕上收回,還沒端在身前,便見譚柚朝他伸出一隻手。
譚柚掌心朝上,眼裡帶笑,溫聲問,“臣扶殿下進轎?”
司牧將自己微涼的指尖搭在譚柚溫熱的掌心裡,從剛開始的輕輕一觸,到把整個掌心貼著她的掌心,“好。”
他握住譚柚的手,亦能感覺到她對自己的回握,不知為何,被這份力量託著,心便踏實下來。
司牧坐進轎子裡,胭脂彎腰將轎子簾布落下。
硃砂在旁高喝,“起轎——”
進宮時,隻有一頂十六人抬的花轎,出宮時,轎子兩邊多了三百對提著宮燈的禁軍侍衛。她們穿著禁軍統一的深色甲胄,唯有胸前系著紅綢花。
這抹紅色弱化了這一身的冷硬肅殺之氣,多了幾份柔軟喜慶。
禁軍們手提寓意著吉祥平安長壽幸福的宮燈,會護送司牧至譚府。
既是護送,也是警示。
告訴長皇子未來的妻主,轎子裡坐著的人身份尊貴是皇家至寶,容不得半分不敬跟放肆,否則,未來這三百對禁軍侍衛便會如今日來時這般,將手裡提著的宮燈換成官刀,前往長皇子妻家將人接走。
這是先皇送給司牧的新婚禮物,是一個母親為兒子最後能做的事情。那便是用兵權保護他的安危,用武力去震懾將來要娶他的人。
哪怕沒有愛,至少也會有懼。
司牧坐在轎子中,始終不願掀開簾子往外看。他今天特別好看,哭出來的話,就不美了。
從宮裡出去,許是多了吹打班子的緣故,眾人都覺得籠罩在心頭的那份威壓跟肅穆淡去,傍晚溫熱的太陽餘暉落在身上,讓人感覺格外的舒服。
也是前後這麼一對比,大家才發現宮裡原來那麼陰冷森寒,遠不如宮外陽光溫暖舒適。
蘇虞跟重新活過來一樣,跨在馬上扭身朝後,對著吹打班子說,“大聲吹,回頭有賞!”
她這麼一說,本就洪亮的嗩吶聲,頓時更響亮了。
鑼鼓嗩吶在宮門口響起來,一行人浩浩蕩蕩從另一條跟來時不同的路回譚府。
這也是為何譚柚未時就出發的原因,生怕誤了吉時。
路上,花青跟藤黃賣力地路兩邊圍觀的路人吆喝,“說吉祥話討喜糖嘍。”
若是碰上娶親的,說幾句吉祥話,就能得到喜糖跟銅板碎銀子,穩賺不賠。
於是,哪怕平時長皇子跟譚柚口碑不好,路人也都扯著嗓子祝福她們,吉利好聽的話不要錢似的,一籮筐一籮筐往這對新人身上倒。
硃砂可喜歡這種場面了,何況打賞他也擅長。他跟個散財童子似的,圍著花轎跑來跑去,手中竹籃子裡的碎銀子跟銅板下雨似的往外扔。
譚府準備的這些東西向來是隻多不少,但就這,到府門口時都快撒完了。
空了籃子,高興了路人,收獲了祝福。
花轎快到譚府的時候,離申時末還差半柱香時間,時辰剛剛好。
眾人站在門口迎接,遠遠就瞧見天邊漫天橘黃晚霞披在一行人身上,從最前面的譚柚到後面那頂花轎。
她們身披雲霞,緩慢而來。
尤其是後面的花轎,主要由金紅兩種貴重飾物裝點著,此時在黃昏中,跟晚霞顏色相互呼應像是融為一體,導致司牧下轎的時候,宛如踏破虛空從天邊落下,猶如下凡一般溫柔夢幻。
司禮都看愣了,被人提醒才反應過來,她笑著說,“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天,看呆了。”
今日天空屬實作美,晚霞像被打翻的顏色盤,將天空暈染成一片橙黃。這份光澤披在這對新人身上,像是為她們勾勒出一層暖色薄紗,說不出的朦朧漂亮。
“這是上天送的賀禮,一件晚霞婚服外衫,祝賀新人白頭偕老永結同心啊。”
司禮找回狀態,手攏在嘴邊大聲高喝:
“新人到——”
司牧還沒下轎便將紅蓋頭蒙上。
蘇虞等人的作用現在才算真正發揮出來。
四人在譚柚身前跟兩邊,面朝眾人背對新人,手拉手嚷著,“讓開讓開快讓開,別誤了吉時。”
也有不怕死的,扒拉蘇虞她們的胳膊,“我們看看新郎,快讓我們看看。”
“進了譚府就該入鄉隨俗熱鬧起來,若是還跟宮中一板一眼,那有什麼意思啊。”
被她這麼一起哄,年輕的那批都忍不住湊過來看譚柚跟她夫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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