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春錦隻好趕緊跳下了馬車,又一路快步跑進了院子。
“不是去見郡主了?”王氏一把抱著了她。
“牆……牆推了。”齊春錦氣喘籲籲地道,她的眉眼微微耷拉下來,嬌媚的面容越發柔軟“那、那怎麼辦?若是不租了,豈不是……豈不是要造成更大的損失?”
那便要對不起攝政王了。
王氏咯噔一下。
雖然早有預感,但這一刻真正到來,她心底還是有些惶惶。
對方一定是盯準了錦兒了。
“你請雲安郡主回去歇著吧,咱們明日再作決斷。”王氏不死心地道。
齊春錦抿了下唇,總覺得不大好。
是她先去瞧的宅子,攝政王那般熱心,連銀子都減免了不少,她卻要耍人家……
齊春錦點點頭,沒同王氏多說,而是先回了一趟自己的屋子,取了私房錢揣在兜裡,這才又出去了。
齊春錦氣喘籲籲地爬上了馬車,將一個荷包塞到了雲安郡主的掌中。
“我爹娘……還未決斷……隻怕,隻怕耽誤了攝政王一番好意。你替我將錢轉交於他……便當做謝謝他推了牆、封了門……許是不夠。”齊春錦頓了頓,道“那便等我下月有了錢再給他罷。”
雲安郡主捧著那隻荷包,是不大願意交出去的。
可是齊春錦有囑咐在先。
她這才拜託了嬤嬤送到齊王府上去,至於她,是不敢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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嬤嬤暢通無阻地進到府內。
“嬤嬤請。”旁邊的小太監躬身道。
嬤嬤抬頭望了一眼。
這裡怕是……攝政王的書房罷?
嬤嬤心道,果真是不同的……否則,她哪裡配進這樣的地方?
嬤嬤連忙低下頭,躬身進去了。
先是將那些話大致復述給了宋珩聽,隨即便雙手奉上了那隻荷包。
宋珩瞧了一眼。
那荷包是她自己做的麼?
連上頭的縫線都是歪歪扭扭的,最外頭繡了隻不知是鴨子,還是……王八的玩意兒?總之是有些難以辨認的。除此外,還繡了個“福”字。那“福”字倒成了上頭最拿得出手的了。
宋珩驀地想起來,很久以前,似有那麼一回,她入他夢中,先是唉聲嘆氣,道“今日程媽媽教我做荷包,針戳得我手指頭都疼了。太累了,為什麼一定要學做荷包呢?做女子都是要這樣麼?隔壁的李夫人還說,女子出嫁,要自己繡嫁衣。那我會繡瞎的。不止瞎,手指頭也全都沒了……我日後還是不嫁人好了……”
她碎碎念叨,似是知曉他不會理她,便也自顧自地往下說,並不留給他插話的機會。
但隨即她又眉飛色舞起來,眼底仿佛點亮了燈。
“不過我第一回 便做成了荷包,我還往上頭繡了一隻鴛鴦……我覺得倒也是有一分好看的。好吧,是醜了些。但是第一回做的,我要用它裝我的私房錢……”
她連自己誇自己,也能說上好一會兒不停歇。
裝私房錢麼?
宋珩驟然起身,走到了嬤嬤跟前,伸手拿起了那隻荷包。
荷包有些壓手,他解開繩子,倒出來一些碎銀子……
這便是她的私房錢?
她怎麼舍得送到他這裡來?
原來那上頭不是鴨子,也不是王八。是隻鴛鴦,是隻長了兩條腿兒,腦袋扁扁,肚皮圓滾滾的鴛鴦。
那些夢境中她低低同他講的瑣碎故事,剎那間與這個荷包相重疊了。
宋珩終於有了些許真實感。
嬤嬤到底年紀大了,這一會兒已經站得有些腿麻了。
她心道,攝政王怕是不會收小姑娘的錢罷?多半是要讓她還回去的。不過她這一趟也不算白跑……
宋珩蜷起手指,將那荷包攥在掌中,道“你回去同齊三姑娘說,本王收下了。”
嬤嬤呆了下“是、是……”
宋珩抓著荷包,便好似將夢境中的小姑娘,也一並牢牢攥在了掌中。
周旭聽聞齊家分家之事,已經是兩日後了。
雖然心頭還惦記著兔子的事,多少有些不大痛快。但聽聞齊家大房又要驅趕二房出府,他當下便要往齊家去。
“你做什麼?人家家裡的事,與你何幹?”周萍叫住了他。
“到底有幾分年少情誼在……”周旭道。
周萍心下覺得好笑,哪裡有甚麼情誼在?不過是獵場又見了一面,又念念不忘罷了。
周萍還想說些什麼,但突地,她頓住了,立時換了副口吻,道“不過二房分家,她此時難免落魄,你若要去那便去吧,興許她便感念你的好了。”
從齊家分出去,縱使再與雲安郡主交好,周家若要納她作妾,也不是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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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齊家到底還是悄悄搬入了那不成模樣的高門大宅中。
說是不成模樣, 但也遠勝齊家了。
不知前主人在時,何等氣派風光。
齊誠苦著臉道“不成想滿京城,竟是尋不著一處合適的宅子。”
王氏自然知曉怎麼一回事, 便木著臉道“罷了,既然住進來了,又何必多言。”
齊誠點了下頭,轉頭打量起四周,道“這宅子主人,真是宅心仁厚……”
王氏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動,心道, 怕是將你女兒賣了都不知曉!
齊誠與王氏並未從齊家帶走多少下人,跟隨他們遷來的, 大都是從定州時便跟著他們的。
除此外,便隻有那麼少數幾個, 做事還算利落的齊家下人,一並被帶了過來。
下人們手腳麻利, 迅速收拾好了諸多搬過來的物件。
一面收拾, 他們心下也一面忍不住感嘆。
原本抱著是發配邊疆, 且再等幾年, 等二房發跡, 他們這些下人也好跟著沾沾光的念頭……誰曉得,這哪裡是發配到了邊疆?應當是到了好地方才是!
程媽媽道“似是早就收拾過了。”
王氏心情復雜地道“嗯,這家主人倒是極為妥帖的。”
那廂周旭悄悄登了齊家門,並派了小廝前往探問。
門房驚詫地打量著小廝, 一時琢磨不出對方是什麼人。聽小廝問起二房老爺,門房嘆氣道“二老爺一早便離府了。不,如今不是二老爺了。”
這齊家上下,明眼人都瞧得出來,大老爺沒了,如今齊家得全靠二老爺了。
如今這人一走,齊家敗落隻怕是早晚的事……
小廝忙問“你可知去了何處?”
門房搖了搖頭“小人怎麼會知曉?”
小廝回身去給周旭回話。
他道“真是怪了這齊家,門房都不知自家的二老爺搬到哪裡去了。”
周旭驟然憶起了齊家大房的那對姐妹。
若非她們,他恐怕也不會招致齊春錦疏離、不喜。
“是不想被齊家大房賴上吧。”周旭道。
小廝搖頭晃腦“這齊家真真是個笑話。滿京城,誰家像他們這樣行事?”
是笑話。
但她不是。
周旭嘆了口氣,一時竟不知該去哪裡尋人了。
聽聞齊家分家的,並不止是周旭,還有其他家族。
按理說,齊家並不值得他們留意……隻是想到那位模樣標致得過了分的齊三姑娘,這才稍有留心。等聽聞齊家二房竟主動遷離,有人私底下便笑開了。
“莫不是回定州了?”
“隻怕是灰溜溜回去了吧。”
“倒也算有自知之明,連大房都鬥不過,還妄圖拿女兒來博前程,又博得到什麼?”
袁若霞知曉齊春錦走了,也是狠狠松了一口氣。
但肖晴卻是個心思深的,當下道“這齊家二房或許是蠢,但齊家大房全靠二房撐著過活,二房要分家,大房竟阻攔不得。你還覺得是二房鬥不過大房麼?”
袁若霞皺起眉道“那又如何?二房不還是灰溜溜走了?”
“未必走了,怕是還在京城。隻是不想被大房沾上罷了。”肖晴頓了下,道“倒也別枉費那日你對齊語柳姐妹施的好意,你且派個人去齊家問一問,不就知曉了?”
袁若霞容不得出一點岔子。
若說原先她隻是厭憎那齊三姑娘,實在沒有眼色,打攪了她吟詩的話。等後頭這齊三姑娘與雲安郡主成了朋友,又一同去了圍場,她便當真忌憚這人了!
若是放任下去,這齊春錦還不知要見到攝政王多少回。
齊春錦到底生得貌美,見的次數多了,難免印象深刻……
袁若霞不願再想下去,立即便命人去詢問齊家姐妹了。
下人很快便回來了。
齊家姐妹一心將袁若霞當做最後救命的稻草,哪裡敢隱瞞?
“齊語芙說那日的少年不是嶽王世子,而是皇上?”袁若霞皺起眉,隨即忍不住嗤笑道“這樣的胡話她也編得出來?”
有那麼一瞬間,袁若霞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
但隨即她便否決了。
“皇上在宮中,豈能輕易出行?她上哪裡去結識皇上?”袁若霞嗤之以鼻“夢裡麼?”
肖晴也不怎麼信,但心底還是留了個心眼。
齊春錦不像是有膽撒謊的……
“聽聞那日嶽王也上門了。”
袁若霞一下想起來,自己與齊語柳提到的嶽王世子,當下道“定是為了世子。誰人不知他們將世子視作眼珠子一般。”
袁若霞也有一分心虛,可莫讓人知曉,那話是從她嘴裡說出去的才好。
不過那話也是王嫻說的。
王嫻可是將來的皇妃,她總不會說謊的。
齊家已經搬入新宅邸有兩日了,雲安郡主還攜了禮上門。
也就是這時候,齊誠與王氏才驚覺到,他們住的這處宅邸,怎麼……怎麼與攝政王做了鄰居?
齊誠提起這位攝政王,都有些發怵。
但既然已經住進來了。
他嘆了口氣,道“這樣也好,日後大房再有什麼麻煩事,總不會再找到我們的頭上了。”
王氏見他這樣說,連忙寬慰了他幾句。
卻是留下齊春錦,獨自登上小閣樓,望著那不遠處的齊王府,陷入了靜默。
不會又要做夢罷?
“錦兒!錦兒!”雲安郡主在下頭喚她。
齊春錦這才慢慢順著樓梯爬了下去。
她們一並來到花廳享用食物,那遷居賀禮也已經擺在了王氏與齊誠的跟前。
雲安郡主指了個黃色的盒子,道“那是我的禮。”
隨即又指了個藍色盒子,支支吾吾“那是唔……小宋公子的禮。”
最後又指了個玄色盒子,越發支吾地道“那是……唔……大宋公子的禮。”
齊誠卻是聽得糊塗。
這怎麼還有小宋大宋之分?
齊春錦心底卻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隻是攝政王同她半分交情也無,怎麼也送了喬遷禮?難不成是因她送去的那個荷包?
齊春錦想著還有些心痛。
若是早知最後還要來這裡住,她便不送了。
也罷……下月少吃些零嘴,將錢存著吧。
雲安郡主送完了禮,又坐下來眾人一同用了喬遷飯,這才離去。
齊春錦便自己抱著那三個盒子,往自己的屋子回去了。
她換了身衣裳,坐在床榻上挨個拆開來。
頭一個是雲安郡主送的,裡頭躺著一塊繡布,上面繡的是一片福字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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